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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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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楚丞相如何筹谋,先看宋遥在做什么。
宋遥自从被卷入此事后,称病在家,并未上朝。宋府周围也多了许多挑着担子的小贩、拿着花篮的女子、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平白地围在宋府周围,暗中监视。宋遥听贴身小厮说了,知道自己现在不知被多少人盯着,愈发深居简出,有些什么事情也都交代小厮们去做。
宋府中并不只有宋遥,宋遥的叔父宋意礼和其妻黎氏住在宋府中的一个偏院中。宋家正院原本是宋意理一家三口的住处,后来宋意理和其妻李氏去世之后,由宋意礼当家,这正院自然也就成了宋意礼一家的住所。宋意礼之子宋辽去世之后,宋意礼这么多年也纳了几个妾,奈何总是没有子嗣,到了宋遥及冠入朝之后,宋意礼一家便住回偏院中去了。如今宋家上下自然是以宋遥马首是瞻,宋意礼见宋遥如此避世,也嘱咐家人谨慎行事,不要出去惹是生非。
“清安,进来。”宋遥站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封刚刚封了口的信。
清安推门而入,接过宋遥手里的信,问道:“还是寄给二少爷的家书吗?”
“不错,这是这个月的家书,你快些拿去寄了。”宋遥看着信,眸中透出些疲惫和无奈。
清安应声而去。宋遥看着他出了院子,又叫人去唤宋意礼一家去祠堂。宋家的小厮被宋遥管教多年,深知大少爷是个笑面虎,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笑着笑着拿住了人的错处,随手便找个合适的机会料理了不听话的下人,因此即便是宋家现在情势不好,也不敢多生事端。
宋遥打发了人去叫宋意礼一家,自己从书房里出来,信步沿着花园中铺了鹅卵石的小路,往祠堂走。今日是郢都冬日里少有的晴天,冰冷而薄透的云层被风吹得散开,露出背后微微透着灰色的蓝天来。阳光虽然没有多少温暖,但对于一个长时间不出门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刺眼。宋遥眯着眼,从一片衰败的花园中穿过,顺着越来越冷清的路径,走向整座宋宅的最后一个院子。
宋氏祠堂坐落在宋宅的最后一个院落中。漆黑的大门敞开,院门两旁的瑞兽,不是寻常的石狮子,而是两只张牙舞爪的獬豸。
宋家祖上被初代楚王选做司掌刑狱之家,这差事便代代相传,如今连祠堂外面都是獬豸了。宋遥站在獬豸旁边,这獬豸修得高大威武,足有两人高。宋遥抬头看着獬豸头上的独角,在冬日的阳光里显出一种苍白的刺芒,似乎是这獬豸要用独角将天幕捅个对穿。
他从獬豸的角上收回视线,走进宋氏祠堂。祠堂中并不昏暗,成排的蜡烛一层层地发着光,照亮了宋氏历代先祖的牌位。宋遥站在祠堂正中,抬头看向这肃穆而沉默的祖先。
宋氏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
不过,这祠堂中旺盛的香火,以后恐怕无以为继了。
在楚沉、陆永年一行人到殷家庄之后的第八天。
楚沉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耳畔朦朦胧胧,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他奋力地想睁开眼,眼皮仿佛被缝起来似的,周围又好像一片虚无,楚沉四处无处用力,反倒是渐渐听清了耳畔那人说的什么:“......对,就是从这里下手。下手要快,不管是刀锋还是剑锋,只要你用力,像这样,便可一击毙命。”
紧接着楚沉便感觉到脸上好像沾了些冰冷腥臭的液体。楚沉被这浓烈的气味一激,眼睛终于睁开来,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站在一处山岗上。正是子夜,天色漆黑而澄澈,天穹正中一轮皎洁圆月,星辰疏朗。楚沉低头,本想观察自己身边的环境,没想到一低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之前的声音再次响起,楚沉扭头看去,果然一张青玉面具正附在楚沉耳边,面具的边缘在月光下微微透明。不过这点程度的透明,并不能让人看清面具下的面孔。
“师父,徒儿明白了。”楚沉盯着眼前的青玉面具,终于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他十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曹珏那天白天公务不多,晚上神采奕奕地来教他如何一击刺中心脏。
教学地点是郢都城外的乱葬岗。教学的用具,便是楚沉眼前的这具新鲜尸体。
楚沉抬起袖子擦擦自己脸上的液体。那是从尸体中溅出的已经腐败的血液。不过,令楚沉惊愕的并不是这些液体的触感和气味,而是他眼前的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是个十岁的小男孩,脸色苍白,早已浑浊的双眼睁得极大,似乎死·前十分不甘。小嘴也张着,口中塞满了水草、瓦砾等垃圾。身上的衣服并不像是寻常人家,至少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穿了一身的葡萄紫圆领衫,腰间挂着一个苏绣的荷包,荷包上绣的图样并不是寻常的狮子、老虎、麒麟一类小男孩常用图案,而是一只纷飞的蝴蝶和一只蝉。
这图案,不知内情的人未免摸不着头脑,然而楚沉却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这个荷包是白夫人给他绣的。原本楚沉跟着曹珏学蛊,正是对各种多足的昆虫着迷的时候。白夫人问他想要什么图案,他说想要一只蝎子,话一出口把白夫人吓了一跳。白夫人平时最不喜欢这些虫子,但是在楚沉的强烈要求下,二人最终达成妥协:还是绣昆虫,但是白夫人只能接受蝉和蝴蝶。楚沉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图案,但是能拿到白夫人亲手做的荷包,心里十分高兴,把这荷包随身戴着,走到哪儿戴到哪儿。
可是,这个荷包在不久之后就被楚沉弄丢了。
而楚沉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一身葡萄紫的圆领袍,腰间单系着一个绣着蝴蝶和蝉的荷包。针脚细密、图案生动,是苏绣的绣法。
楚沉没有镜子,无法照见自己的面容。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面前的,是自己十岁时候的尸体。
而这,也正是楚沉惊诧的原因。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和寻常富贵公子接受的不同。这样的课他不知上过多少,小时看着眼前的尸首,除了觉得冰冷怪异、有碍观瞻,竟然没有生出一丝恐惧。
楚沉转头盯着曹珏的面具,问道:“师傅怎么不说了?”
他记得自己从殷家庄出来之后,在殷家庄附近的山上和陆永年、郑妈妈、郑材、殷娘等人歇了一夜,天一亮便顺着郑妈妈和郑材指的路从另一条路下山。一路上荆棘丛生,五个人中又几乎人人挂彩,自是艰辛。幸好没有猛兽拦路,倒也还算走得平安。几个人正在山腰上的林中跋涉之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喊“钦差大人”。
五人停下脚步,陆永年从楚沉手里接过软剑,示意剩下的人和楚沉一起在原地等待,他先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寻找他们。
说来也是巧,陆永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一路,突然在一株大树后面看见了前面的树林之中有一个身着县令官服之人,居然是彭县令。彭县令二十步之外还有几个衙役也在到处喊“钦差大人”,不远处还有点点火光,看来应该也是彭县令带来寻找他和楚沉的衙役。
二十步说远不远,但是在这密林之中,二十步并不单单意味着距离,更意味着有二十步被各种树木枝桠、灌木填满的空间。因此就算只有二十步远,彭县令身边的衙役一时也过不来。陆永年想起自己的殷家庄的经历,心里认定彭县令和殷家、林家勾结一·党,顿时怒上心头,当即便从密林中潜行到彭县令身边,一甩软剑,剑锋几乎割破了彭县令脖子上的皮肉,吓得彭县令一声惊叫,把林中尚在沉睡的鸟吓得纷纷振翅飞走,静谧的树林中顿时一片鸟飞人叫。
彭县令虽然一开始被吓得失了态,但是一瞬间的惊吓过后,他听见不远处的衙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赶来,心下安心不少,色厉内荏地一边扭头去看是哪个狂徒如此大胆,一边吼道:“大胆贼人!我乃朝廷命官,敬县县令彭泽!尔等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彭泽话音刚落,喉咙里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陆永年的脸。
陆永年一声轻笑:“怎么?县令大人?不认识本官了?我刚刚听见您正在找我,恭喜彭大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说着便将软剑的剑锋又向彭泽的脖颈处贴了贴。
这时彭泽是一头雾水,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堆举着火把的人。这些人顾念这彭泽的安全不敢上前,彭泽借着人多壮了胆子,赶忙对陆永年笑道:“钦差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啊!下官听说钦差大人公务繁忙,到城外的山上赏景散心。这山上素来有狼出没,下官怕您被狼侵袭,才带着人上山。您没事吧?”
陆永年听了,冷笑一声道:“不错,这山中确实有狼。不过都被本官杀了,现在若还有狼,恐怕也只能把大人带来的这帮虎狼算作山中狼了。”
彭泽听了这话,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在心中痛骂林家做事不地道,不顾着他这个县令的颜面——如果钦差真有什么闪失或者真被得罪惨了,他这个彭县令恐怕也就要做到头了——嘴上赶紧命令周围的衙役放下刀,扔到陆永年脚边来,然后说道:“钦差大人!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啊!您想,如果下官真有异心,何必在此时出现?下官大可以让手下人乔装成猎户,带着弓刀到山中,假作是天黑看不清,将人当作狼,行这瞒天过海之计,哪里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地来这山上受罪!”
清晨的山中,凝结在枝干上的白霜尚未融化,山上呵气成冰,更何况还有密林灌木阻挡,行路艰难。陆永年听了彭泽的话,再看看地上一地的佩刀,勉强信了彭泽的话,一掌把彭泽打晕,把他抗在肩上,弯腰捡起一把衙役的佩刀,一把拔出大刀拿在手中,对围着的衙役们道:“现在彭县令在我手里,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轻举妄动。跟我来。”
一群衙役们,平时不是被彭县令呼来喝去,就是要应承林家人的各种需求,彭县令虽然在林家眼里只是个小角色,但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现在看陆永年毫不在意地把彭泽敲晕了带走,人人都是目瞪口呆,也没人敢在陆永年的眼皮子底下去把佩刀捡回来,只能默默地跟着陆永年走。
陆永年带着一群人回到楚沉一行人的身边,楚沉看着他肩头上扛着的彭县令,也颇为惊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永年兄。”
陆永年正值壮年,奈何身上受了伤,彭泽也实在不轻,他扛着人,给楚沉打眼色,示意他来安抚这群衙役,让他们帮忙搀扶伤员。郑妈妈的伤口止住血之后,一直由郑材和楚沉搀扶着行走。亏得老人家平日里身子强健,身上的伤口也没伤到要害,跟着年轻人走了也快一两个时辰,居然还有精神。
楚沉本不是善于安抚众人的人,但是这趟跟着陆永年出来,陆永年自己就是个阎王脸,楚沉总不能再摆着一张冷脸,因此倒也学会了笑脸迎人。他对衙役们安抚几句,话里用钦差的身份带些威胁,不出八句话就把衙役们安抚得服服帖帖,殷勤地上前来帮忙搀扶郑妈妈,带着五人朝山下走去。
陆永年和楚沉二人一直觉得敬县不宜久留,现在经了殷家庄之事,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回到敬县之后各自写了封信会京城,便一刻也不曾耽搁,连夜启程回郢都。礼部的两个老吏在驿站倒是过得舒坦,看到楚沉和陆永年两个灰头土脸地进来时,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在他们心里,朝廷官员永远都应该保持整洁、威严的模样,那才不算是丢了朝廷的脸面。
那么,自己是怎么来到十岁时的山坡上的呢?
楚沉盯着曹珏青玉面具背后的双眼,曹珏也不说话,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楚沉看着曹珏的瞳孔,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他从曹珏的眼神中,看出了一股隐蔽而坚定的杀意。
楚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伸手便要去揭曹珏的面具。就在他的手上传来青玉面具冰冷的触感之时,楚沉感觉自己浑身失重,身子向前一栽,猛得醒了过来。
楚沉兀自大口喘气,耳边传来陆永年的声音:“小楚大人,怎么,做噩梦了?”
他抬起头来,微微一愣。陆永年伸手揽过郑材凑到楚沉面前的脸,语气中满是调侃:“你试过了?怎么样,郑妈妈说得对不对?”
“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从前的事了。郑妈妈说了什么?”楚沉伸出手掀开遮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看到了官道两旁熟悉的景色,确定自己是在回郢都的路上,收回手来,看着陆永年和郑材。
陆永年和楚沉那天将郑妈妈和郑材从殷家庄中带出,郑妈妈年老多慧,她知道从前的事情,也从邻居们聚集在她家门前的行为中猜到了几分,再加上自己被狠狠捅了一刀,明白如果没有楚沉、陆永年相救,自己和孙子很可能就要被庄子中的人当作是会给庄子带来危险的人处理,因此虽然自己再也回不去故乡,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再加上有楚沉出手治伤,对陆永年和楚沉十分感激,当即便要给陆永年和楚沉为奴。
陆永年、楚沉当然不可能让这个年纪能当他们祖母的老太太为奴,拒绝的话说得嘴皮子都说破了,郑妈妈这才作罢。郑妈妈转念一想,自己是报不了恩人的恩情了,但是郑材可以啊,便坚持让郑材认楚沉、陆永年为干爹。
楚沉二人吓了一跳,没承想自己当了一次钦差还给自己当出个儿子来。郑材自己对于认楚沉为干爹是百般拒绝,一向孝顺的孩子第一次对自己的奶奶摆出一副臭脸。郑材不想认楚沉,楚沉也不想认郑材。他自己的事还一团乱麻,哪有功夫给人当干爹。于是这事便落在了陆永年身上。陆永年对于被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半大小子叫爹接受无能,只得和郑妈妈讨价还价,终于达成协议,让郑材和陆永年结拜,从此以后,陆永年和郑材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了。
陆永年一边撸着正在躲闪的郑材的头,一边道:“这小子说郑妈妈说过,如果在梦里被人盯着,睡觉的人就会做噩梦。刚才你睡着了,他就试了一下。”
楚沉转过头,看着郑材的眼睛。郑材的眼睛渐渐脱去了孩童的稚气,没有孩童眼眸那么圆润,但眸子中的情绪依旧纯粹。楚沉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叹了口气,想到梦中的种种,脑子里感觉又乱了起来,看着郑材有些郁闷道:“确实,郑妈妈说的不错。”
郑材扭过头去,不搭理楚沉。陆永年已经见惯了郑材的牛脾气,用手在郑材的头上狠狠地揉了几下,郑材疯狂摆头,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到另一边去,逃离了陆永年的魔爪。
陆永年不知什么毛病,非常喜欢揉郑材的头。为了保证自己的手感,他甚至每天都监督郑材洗头,几乎每到一个驿站,其余人都在收拾东西,楚沉几人一边坐在大厅中喝茶歇息,一边看陆永年逼迫郑材洗头。郑妈妈倒是没什么意见,对自己孙子的抗议充耳不闻,还跟着陆永年一起劝郑材:“洗洗干净!洗头多好啊,以前在家里,五天才洗一次呢。”
郑材永远是逃脱不了陆永年的魔爪了,每次都被陆永年掐着后脖子带到水盆边,呜呜咽咽地洗完,被陆永年借着给他擦头的机会又狠狠地撸一把毛。楚沉看着郑材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楚沉小时候洗头倒是很乖,他虽然不会水,但也不怕水。他不会水纯粹是因为没有认真地学过,而不是因为害怕水而不敢下水。
不过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楚沉从前不久郑材的“事迹”中回过神来,看着郑材看向自己时不加掩饰的浓烈的厌恶,竟然有些羡慕。
他在官场上久了,不知什么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这些纯粹的爱恨。
如果世事真的像郑材眼中这般简单、这般黑白分明,那该多好。
陆永年出了这一趟远门,晕车的毛病大大减轻,现在已经不需要靠着鼻烟度日了。郑妈妈和殷娘在一辆车上,郑妈妈的伤要静养,郑材除了每天给郑妈妈喂药,自己在车上无法静坐,只好来和陆永年、楚沉坐一辆车。
车队快速行进,赶在冬至之前到了郢都。到了郢都之后,皇帝和长公主正在为冬至的祭典忙碌,没有直接召见陆永年、楚沉,只让他们先各自休息,殷娘等人送到廷尉府。
楚沉被放了几日假,一直到冬至那天,他的假期结束了。冬至是一年阳气之始,每年皇帝都要率领百官到郊外的天坛祭天。楚沉现在身为朝中的一员,这样隆重的日子自然不能再告假,只好穿上他御林军骁骑营中郎将的甲胄,跟在萧钺身边,一步一步地走上祭坛。
御林军分骁骑营和骠骑营,骁骑营和骠骑营之外,尚有精锐直属于御林军左将军李将军。御林军本来还有右将军、御林军大将军在左将军之上,但是御林军本就是宫城京畿卫戍部队,靠着离皇帝近已是很有权势,因此历代皇帝都不设御林军大将军、右将军,御林军的最高职位,便是左将军了。
今日京郊祭天,骁骑营和骠骑营全体出动,护送皇帝。京中由李将军坐镇。礼部一早便为了此事忙碌,就连还在休沐的楚沉,也都被礼部的官员找上门来,细细叮嘱祭天这日的礼仪。楚沉在去敬县时已经领教了礼部这些人的厉害,只好认认真真、耐耐心心地听着,到了今日,居然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