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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私心 ...
楚沉看着宋遥,冷冷道:“多谢宋兄指点。不过,宋兄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多想想自己为妙。”楚沉说完,宋遥也不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他。
楚沉没有再和宋遥搭话。他转身走出正堂,叫来一个小廷尉,低声道:“你去把负责守着宋府的人叫来。”
小廷尉虽然年轻,做事却很有眼力见,答应了一声便小跑着找人去了。没多久,一个身着廷尉史官服的壮汉匆匆走到楚沉面前,对着楚沉就要行礼。楚沉忙止住他,低声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守住正堂,里面要是要东西,只管让宋府里的下人备好了东西,但是送进去之前,你们要先检查一遍,如有异常,不要惊动别人,把异常之处记下来即可。”楚沉说完,急急迈步要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拉过那廷尉史,道:“万不可将此消息告诉柳郎中。”廷尉史点头应是,楚沉稍微放下心来,吩咐人备车。他要去刑部大牢一趟。
现在宋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宋府没有盼头了,碍着廷尉府日夜坚守,倒也无人逃走,只是照常做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因此手脚还算勤快。很快,楚沉要的马车就备好了,他坐进车厢,马车摇摇晃晃地走起来。
此时尚不到午时,楚沉却觉得疲累不堪。虽然宋遥所言太过不可思议,但是让楚沉现下如此头疼的并非这一点。最令楚沉疑惑的是,宋遥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遥说的东西,可谓是撕下了宋府最后一块遮羞布。就算是萧钺和长公主最后对宋府的人网开一面,宋府在这郢都也算是丢尽了颜面,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之前的百年世家那般鼎盛清贵了。
而对于宋遥动机的不解,提醒了楚沉另一件事。殷娘,似乎也没有体现出她的动机。
楚沉只觉得自己脑海中闪过无数自己和陆永年一起审问殷娘时的画面。他的太阳穴微微跳动,想到了一个被他和陆永年忽略的问题:殷娘似乎只在审讯开始的时候说过自己会极力坦白,以求保全丈夫儿女。但是这样的动机,几乎没有在之后的审问中再显现过。
楚沉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他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马车在街道上疾驰,深冬的寒风从车窗处呼啸而入,楚沉背上的冷汗被刮得发凉。
如果,一个母亲坦白的动机并不是儿女的安危,那会是什么呢?
如果,一个家主坦白的动机并不是家族的延续,那又会是什么呢?
楚沉陷入了迷惑之中。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长街上隐隐有雾气弥漫。白雾似乎不仅隔绝了楚沉的视觉,甚至隔绝了他的听觉,连街上行人的对话都变得模糊难辨。
楚沉叹了口气。深冬的冷气顺着他的口腔钻入他的身体,将温热的五脏六腑冻得一个激灵。这冷意倒是提醒了楚沉。雾越大,背后隐藏的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就越可怖。
他如今也许就站在离这玩意儿一步之遥的地方。
楚沉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近乎痉挛一样地重新兴奋起来。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办法真的遏制自己的这种病态体验。
因为他很清楚,从很久之前开始,在他面对乱葬岗上各种各样的尸体时,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习得这样的恶习,来保持自己的敏锐和锋利。
楚沉将手伸进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拉开荷包的绳子,从里面拿出那块萧钺送他的碧玉来。弯月形状的碧玉,冰凉凉地被他的手心包裹着。
楚沉只能尽力保证,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正常。
宋府高门大户,本就住在郢都中心,离各种官府并不算远。而楚沉的马车又一路疾驰,故而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楚沉就被载到了刑部大门前。马车猛得一停,楚沉忙把荷包塞回怀里,用比玉暖不了多少的手心握着碧玉,掀开帘子下了车。
刑部衙门大门前,两只獬豸头上尖利的角刺破白雾。楚沉站在门前,还没有动作,衙门中就跑出一个小衙役来,对楚沉行李笑道:“敢问是小楚大人?”
楚沉颇有些惊异。刑部衙门中平时主事的宋遥正被软禁在宋府,柳郎中也在宋府之中。今天这一出,是谁做给他看的戏?
“不错。听说陆兄现在暂居刑部大牢。他可好?”楚沉只是微微一怔,就借着浓雾的遮掩敛去脸上的神色,迈步朝刑部衙门中走去。小衙役跟上楚沉,一边走一边道:“您说的是陆大人?陆大人一切都好。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楚沉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瞥向那小衙役:“不了,本官今日来,是要再度提审殷娘。前面带路吧。”
小衙役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楚沉隐而不发的怒气。他连连点头道:“大人吩咐,请跟小的往这边来。”说完便走到楚沉前面,乖乖带路。
陆永年因为自己的北人身份,现下已经被萧钺暂时下了大牢,但是年下事情颇多,萧钺也不想真的处置陆永年,只好先让他在里面委屈着。楚沉自然知道此事,他隐隐有些不悦,是因为这小衙役不知奉了谁的命令,居然来刺探他对陆永年的态度。
楚沉觉得有些可笑。他自觉自己在朝中的能量还没大到能够影响萧钺对陆永年的处置的程度。不过这些人既然想知道,他也不想藏着掖着,只不过陆永年的事还是要往后放放,殷娘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小衙役领着楚沉到了刑部大牢。刑部大牢分两层,第一层是男牢,第二层是女牢。小衙役走到大牢门前,便不肯再进去了。看守牢门的狱卒也是办事办老了的,便对着楚沉一行礼,继续带着他往里走。
刑部大牢建在地下,本就阴暗,更兼前几日下了雪,阴暗中泛起潮来,里面一股霉味。墙壁上每隔几步插着一支火把,橘红色的火光在难以辨别其本身颜色的墙壁上闪烁着跳跃。楚沉走在其中,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个月前他在这里审问魏家兄妹的情形,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松弛。他环顾刑部大牢,居然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得到了一种微妙的亲切感。
楚沉不由得一笑,手里握紧了碧玉。狱卒把他带到一间牢房前,让他稍等,转身去拿桌椅、纸笔,再叫一个刀笔吏来。
楚沉见这狱卒乖觉,也没多说什么,站在牢房外,观察着里面的殷娘。殷娘不是正式的囚犯,因此手脚上并没有镣铐,只是换了一身囚衣,头上还有一根木头簪子,用这根簪子挽着一头的黑发。脸上、手脚也还算干净,看起来并没有遭到多少苛待。
楚沉手心的碧玉被他盘得微微有些暖意,但是楚沉自己的皮肤上却变得冰冷了。原先是他来暖玉,现在是玉来暖他。楚沉用手心摩挲着碧玉。殷娘似乎本来在稻草上小憩,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牢房外面的楚沉,忙站起来快步走到以木头围出来的牢房的“墙”边,对着楚沉双膝跪地,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哀求道:“大人!求求你!我想知道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求求你告诉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了!”
楚沉盯着磕头求饶的殷娘,不为所动。他的眼神瞥到殷娘所卧的稻草的位置,嘴角微微一动,道:“他们现在还在敬县林家。你放心,林家现在自身难保,彭县令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会保你一双儿女平安。”
殷娘被囚之前就带着儿女去了敬县林家。而她的一双儿女年纪尚小,在钦差到达之前彭县令就已经询问过,两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他们说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说的话也难以成为令人信服的证据,因此陆永年和楚沉并没有询问过这两个孩子。
而彭县令,在他带着人来山里接陆永年和楚沉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林家决裂了。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让林家以这两个孩子为人质威胁殷娘。
不过,这两个孩子是尚在人世,还是已经成为两个孤魂,楚沉现在没法保证。
之前准备东西的狱卒很快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刀笔吏。狱卒动作麻利地布置好东西,楚沉示意他不必在旁边伺候,狱卒便躬身退下。楚沉对刀笔吏点点头,二人走进牢房,坐在殷娘对面。
殷娘见求饶没用,颓然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楚沉二人。牢房外,火把的光映在殷娘脸上,跳动的光影遮盖了她的表情。
楚沉看着被殷娘铺在牢房墙壁中间的稻草,开口道:“按理说,你一出事就带着孩子回了林家,应该是很信任林家才对。怎么,现在开始担心林家会对你的儿女不利了?”
殷娘一愣,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大人,殷府的样子你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殷府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就算我回殷府,我和孩子们也不会有好下场。我回林家,是希望他们还能念着旧日的一点情分,不要让我们没有落脚之处。”
殷娘言辞恳切,楚沉手心里的碧玉将暖未暖,他不为所动,继续问道:“哦?仅仅如此吗?你去林家,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
殷娘愣怔地看着楚沉,疑惑道:“我能知道什么?”
“林家再大,也不过是在敬县周围的几个小小县城一手遮天。天下这么大,其他地方恐怕还轮不到林家插手。林家当年能把和世家子弟之死有关的你们庇护下来,难道真的只是靠这点子势力?”楚沉冷笑一声:“赵阿莺,你最好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
殷娘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终于双手握紧成拳,似乎下定了决心:“大人,你说得没错,林家背后的人,我确实知道一点。”
楚沉心下暗自期待起来。殷娘合上眼睑,一刻之后复又睁开,眸子中满是坚定:“在我还没出嫁之前,有一年我去林家给我的祖母。”
殷娘说的“祖母”,就是当年林家的姨娘。“我并不是她的亲生孙女,因此她并不十分喜欢叫我去看她,只把我放在殷府养着,就当养只小猫小狗罢了。她那次叫我去,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时候林家老家主刚刚去世,我去也要给林家老家主上柱香、祭拜祭拜。祖母见我来了,并不像从前那样,只是问我平时做些什么女红、父亲身体如何,倒叫我陪在她身边。林家老家主一走,祖母头上再无别人了。林家老家主的嫡妻原本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可惜身子不好早早谢世了。祖母掌管林家后宅几十年,林家老家主碍着嫡妻家的面子,愣是没把祖母扶正。不过祖母不是那等计较的人,从没抱怨过什么。”
殷娘的叙述平静如水,好像真的回到了当年的林府。楚沉看着殷娘的表情,道:“那殷夫人叫你回去,是为了什么?”
殷娘似乎被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头看着楚沉,茫然地摇摇头:“也许她只是因为丈夫去世,感觉身旁寂寞,才叫我这个孙女回来。我在林府的那几日,她没为难我什么。当时林家老家主的丧仪刚过,突然林家有一天全家悄悄地把内堂的白布、白纱一类全都撤了,我不明所以,祖母也躺在床上,说是病了不见人。我本来想去床边侍奉,也被祖母身边的嬷嬷劝了回来。”
楚沉皱起眉头,没有打断殷娘的话。这必然就是让殷娘在多年后还能把林家当作自己和孩子落难时的退路的原因了。
“我实在觉得奇怪,便打算去林家家主那里辞行。”殷娘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凄楚的笑:“我毕竟是外人,不好在林家待太久。那天晚上,我去林家家主的书房找他,却无意间听到了几句话。”
楚沉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殷娘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有些胆怯,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听见书房中传来祖母的声音:‘先生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先夫无福,守不得此事,现下由犬子守,也是一样的。只愿先生别忘了我们这穷乡僻壤里的乡下人才好。’”
“另有一个声音,我不认识,回答祖母道:‘老夫人说得哪里话,在下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只不过在下本意是来吊唁,怎么来到府上,却没有丧事的影子呢?’”
“我这才知道之前把那些东西撤了是为了这人。祖母解释道:‘先生说的是,本来先夫才去不久,不该如此。但是先夫之前交代过,不愿因为自己而让先生屈尊行礼。因此我们也就照办了。’”
“我不认识的那个男人又道:‘这话是怎么说!死者为大,在下来吊唁,才合礼数。唉,林兄是太体贴了,不料竟置我于无礼之地啊!’”
“接下来林家家主的声音突然道:‘先生,既然先生来此一是为了给先父吊唁,二是为了继续我们两家的约定。给先父吊唁一事不急于一时,不如今日就先把约定一事敲定,如何?’”
殷娘说到这里,脸上隐隐有些懊悔之色:“我听到这里,才惊觉自己恐怕不该知道这些,急忙就要回自己住处去。但是我刚要走,就听外面有仆役小声说话的声音。我想这事本来是极其隐秘的,我要是这样一头走出去,那不就被抓了个现行吗?于是我便躲进花丛之后,那花丛又正好在书房窗户下面。花丛中还有棵桂树,长得很茂密,我就钻到桂树下,被花丛遮盖,就算是书房开窗也看不见我。”
“我一边等外面的人走,一边不由就听到了他们在书房里说的东西。我不认识的那个人满口答应了林家家主:‘这是自然。只不过此事十分痛苦,你可要做好准备。’”
“林家家主道:‘先生放心,我既然敢和先生提这个,自然也就是准备好了。先生只管来。’那人回答道:‘好罢,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殷娘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发青:“然后,我就听到书房中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吼叫声,几乎不像是人声。我吓得踩断了一根树枝,然后就听到书房中安静了下来。”
殷娘的脸色极其难看,她说不下去了。楚沉握着手心里的碧玉,缓缓道:“你被发现了?”
殷娘看着他,点点头。楚沉把玩着手里的碧玉,漫不经心道:“他们怎么没杀了你呢?”
殷娘的瞳孔骤缩,脸色越发难看:“......我不知道。”
楚沉的目光从碧玉上移开,看向殷娘:“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殷娘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只是一个孤女,有什么能让他们不杀我的手段?他们不杀我,自然有他们的理由。”
楚沉看着面前窘迫的殷娘,心下暂且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殷娘之所以还活着,有可能是因为需要她作为人证,留待后手。
楚沉念及此,在心里冷笑一声。昭家和宋家在殷娘所说的那时候还是一同效忠皇帝的两家,怎么也要想着如何扳倒对方呢?
世家大族,不知多少盘根错节,又有多少不得见人的龌龊心思。
楚沉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让殷娘说了一遍她家在宋府的经历,让刀笔吏记下来以供和宋遥的口供对照。殷娘见楚沉不再发问,以为这次讯问到此结束,身上不由得放松下来,套着囚服的身体委顿地倒在稻草上。
楚沉盯着殷娘,突然笑道:“你对这刑部大牢,似乎很熟悉?”
殷娘没料到他会再提问,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大人,你说什么?”
楚沉笑道:“刑部大牢潮湿,若把稻草铺在墙角处,就算铺得再多也难免会有潮湿感。你聪明,不把稻草铺在墙角,铺在墙壁中断,这就避开了最湿的地方了。”
殷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大人,民妇不过是不想睡在墙角处,那里、那里有老鼠。”
楚沉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殷娘,你幼时曾经在柴房中住过一段时间,那儿的老鼠,你最后不是习惯了吗?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的已经忘了当年之事?那么,你刚才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本官可要细细琢磨了。”
殷娘听了这话,顿时惊慌起来。她不断地冲着楚沉磕头,嘴里念叨着:“民妇愿以性命担保,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求您不要为难我的孩子们!”
楚沉没有耐心看她这番作态,径直绕过桌子,快步走到殷娘面前,半蹲下身子,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殷娘猝不及防,一张脸上全是鼻涕和泪水,神色中的担忧和惊慌不似作假。
楚沉嫌恶地松开她,转身离开牢房:“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刀笔吏见楚沉走了,便也收起供词跟着离开。殷娘微微抬起头,用哭得发肿的眼睛偷偷觑着楚沉的背影,一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在女牢的入口处,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用囚服的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稻草搬回墙角。刑部大牢之中,如果不是犯人刻意搬动,一般来说,稻草都会堆放在墙角的位置。
殷娘把稻草在墙角垒好,重新坐在稻草上。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散开的鬓角,心下暗自叹气。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居然会引来楚沉这般疑心。
这人,果然比之前更进益了呢。
楚沉从女牢出来,便去了上层男牢陆永年的牢房。陆永年在牢中的待遇和殷娘差不多,只不过陆永年还没领教过刑部大牢的阴湿,他的牢房中权作床榻的稻草还堆在墙角。楚沉来的时候,陆永年正躺在稻草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手里拈着一根稻草,另一只手细细地拨弄着干枯的草叶。牢房墙壁顶端的窗户中透进来一束惨白的光,打在陆永年的脸上。
狱卒见楚沉来了,殷勤地上来问楚沉要什么。楚沉吩咐他搬把椅子过来,狱卒小跑着去了。陆永年听见楚沉和狱卒的交谈,从稻草堆上坐起身来,半靠着墙壁,对楚沉道:“小楚大人?你怎么来了?”
话刚出口,陆永年便了然地一笑:“你是来办案的吧?怎么,我的案子也分到你手里了?”
楚沉走进陆永年的牢房。陆永年的衣着也很干净,只是头上没有戴冠,一头的头发只梳了一根大辫子,从头顶心直垂到腰间,辫子结尾处用一根稻草权作头绳结好,居然也算是鬓发整齐。
楚沉看得他如此落魄,心下不忍道:“你怎么连根簪子都没有?现在刑部的人做事竟然如此粗鲁,连拿根簪子的时间都不给你吗?”
陆永年摆摆手:“这怪不到刑部的人头上。我的簪子拿给巡牢的狱卒李大哥换酒喝了。李大哥实诚,拿了钱就帮我办事,每天都有一壶好酒!”
陆永年说着,伸手从稻草堆后面摸出一个酒葫芦来。他拔开塞子,向楚沉示意。楚沉道:“我就算了,公事在身。”陆永年全不在意,自己一仰脖灌下一大壶,笑道:“好酒!”随即他一脸惋惜地看着楚沉:“可惜啊,如果我公务在身,那肯定也是不能多喝的。但是现在我是无官一身轻了,自然喝得。”说罢便又要喝一口,但是葫芦抬到一半,他晃晃里面的酒,意识到不多了,于是只好将葫芦塞子塞好,重新放到稻草堆下。
楚沉看得心酸,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道:“陛下还没有削除你的官职。你且忍耐,陛下如果真的相信你是北燕的细作,你......”
楚沉本想说“你不可能只是下狱”,话到嘴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本就是从北边历经千辛万苦孤身一人来到楚国的青年来说,实在已经算是诛心之言。陆永年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自暴自弃来:“你说得对。陛下自然万岁,只是孤臣不终百年。”
楚沉看着坐在稻草堆上的陆永年。阳光照亮了他的半身,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显现出闪烁的褐色。楚沉无法再接下去,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觉得殷娘的供词,有什么问题?”说着,楚沉便示意跟着他的刀笔吏把供词拿给陆永年看。
陆永年没料到楚沉会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他愣了一会儿,将视线聚集在殷娘的这份供词上,看了有两盏茶的功夫才道:“殷娘......殷娘,有这么在乎孩子吗?”
楚沉听了陆永年的回答,心下一沉。他明白陆永年和自己一样,也看出了问题所在。陆永年又看了几眼供词,然后将它整理好递给刀笔吏,摇了摇头,补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在敬县审讯她的时候,她表现得似乎没有这么在乎孩子啊?”陆永年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楚沉点点头:“不错,我们在审讯中,几乎都是我们在主动提及她的孩子,而她却很少问我们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陆永年点点头:“不错。可是如果她不关心她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说这么多话?如果她关心她的孩子,怎么会一句都不问呢?”
陆永年喝得有些晕,他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疑惑无比。楚沉见陆永年和自己发现了同样的问题,确定了不是自己一个人对殷娘供词的错误解读之后,他心下暗暗有个猜测,但是暂时还不能说出来。他走上前来,拍了拍陆永年的肩膀,笑道:“谢了,陆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永年被他的动作搞得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楚沉就已经离开了牢房:“回见,希望下次咱们能不在这儿见了。”
陆永年看着楚沉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但是很快又被酒精带来的混沌替代。
楚沉一边大步向外走,一边确认了自己脑海中的猜想。
当一个母亲不像母亲、一个嫌犯不像嫌犯的时候,是否有可能,这个人真的不是母亲、也有可能不是嫌犯呢?
楚沉很快走出了刑部大牢。冬日的阳光被半空中的白雾散射,照得雾中一片白茫。楚沉刚从地下出来,眼前被光线闪得一花。还没等他恢复视线,一个刑部的衙役便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楚大人,有个廷尉从宋府上来,说要找您。”
楚沉只来得及短促地说了一声“人在哪儿”,不料那个廷尉已经被衙役带到了他跟前。小廷尉对楚沉匆匆行礼道:“大人,宋意礼和黎氏从祠堂冲到正堂,扑打着要进去,现在已经被人拿下了,柳郎中让下官来请您的示下。”
楚沉神色一凛:“先把宋意礼和黎氏分开关押,我马上就回去。”楚沉说完,马上就迈步往外走。
天上的日光好似更胜了,不知能不能驱散弥漫的雾气。
Ps:这周之后,可能不能周更了......这学期的课事情太多了......我尽量周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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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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