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解蛊 ...
七月已至,夏末的阳光被温度烘烤至最灿烈的金色,像策马而过的少年爽朗的笑声,散落在大街小巷。在距离郢都不到五里的一个荷塘边上,茂密的青草高过人头,其中淹没了一片的蝉鸣蛙声。前几天刚下过雨,潮湿的水汽被青草闷在根部,再加上蚊虫繁多,这样的草地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
荷塘里的荷叶层层叠起,高矮相接,搭出楼阁亭台,仿佛是一片翠绿的水上宫阙。荷花已经开了几朵,婷婷地立在荷叶间。这荷花极秾艳,并不是附庸风雅者爱的一身月白色或者花瓣染着淡淡妃色的纤纤弱质。这里的荷花毕竟是附近的农人所种,所求并不是给那些文人墨客赏景吟诗,而是实实在在要收莲蓬莲藕的,因此选种育种时也特意留下莲蓬大的。一个莲蓬若是长得好,能有三个茶杯那么大,更别提荷花还有花瓣。这塘子里的一朵花,竟然要和城里酒楼很少出现的海碗那么大,倒也是少见。
这么大的体型,再加上几乎接近正红的颜色,这些荷花显得更像在田间挽着裤腿干农活的健壮美貌村姑,而不是飘飘若仙的凌波仙子。
岸上的草都有一人高,塘子里的荷花荷叶自然也不甘示弱。水面离塘边有大约半个人的高度,这些荷花荷叶出水也有近一人高,站在塘边,只能看见连绵的荷叶在微风吹拂下极富韵律地颤动,撩动出一片翻滚的绿浪,露出里面赛过人面的荷花来。
荷叶深处无风自动,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江南可采莲……”是个柔婉又不失力度的女声。
这女声唱完,后面跟着一句:“江南可采莲……”却是个温润低沉的男声。
岸边上的青草突然一阵抖动,好像是什么小动物从中穿过,但是并没有移动产生的带状的波纹。
荷叶抖动的地方已经到了下一处:“你唱得真不错!”
“是吗?那姑娘还请教我下一句,学完我就能去捉□□了。”
荷叶一阵耸动,女郎笑道:“哎呀,郎君这么着急呀?是不是嫂嫂要你捉了□□带回家去,给小伢呀?”
“不是,岸上确实有人相候,但不是拙荆。姑娘误会了。”
“原来是我想岔了。来,你还是跟我唱。莲叶何田田——”
“莲叶何田田——”
岸上的青草抖动得更厉害了,从中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谢慕野!你快点儿!别唱了!再磨蹭时辰可就过了!”
高过人的青草从中,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一个青年——楚沉。他穿着廷尉府的银睚眦黑缎袍,头上的冠早就被拆下来扔在了草地上。身后的青草都被压服贴地,互相交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青草垫。那青年之前就是躺在这草甸上,他前面还有青草遮盖,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他。
那草甸上还有一个形似手炉的东西。这东西下面的部分显然是手炉的炭炉,上半部分却是一个小小的钵,上下用三根铜条支撑,还有一个盖子,盖住了钵,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三伏天里,这形似手炉的怪诞东西竟然还烧着炭,银白色的灰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像是在一直为什么东西保温。
荷叶从中,谢慕野戴着黑铁面具的脸隐在荷叶背后,面具后面的一双眼里充满歉意地看着荷塘女主人的脸:“对不住,舍弟性子急。不过他说得不错,若姑娘诚心相帮,还请快些。”
荷塘女主人面容清秀,带着少妇独有的妩媚。被晒得黝黑的脸上不明显地在听到“姑娘”的时候红了一红,道:“好好好,要癞□□,我们这里多得是。”说着便挥起手里长杆的网兜,鸬鹚掠水一样地划过身后较浅的水面,一声惊慌的“咕——”骤然响起,惊得远处的水鸟扑棱棱地飞了一群。
女主人把手里的网兜伸到另一艘小舟上的谢慕野面前,足有一个拳头大的□□虎踞龙盘地蹲在往兜里,接着上文继续:“呱!”
岸边的楚沉听见这一声,看看头上的太阳,急得心里直跳:“快点儿!要到午时了!”
女主人问谢慕野:“这个成不成?”
谢慕野打开脚边放在船上的竹篓:“自然是可以的。多谢。”说着便要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谢这位热情的女主人。
女主人把那□□倒进竹篓里,用手里的长竹竿一挡谢慕野的手,笑道:“不消不消!这田里半日没得一个人来,我家当家的今天去城里卖粮了,我连中午饭都是在船上吃的。小郎君你来陪我说说话,我很高兴,这钱是不能收的!”
谢慕野收回了银子,跟在女主人后面笨拙地撑着船,戴着面具的脸看着水里:“今年的粮价如何?”
“哎,”女主人一声叹息,隐在船桨搅动水浪的声音里,“越来越低了。这些年一直在打仗,粮价朝廷收的越来越低。什么时候能打完仗就好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适宜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说的往事,女主人不再开口,眉目间闪过一抹凄然之色。
谢慕野跟着女主人,船很快靠岸。楚沉拨开面前的青草,从草后冒出一个头来,看着谢慕野的船到了,忙冲上前去,将将在岸沿上刹住,那女主人赶紧伸手扶他肩膀,怕他掉下来:“哎呀,你慢些!”
楚沉站稳,朝女主人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这一笑晃得女主人眼花缭乱。她笑骂道:“就你嘴甜!”
“不不,这次是真的,姐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女主人一愣:“什么忙?”
谢慕野从船上提起竹篓递给楚沉,楚沉如获至宝地接过,女主人诧异道:“这个算什么?还没有你偷吃的我那几个莲蓬值钱!”
楚沉没脸没皮:“这可是个宝贝!姐姐,那几个莲蓬,你说过不要我的钱的。而且,这不是有人已经给你了吗?”说完,一转身就跑进了草丛里。
女主人被楚沉逗得咯咯笑起来,正打算和身边戴着面具的小郎君说几句这小子偷自家莲蓬的事,转头一看,却发现那小郎君已经上了岸,也钻进草丛里去了,只留下一丛丛晃动不已的青草。
女主人笑着低下头,正准备划船回去,却发现船上放了一枚碎银子。她赶紧捡起来,用牙一咬,看着上面的牙印子合不拢嘴,擦了又擦把它珍重地放进腰上系着的褡裢里,看着之前青草晃动的方向,喊了一句:“下次再要□□再来啊!”
已经走远了的楚沉和谢慕野听见女主人的余音,楚沉一手提着那个像手炉一样的东西,一手提着装着□□的竹篓,无奈地对谢慕野道:“这姐姐哪里都好,就是嗓门太大。我上次来她家偷莲蓬的时候,差点因为她的大嗓门暴露了行踪。”
谢慕野走向柳树下,把二人马匹的缰绳解开,一手一匹牵过来,道:“我可以问问你上次来偷莲蓬是什么时候吗?”
楚沉走到马匹跟前,马好像对他身上的气味儿十分敏感,打了个响鼻。楚沉紧张地看着日头,漫不经心道:“前几天的子时吧。她晚上出来解手的时候发现的我。”
谢慕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楚沉蹲下身来,把那钵炉的盖子打开,往竹篓里看了看,喃喃道:“不错,看样子能放得下。”从钵炉里冒出来一阵清冷浓烈的香气,呛得楚沉身边的马又一次打起了响鼻。
谢慕野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楚沉抬头看太阳,正好看见他退后,顺口道:“你捂住鼻子。”
谢慕野下意识捂住鼻子。他宽大的袍袖遮住了他看向楚沉的视线。他只听见“刺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扔进了热油里,随即便是极其凄惨的“呱!!!”像是炸雷一样在耳边炸开,再然后便没了声息。
只是弥漫着清冷浓烈的香气的空气中,隐隐泛出一股皮肉烧焦的焦臭味儿。夏日炽热潮湿的风一来,带出了更多的钵炉里的香气,那股焦臭味儿又被盖了下去。
楚沉把钵炉重新盖好,递给谢慕野,自己翻身上马。谢慕野神色不适地接过,伸头看了看地上的竹篓——
果然,竹篓里已经空了。
谢慕野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在面具后很是龇牙咧嘴了一阵,幸好有面具挡着,楚沉没看见。楚沉坐在马上伸手:“喂,把东西给我。”
谢慕野求之不得,干净利落地递了过去:“拿着。”随即也翻身上了马,二人一同向城里走去。
此时正是夏末的午时,烈日当空,楚沉手上戴着厚厚的狼皮手套,捧着钵炉,右手勒着缰绳,和谢慕野并辔而行。被各色人马压得结实的黄沙道上,两道车辙深深,一直延伸到黛色浓淡的远山里去。道旁不时有几棵不知种类的树,在烈日下被晒得树叶发亮,好像是从树叶里泌出来的油。楚沉也是一头汗,但是他一手钵炉一手缰绳,实在没办法给自己擦汗。他转头四处乱看,想在下一棵树下歇个脚,反正也没多远就到城里了,耽误一会儿没什么。
马匹行到树荫下,楚沉一拉缰绳,马匹停了下来。旁边的谢慕野不明就里,也停下来看他。
楚沉用眼神示意:“慕野兄,你帮我拉个绳子呗。”
面具下,有道道水渍从谢慕野的两腮蔓延到脖颈。谢慕野沉默地看着楚沉,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楚沉的缰绳。
“谢啦。”
楚沉抬起右手,毫不怜惜地用那光滑柔软的缎面袖子把自己脸上的汗擦得干干净净。他的眼睛瞥到谢慕野脖颈上的汗渍,道:“慕野兄,这大热天的,你不热吗?你把面具摘了吧,我看着都热。你放心,虽说谁看了你的脸就要嫁给你,但是我们明显不可能,你摘吧,要不真会中暑的。”楚沉说完,用手疯狂扇动,试图搅动这燥热的空气产生一点凉意,可惜失败了。
谢慕野本来一直盯着楚沉手里的钵炉思考着什么,听见楚沉的这一番话,抬起头,铁面具上面无表情,语气带笑:“谁说的看了我的脸就要嫁给我的?”
“啊?”楚沉坐在马上,一脸奇怪,“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在成亲前,只有正房娘子才能见你的脸吗?”
“……确实是这样。”谢慕野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是个跟你一样的方士在我八岁的时候说的。”
谢慕野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到“跟你一样”的时候,语气轻微上扬,成为了这句话里唯一的破绽。楚沉被他的语气逗得火起:“什么叫‘跟我一样’?人家当年也是为了保你的小命,做错什么了?况且,我也是可以救人的!”
“是,我错了,凭着楚少爷出神入化的蛊术,当然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全在楚少爷一念之间。”谢慕野懒洋洋地,坐在马上,面具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楚沉。楚沉瞪着他。七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层层叠叠地洒下来,正巧有一块落在谢慕野的鼻梁上,把个黑铁面具照得温软了许多。七月的郢都已经足够催开心急的秋花,不知哪里飘来的桂花香,淡淡地覆上眼前人玩世不恭的眼眸。
楚沉突然移开眼,护住手里的钵炉,抢过谢慕野手里的缰绳,道:“别叫我楚少爷。”
说完,便自顾自地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谢慕野不明所以,跟上楚沉:“怎么了?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楚沉看着手里的钵炉:“没什么不对,只是别叫我楚少爷。楚沉,楚濯卿,濯卿,甚至阿沉,什么都可以。”楚沉抬起眼,看着谢慕野:“这没什么奇怪的,就像你也不希望别人直呼你的名一样——”
“不,这很奇怪。”楚沉还没说完,就被谢慕野打断了。楚沉几乎要跳到谢慕野的那匹马上去打他,碍于手中还护着钵炉放弃了。“你是楚丞相的幼子,尚未弱冠便高中了武状元,别人叫你一声‘楚少爷’,是说你风华正茂、鲜衣怒马,是也不是?”
“风华正茂,鲜衣怒马……”楚沉低着头,低低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原来自己不喜欢别人叫他“楚少爷”,并不是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事。不熟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件事。他的这点小小的癖好,在遇到更多的人之后,就该变成密友之间的秘密,像是夏日的熏风,吹过的时候,有的人能闻出各种各样的气味,有的人只知道有风过去了。
那么,谢慕野算怎么回事?楚沉想着,心里第一次萌发出一种想要探寻自己和除了亲人师傅之外的一个人的关系的渴望。带着桂花香的风一撩他的鼻尖,又甜又暖。
“明白什么了?”谢慕野奇怪。
“我明白的事,与你何干?”楚沉笑嘻嘻的,将手中的钵炉拖起来,看得谢慕野一阵心惊:“那慕野兄你的大名,是什么呢?”
谢慕野此时的心神全在楚沉那晃晃悠悠的手上,顺着就答了:“谢泉。”
“哦,原来是泉兄啊。”楚沉好整以暇地收回手,稳稳当当地把托着钵炉的手放在马鞍上,眼带笑意:“怎么样?感觉如何?”
谢慕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从他的脖颈处透出的涨红可以看出他此刻憋住了自己的愠怒:“领教了,楚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楚沉见他吃瘪,笑得肆意开怀。他看向谢泉,眼神里全是戏谑:“你怎么不用不给钱威胁我?毕竟要解蛊,还要去珍宝楼买一块上好的碧玉,没钱我可就没辙了。”
“这是救人的事,不能这么胡闹。”谢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被面具闷住了。
楚沉上下打量了谢泉一次,道:“你这人真奇怪,真是有钱到对钱财没有概念了吗?刚才但凡是你族兄谢靖或者晓墨兄在,保准拿钱威胁我。”
“……”谢泉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楚大人,小人知错了,您也算报复够了吧?”
“嗯?什么报复?”楚沉愣了一会儿,回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谢泉说过他不让别人叫他“楚少爷”“这很奇怪”,没忍住又笑出了声:“不不不,我是说真的,我没见过不拿钱来威胁一个穷鬼的人。不过,你记得这么清楚,就算是我‘报复’你吧。”
二人说笑间,已经进了郢都。守城的一个士兵本来想上来查他们的证件,却被身边眼尖的同袍拦住。同袍示意他看楚沉的制服,使了个眼色,那士兵便退了下去。
谁都知道这几年廷尉府借着长公主的风,越来越抖起来了。这人一看就是廷尉府的头儿,还是少惹为妙。
二人骑着马,减缓了速度,向着长乐坊中的珍宝阁而去。珍宝阁是一家专门卖稀奇玩意儿的铺子,日夜不停地营业,只有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才闭店清点货物。老板姓崔,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凭着一身晃来晃去的肥膘荣获“崔胖子”的称号。
珍宝阁里的东西虽然随便拿出一个都是漫天要价,但是却件件都是真东西。崔胖子算是把“童叟无欺”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之所以来珍宝阁,一方面是谢泉不差钱,去哪里都可以,毕竟买一块上好的碧玉本身就不便宜,但是去其他地方和去珍宝阁的差价,落在谢泉眼里,谢泉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二是因为,在他们出发前,钱深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二位,你们谁会鉴定碧玉的成色?”
楚沉看谢泉,谢泉看楚沉,一时间没人说话。钱深尴尬道:“我是粗人,从小在乡下玩儿泥巴长大,认金银都只会拿牙咬,这上好的碧玉是真的没见过几次,更别提鉴定了。但是,您二位一个是当代石崇,一个是公子哥儿,怎么,也不认识碧玉?”
“咳,”楚沉咳嗽一声,“认识确实是认识,但是鉴定……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谢泉点点头:“不错。”
钱深看着躺在榻上的哑奴,皱着眉叹了口气。本来他想,要是这俩人里有一个会鉴定碧玉的成色,他还能跟着出去,趁还没当职,见见世面。现在一看,是不行了。
至于为什么三个人都不会鉴定碧玉的成色,钱深却一定要留下来——钱深还记得那天他们三个人把这哑奴从赌场里带出来的时候,三人一商量,钱深的住处就是廷尉府的一处院子,人多眼杂,万一被误会了,不好解释;这人又不是谢泉的,弄到他那里也不合适;只有先让楚沉带走了。
楚沉倒也没推辞,当即把他们带到了南城的一处院落里。当时哑奴的情况似乎很严重,楚沉把哑奴放到榻上之后就直接去西厢房鼓捣了半天,没理愣在原地的两人,一顿饭的功夫就端了一碗药出来,当即就要往哑奴嘴里灌。
哑奴当时不知怎么了,发着高烧。钱深一看楚沉的架势,吓得魂飞魄散,劈手夺过滚烫的药汤,坐在榻边一口一口吹得温度正好,给哑奴喂了进去。
让这俩少爷照顾人,不靠谱。
从那时开始,钱深的心里就认定了这么一个道理。
三人正为碧玉的事思考着,谢泉道:“去珍宝阁吧。”
“对对对,珍宝阁!”楚沉叫道。“这主意好!慕野兄你可要记住,欠你债的是眼前的这位钱大人哦。”楚沉揽过钱深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
钱深一阵无语,咬咬牙道:“慕野兄若有差遣,钱某万死不辞!”
谢泉摆摆手,倒也不稀罕钱深的万死不辞。
于是,便有了谢泉和楚沉今日到珍宝阁一游。
珍宝阁的掌柜在柜台后打瞌睡。小伙计看见谢泉二人进来,忙拉拉掌柜的衣袖。掌柜的睡眼朦胧醒来,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在谢泉、楚沉的身上瞟了几眼,目光顿时有了神采,笑着迎上来:“欢迎光临啊二位!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您二位要点什么?”
珍宝阁的大厅中央是一圈花梨木太师椅,都是前朝的珍品,放在别的店里那是要珍藏密敛的,珍宝阁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大厅当中,有一种暴发户的实诚。伙计沏好了茶端上来,掌柜的安排二人坐下,自己弯着腰站在谢泉面前。楚沉接过茶,揭开茶杯盖子一闻,见掌柜的脸上的谄媚神色,便道:“有普洱吗?”
“有有有,这就给您换。”伙计也不用人吩咐,手脚利落地上前来把茶碗端了下去,不多久换了普洱上来。楚沉照例先闻,夸道:“好茶。”
“大人喜欢,这就是好茶。二位,最近小店新到了一批货。七夕快到了,怎么,是来给心上人挑定情信物的?”
楚沉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他转头去看谢泉,这家伙倒是坐得很稳。
楚沉平生第一次被人关心心上人的问题,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楚沉之前是万万没想到的。谢泉据说是花丛老手,想来早已习惯。
楚沉放下茶碗:“不不,我不挑,这位挑。”
“哦,”掌柜精明的眯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问谢泉:“那您要调点什么?发冠?玉佩?剑穗?还是射箭用的扳指?”
楚沉越听越奇怪,这都什么跟什么,发冠还好,有送人家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剑穗、扳指的吗?这掌柜的忒不识趣。
谢泉从面具后看了楚沉一眼,见他不懂,心里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谢泉对掌柜道:“玉佩。但是我不要雕好的,你只管把没雕过的璞玉拿来,我自找能工巧匠去雕。对了,要碧玉,我那位喜欢碧色的东西。”
掌柜拿眯缝眼很微妙地打量了楚沉一眼:“您这位眼光够高的啊,小店的玉佩虽说比不上宫里的手艺,但也算是不错的。怎么,连这也不能入法眼?”
楚沉心想,何止是不错,必然是顶尖。要不然也对不起这个价钱。除蛊要的只是碧玉,雕没雕过不重要。他倒是想让谢泉买个雕好的,奈何谢泉已经说出去了,楚沉也没办法。
楚沉靠在座椅里,没有注意掌柜的眼神,老神在在地喝着自己的普洱。谢泉在旁边叹气:“是啊,眼光毒,口味儿还随时变。我还真怕什么时候他连我也不要了。”说完,虽然他的脸被面具遮挡,但是楚沉还是觉得这人一定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深情模样,不由得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错过掌柜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伙计手脚快,从后面捧着一个月白锦缎的乌木盘子上来,里面放着四块碧玉。楚沉伸长了脖子去看,他从小长到大,还没见过这珍宝阁里出来的东西什么样呢。
伙计善解人意地站在二人正中,楚沉如愿以偿地看见了那盘子上的四块碧玉。有两块是璞玉,还带着青中泛黄的皮子。一块璞玉十分圆润,好像十四晚上的月亮。珍宝阁的大厅中间是天井,阳光泻地,谢泉拿起那块璞玉,对着阳光看去。那璞玉被阳光一映,盈盈碧光投在地上,恍惚间让人真的以为这是一汪翠色浮动的泉水。
楚沉看得呆了,拿起剩下的那枚璞玉看去。这枚璞玉形状略微瘦削,稍带弧度。若说第一枚璞玉是接近满月,那这一枚更像月头月末悬于天际如刀的月牙。这一枚璞玉从尖端开始有青黄色的皮子覆盖,到接近璞玉最宽的中段消失。楚沉也学着谢泉把它对着阳光看,这枚璞玉投在地上的影子像是沙漠中碧透见底的月牙泉,但是皮子覆盖的地方十分奇妙,会因为光线射入角度的不同,在地上的影子里显现出青、黄、青黄混杂几种颜色。楚沉看得啧啧称奇,仔细去看那块皮子。果然,那皮子并不是一水儿的青黄色,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颜色,只是不在光下,这几种颜色的差异十分细微,几乎难以辨别。
谢泉见楚沉对那块璞玉爱不释手,轻咳一声:“哪一块适合?”
掌柜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不说话,心里可是看着好戏。怪不得这无人见在欢场上这么有名,要是他对姑娘小厮都如此体贴,倒也不怪多少人想着要和他一度春宵了。
只是今日这位,还穿着廷尉府的一身皮呢。这无人见玩儿的,可是有点大啊。
楚沉自然不知道掌柜的腹诽。他看看自己手里这块,又看看谢泉手里这块,实在是无法割舍。谢泉见他脸上为难的表情,想想自己荷包里的银票,买这四块玉还是够的。于是谢泉觉得楚沉的为难很滑稽,憋住了笑,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楚沉看了半天,终于一脸为难地捧着两块璞玉开口道:“这两块都合适……”他转头看了看盘子里两块雕好的玉,道:“那两块就算了吧。”
掌柜的暗自吃惊。虽然无人见已经告诉过他这位眼光高,但没想到高成这样。那盘子里的两块,一块雕成玉蝉,那蝉翅膀雕的比真蝉的还薄,把它放到树上都可以以假乱真;一块是松鹤延年的图案,鹅卵石大小的碧玉上苍松翠柏似乎就要因风而动,引吭高歌的仙鹤几乎就要乘风而去,最妙的是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鹤旁,手抚胡须正看着天,若有所思。
这题材可能不讨年轻人喜欢,但是这雕工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好,连他这个见惯了宝贝的人都差点想就搁自己家里日日把玩,得亏后来又进了个更好的手把件,才把这个拿出来卖。
这年轻人怎么能如此嫌弃这两个宝物!!
掌柜的心里为那两块绝世的宝物滴血。再看楚沉,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拿着那块大一些的满月一样的璞玉道:“还是这块吧,这块大,效果好。”
掌柜的:“?!”这是什么鉴玉理论?!
没错,楚沉纠结了半天,是在思索这两块玉买哪块才能更划算,才能让那即将流水一样被花掉的银票换来更高的价值。
然而价值的高低,在楚沉眼里,就是个头的大小,就算是绝世的美玉也不能免俗。
一视同仁,童叟无欺,绝对公平。
谢泉终于忍不住,在面具后笑出了声。楚沉奇怪:“你笑什么?”
没错呀,玉越大,吸得药剂就越多,戴在身上效果就越好。
没毛病。
谢泉用折扇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没什么。只是,其实……”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你今天可以从这里带走两块玉。”
谢泉摇着扇子,面具眼孔后的眸子笑得肆意。
“是吗?”楚沉才不傻,这厮肯定有后招等着他。谢泉见蒙不了楚沉,凑近了在楚沉的耳边说道:“当然,这不都把账算在钱大人头上吗?和你楚大人有什么关系?”
“真的?”楚沉还是不信。这人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帮他和钱深买单,买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买这么多,最后钱深还不得倾家荡产还钱啊。
不过楚沉想到了钱深去“乐”场的那天晚上,随手就甩出十颗金珠,看样子也不是还不起。
那这笔账算在钱深头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新晋的廷尉府右廷尉监楚沉楚大人,丝毫不觉得占下属便宜有什么问题,更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构成行贿受贿。
“当然。”面具后传来肯定的回答。
楚沉看不见谢泉的脸。他看看那块弯月状的碧玉,艰难地偏过头:“好的,把账算在钱深身上。”
谢泉在他耳边一声低笑,笑得楚沉总觉得自己落入了谢泉的圈套之中。但他还没来得及反悔,谢泉就已经转身道:“掌柜的,把这两块璞玉都包起来。”
“诶,好嘞!”掌柜的亲自动手,把这两块璞玉裹着绸缎,装进了两个装饰华美的乌木盒子里。谢泉从荷包中摸出两张银票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结果一看,立马回到柜台后面,从腰上解下一把钥匙,开了柜台最里面的一个锁着的柜子,在里面翻找许久,攥着一大把银票恭恭敬敬地递上来。
谢泉看都没看那把银票,只把它们塞进了荷包里就走了。楚沉一手拿着一个盒子莫名其妙,跟上去问道:“你那银票,一张多少钱啊?”
谢泉脚步略微顿了顿,道:“二百两。”
楚沉的嘴张的足以塞下刚才买的满月似的、茶杯口大小的碧玉——
“黄金。”谢泉轻描淡写地丢出这两个字,从容地上了马,看着已经张着嘴愣在原地的楚沉,心里知道他在惊叹什么,但还是故作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还不上马?”
“……”楚沉回过神来,连刚才在谢泉面前丢脸的恼恨都忘记了。他把那两个乌木盒子装进马鞍上缝的皮袋子里,跟着谢泉回到了他自己的院子。一路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这笔账是算在钱深头上。
要不然,这笔钱他就算给谢泉当牛做马三生三世都抵不回来。
幸好,幸好。
这二百两黄金对于楚沉的震撼实在太大,以至于他到了自己的院子拿着乌木盒子往里走的时候,看见听到动静出来开门的钱深,眼神里都充满了感激,把钱深看得浑身一激灵。
怎么回事?没买到合适的玉?还是抓□□的时候出事了?
钱深满头雾水,看向谢泉。谢泉又拿折扇挡着自己的脸摇啊摇,看得钱深一阵无语。
本来不挡也是面具,有啥好看的。
楚沉急匆匆进了正房。这院落狭小,就这么一进,三间正房,西厢两间,东厢两间。
正房正中间那间自然是堂屋,正房靠西的这间是楚沉的卧室,靠东的这间被布置成了书房。西厢一间是楚沉鼓捣各种东西的地方,里头还有个小灶,可以熬药。另一间是杂物室。东厢房一间勉强算是个厨房,还有一间是杂物室。
厨房里就一把豁了口的菜刀,一块砧板,一口铁锅,连双筷子都没有。后来钱深在照顾哑奴的过程中发现,筷子和勺都有,在对面熬药的西厢。
七间房屋瓦上顶着草,静默地围着一个同样杂草丛生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一颗松树,别的高大植株一概没有,倒是满院的杂草很有荷塘边杂草的风味。
松树下是一张石桌,四个石凳。钱深在照顾哑奴之余为了让自己除了几个熬药用的小马扎之外有个坐的地方,上街买了块抹布把正堂的几个椅子擦干净了,才让这时的钱深和谢泉有个坐着等楚沉的地方。
楚沉没多久从卧房里出来,拿着手里的玉和装着□□的钵炉就往西厢冲。钱深叫住他:“怎么样?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楚沉匆匆说道:“情况稳定,你们要帮,也可以过来帮,别给我添乱就是了。”说完衣角带风,已经进了西厢房了。
钱深无语,坐回他自己擦的椅子上,等着楚沉出来。坐在他对面的谢泉见他如此,面具后的眼眸眯了起来:“钱大人,我们刚才出去,碰上了一件和你有关的事。”
“和我?”钱深更奇怪了。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这边西厢房里,楚沉关好门,把小灶上煨着的药端下来放到一边,把钵炉的盖子揭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液体倒入一个瓷碗里。褐黄色的液体浓稠地滚动下去,泛着琥珀一样的光。楚沉暂时不去管那液体,他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勺子,伸进才从小灶上拿下来的药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小勺,皱着眉缓缓吹了许久,小小地喝了一口。
那药汁并不像寻常的药汁,是黑褐色。这药汁黑中透着红,静止不动的时候,仿佛陈年的、透着新被撕开的血色的旧伤疤。
楚沉用勺子不断地搅拌这药汁,加速它的冷却。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楚沉伸手碰了碰药碗,觉得温度差不多,便不再搅拌,把那泛着琥珀光泽的液体缓缓注入药液之中。
褐黄色的液体被黑红色的药液渐渐淹没,二者相互融合之后,原本透出的黄色和红色彼此湮灭,碗中最后只剩下纯粹的黑色。
楚沉端详着碗中的液体,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拿出那块被绸缎包裹着的碧玉,一层层揭开精美的绸缎,发现珍宝阁的掌柜的已经贴心地把能穿绳的孔眼打好了。
楚沉把手中的碧玉一点点浸入了黑色的液体里。黑色的液体一碰到碧玉,仿佛幼儿见到母亲,贪恋地、如有生命一般,往碧玉上爬,贴着碧玉表面的黑色液体竟然被下面的液体挤得微微凸起。
一瞬间,碧玉就被沼泽一样的黑色液体吞没了。
楚沉随便找了个煽火用的蒲扇盖在黑色液体上,推开了西厢房的门。他看看天色,正好,吃顿晚饭就要去值班了。
正厅里的钱深见楚沉出来,脸色苍白地问:“怎么样?成功了吗?”
楚沉伸了个懒腰:“有我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他接着走进正厅,也不挑椅子,随便一屁股坐下:“这‘碧玉蛊’现在虽然少见,但是在前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这蛊阴损之处在于,下蛊时只需要被下蛊之人毫无防备地喝下用蓖麻油、党参、三七、赤蝉子、火蛇蜕、甘草、山楂,再加上随便什么酒调成的一杯东西,就能让人腹痛如绞。”
钱深听着楚沉说的几味药材,思索道:“蓖麻油饮之即腹泻,后面几个我不清楚,但是这甘草、山楂是用来做什么的?”
楚沉拿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是什么时候的水,直接往自己嘴里倒:“渴死我了。做什么的?调味儿的。”
“调味儿?”一直摇着扇子的谢泉也觉得奇怪。
“但凡入口的毒物,首先都要伪装自己。有些靠无色无味掺在其他东西里,有些就只能靠色香味来诱惑人,使人放松警惕。”楚沉又喝了一口水:“世人就算不喜欢甜食,看着这样甜丝丝的东西,也不会想到它是一种让人难堪的蛊啊。”
确实,世人对待酸、苦、辣,都可能会戒备,唯独甜不会。
“腹痛如绞之后,中蛊者就会出现类似发烧的症状,意识昏昏沉沉。下蛊的人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设下中蛊者的禁忌。比如我们的这位温先生,被设下的禁忌应该是,只有被喂了香料才可以说话。”楚沉放下茶壶,目光看向卧房门口。谢泉和钱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一身白色中衣的哑奴,神色悲愤地站在门口。
“别站着了,过来坐吧。”楚沉朝温先生招手。温先生先向楚沉行了一礼,走到钱深身边坐下,继续听楚沉说话。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些外,你被设下的禁忌还包括,无法握笔,无法识字。而且,即使你吃了香料可以说话,应该,有些话,你是永远也说不得的。”
温先生痛苦地闭上眼,默认了楚沉的说法。
一旁的钱深悚然而惊:“这是什么意思?”
楚沉笑笑:“用碧玉蛊能设下的禁忌千奇百怪。‘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这东西本就是用来炮制禁·脔用的,甚至百年前的大舜朝,也有可能是一位自己给自己下了碧玉蛊的妖妃所倾。”
大舜朝的最后一位君主,本也是雄才大略,胸怀四方之人。他在一次征伐中,屠尽一个部落,然后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见到了一位惊为天人的少女。
这位少女自然就是后面的妖妃。传说她之所以受宠,不仅仅因为有一张绝世的容颜,还因为她能满足君王的愿望。
碧玉蛊,设下的可以是禁忌,自然也可以是愿望。
“妖妃的事自然是野史了,没人知道真假。但是碧玉蛊的核心,就是要控制他人。一旦中蛊者违背禁忌,就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
楚沉的目光落在温先生身上:“一般来说,是五脏六腑如同火烧,若无法缓解,必在三天之内殒命身死。”
这碧玉蛊虽然作用霸道,但不是除了解药之外无法缓解。楚沉之前就是为了等解药配齐,每天都给温先生开方子煎药,虽然那药钱深闻起来几欲作呕,但是温先生喝下去却真有奇效,不多时烧就退了。
而碧玉蛊的解药,要一碗在七月的正午时节制成的松蟾香,配合雪莲、鲛人油、极南之地的火灵芝、一支幼犀的犀角,熬成药汁,二者相融,再把一块上好的碧玉浸入其中,泡足十二时辰,让中蛊者佩戴碧玉于身即可。
松蟾香,松香、□□制成,活物最佳。
解药无须再述,几人就是为了等七月的□□等到现在。楚沉又道:“即使有解,中蛊者摘下碧玉之后,仍然和中蛊时没有区别。只有佩戴碧玉之时,才能同常人一样。”
楚沉看着温先生,本意是嘱咐他,没想到温先生从椅子上跪了下来,直接给楚沉磕了一个头。楚沉几乎是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忙和钱深、谢泉一起把温先生扶起来。
温先生看着他们,眼中含泪。又到夕阳时分,渐渐染上胭脂红的余晖落在温先生眼中,竟然像是血泪盈眸。
看着温先生坐回椅子,楚沉一阵默然。他之所以会有关于温先生被设下的禁忌的猜测,除了那天在赌场中看到的之外,还因为他们在温先生第一次发热退了之后,问过他的姓名。
那时温先生想要握笔,可是手指痉挛到抽搐,整个人又一次发起热来。钱深、楚沉和谢泉赶忙把他安置到床上,可是温先生却挣扎着,整个人仿佛正在被一块看不见的烙铁烧得通红,四肢上传来的力量直接把谢泉这个四体不勤的给崩开了。
钱深和楚沉使出吃奶的力气按住温先生,却听温先生的喉咙里发出呼气的“哧哧”声。三人皆是一愣,接下来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在他们耳边响起:“……翁……”
“翁?楚国没有一个州,名字里带‘翁’。应该不是地名。”楚沉一边按着哑奴,一边道。
哑奴拼命摇头。“不对?”楚沉看向他的口型。哑奴已经是破了禁忌,烈火焚身的惩罚降临。楚沉跟着他的口型,缓缓念出:“……温?”
温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头,所有的蛮力在一瞬间凭空消失,温先生安静地陷入了昏迷,乖顺得仿佛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从此以后,楚沉他们就称呼他为“温先生”。
夕阳照进这间破旧的正厅,灰尘在温暖的金红色光线里飞舞。碧玉蛊暂时解决,沉默和夏日的最后一点余热一起,无声地在这座小小的正厅里蔓延。
“诸位都饿了吧?我和濯卿出去买点吃的。”谢泉把折扇一收,笑吟吟道,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只不过是在傍晚聚会的寻常老友。
楚沉奋力吸了口气,觉得轻松了些,恍惚间觉得好像这座院落就该是这样,虽小,但有三两过客相伴,倒也不错。
楚沉转头看向谢泉:“好。”他和谢泉一同走出正厅,楚沉朝着身后挥手:“我买回来什么就吃什么,不许挑食!”
正厅里的钱深终于被逗笑了:“是你花钱吗?不都是慕野兄的钱?”
温先生坐在正厅深处,眼眸里也透出笑意。
楚沉转身往外走。他现在想起碧玉蛊,还有一段古书上的记载,没有说给谢泉他们听:“碧玉蛊之解,若非千金之物,则非怀仁者不可得。若中蛊之人时时顺从,则蛊静而不发;何为残忍之行,千金之费?”
所以,中了碧玉蛊的人,有些没有这千金,自然也就解不了蛊。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
哼,小家,贵德。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原是说一个平民女子被王孙公子看上的故事,本文只是借用一下“碧玉”二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解蛊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