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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楼乐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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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后,我来到了凝竹楼这个销金窟,准备吹上一股东风。
它跟我想象中青楼的模样差别甚大,那用翠竹建造的屋楼能让每个经过的人耳目一新,难怪取名“凝竹”,比起那些充斥着脂粉气和铜臭味的青楼不知高雅上多少。
在楼外便能听到悠扬回旋的丝竹管弦声和歌妓们婉转绕梁的歌声,确实使人迷醉。
真不愧是青楼中的翘楚!
我刚踏进门便有位姑娘迎了上来。她一袭紫红轻纱裹身,曼妙的身姿显露无遗,笑容堆了满脸,朝我软语娇声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哪,想是第一次来我们凝竹楼,可要奴家陪陪公子?”
我听完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这里等次低的姑娘。
我正色道:“姑娘怕是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请问这凝竹楼是否缺乐师?”
“公子是在说笑吧?”她堆满了笑容的脸顿时换上了怀疑与不屑,“我们凝竹楼的乐师可不是等闲之辈能当的。”
“在下并非说笑。”我很平静地说,也不恼她,“在下只是希望姑娘能指点一二,带我见见你们凝竹楼的管事可好?”我说着把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塞给了她,并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呵呵,公子真是客气了,这事儿好说。”笑容再次堆上她的脸。
我向她做了个揖:“那就多谢姑娘了。”
“奴家这就领了公子去。”那女子一脸笑意。
跟着那女子穿过凝竹楼的前堂,到了较为里头的一间竹屋前,屋前的牌匾上写着“绛竹轩”三个字。
她让我在门口候着,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她出来:“玥娘请公子里面谈话。”
走进屋子后我很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屋内的装饰很是华丽,金色的轻纱幔帐挂了一室,随着从窗外飘入的微风轻轻地扬起,有些还有阳光透过,耀眼非常。阵阵扑鼻的熏香从桌几上的香炉里散发出来,化为淡淡的烟气。
一个甚是妩媚的女子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在这屋子中更显妖娆。她见我进来之后就慢慢地起身,直直看着我,像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似的。
她应该就是玥娘了,年纪不算轻,可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看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你先出去吧。”她对着领我来的女子淡淡地说道。
那女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听闻公子想当我凝竹楼的乐师?”她带着盈盈的目光看着我,不知情绪。
我恭敬回道:“在下不才,不过确是想在凝竹楼寻一份乐师的差事。”
“可眼下凝竹楼可不缺乐师啊。”她轻笑。
“恕在下冒昧,方才一路走来,觉得这凝竹楼的乐师们确实技艺超群,在下虽不敢自称能胜之,但在下的一技之长却是这凝竹楼的乐师所没有的。”
“哦?不知公子所谓的这一技是哪一技呢?”见她轻挑柳眉,美目微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知道是时候来阵东风了。
“筝技。”我微微笑道,继续解释,“所谓筝,乃是与琴及其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乐器。而在下的这一技就是这筝技。”
“呵呵,公子口说无凭,能否让我见见实物?”
我就知道她会有如此一问,早就想好对策了。
“这可就难了,在下家传的筝在一场意外中毁了,又一直没有能力请上好的工匠打造一把。不过在下特意叫人画了一幅画,请玥娘过目。”我把画递给了她。
“依这画倒也如公子所说的与琴很是相似,不知不同在何处?”
“最明显的就是筝通常有二十一根弦,而琴只有七根。加之底板的构造和弦的材质粗细不同,音质自然就不同了。”
“玥娘虽好奇这筝和公子的曲艺,但没有真正的筝让公子当场表演一番,玥娘倒是为难了。”她皱了皱眉,依旧不肯松口。
“玥娘多虑了。”我仍经微笑,“玥娘不过是怕我吹嘘技艺,但是我既然敢到凝竹楼来自不会弄虚作假!如果我有半分假话,那玥娘大可将我送押官府!”我把声音提高了三分。
“呵呵,公子果然有胆识!”她很爽朗一笑,“明人不说暗话,玥娘可以为公子找上好的工匠打造一把筝,只是公子既进了我凝竹楼,一切就得听我凝竹楼的安排!”
“这是当然!”我也说得很豪爽,“只是玥娘可否把要注意的事先跟在下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在下犯错。”
“小事儿都不打紧,只是切记决不可肆意滋事,随意离去!”
“在下定不会滋扰生事,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对于不能随意离去这个问题我是很再意的,不能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既然乐师普遍来说都是不卖身于青楼的,那乐师的离去该如何呢?”
“其他青楼如何我自是管不到的,只是我凝竹楼有自己的规矩。”她顿了顿,话语中分明多了些威严。“凡是我凝竹楼的乐师,自进了楼的两年内不得离开,也不得去其他青楼兼任乐师,否则只要是寻得到人的,就一定押送官府处置!”
“在下可以做到。”我一听才两年,顿时舒了口气,“想必在下也得跟凝竹楼签字画押吧。”
“公子果然是聪明人。”
那是当然,不签这两年的“合同”,人跑了不是口说无凭?
“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在下孤身在外,在京城中并无住处,不知……”
“这好办,我会安排你在楼里住下。至于我们这儿乐师的工钱是这么个算法的:基本工钱一月二十两银子。如果被外请表演,则按三七提成,你们是三成。至于有出手大方的客人单独赏的就全归你们。”
“多谢玥娘!”我抱拳作揖。
“差点儿忘了!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离字。”
“原来是沈公子,那先随我去你的住处吧。”
在凝竹楼住了几天之后,我又了解到其他一些事情。
夔国国姓端木,自建国起到如今已有一百多年。当今的皇帝已年过半百,共有七子。大皇子即太子,也过了而立之年。这个时空的四个国家互不侵犯的原因据说是有个神秘的叫做“暗夜”的江湖组织在其中平衡着各国的利益。而对于这个组织人们一向知之甚少,只清楚它的势力很大。
当然我还不忘问那瑾王府的事。原来那妖魅的男子是当朝三皇子端木亦,备受皇上宠爱。他自十八岁成亲以来便被封为瑾王,在皇宫外赐了府邸自居,据说平日里是个闲散王爷,对庙堂之事几乎不闻不问。
眼前浮现起端木亦那深不见底的双眸时,我直觉认为他不是这样简单的人物。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简不简单又与我何干?
更意外的是听人说他是个少有的痴情种子,自他发妻归天后一直未再续娶,连侧妃都没有一个,府中不过几个侍妾而已,我对这话的可信度同样抱怀疑态度。想起那天他的行为,我就很难把他跟别人口中的痴情王爷联系在一起,就他那招蜂引蝶的模样和显赫的身份,不知会有多少女子对他投怀送抱。他不续娶有什么别的原因也说不准,生在皇家的人哪个不是心机城府过于常人。不过是平民百姓们不知其中深意,堂堂的一国王爷能做到如此自是会无比推崇一番的。
再说这凝竹楼吧,真是个温柔乡锦绣地,楼里的女子上至有名的淸倌下至底层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而头牌舞妓弄影姑娘更是一位才貌双绝的倾城佳人,她的舞艺被称为京城一绝,非千金难买佳人一舞,她本人就更是这皇城中王孙公子们趋之若鹜的对象了。乐师不管男女虽比不上那些姑娘,也都是入得了客人们眼的。所以我现在的相貌只能算得上这里的中等,不过无妨,这才是我想要的。
而凝竹楼其实就由玥娘一人掌管着,虽仅是冠了个管事的头衔,但凝竹楼真正的老板从没人见过。有人说玥娘就是这凝竹楼的老板,也有人说其实真正的老板是玥娘的相好,可能是某个高官,不好出面管事,所以才让玥娘打理一切事务。
至于这凝竹楼的乐师则分为二等。一等乐师除了在台下为姑娘们伴奏外,也可上台单独演奏,就算是男子乐师也是可以的。如果上台的乐师凭曲艺获得的额外赏钱也是不必上交的。
这天,玥娘带我去见了一位筑乐器的高手,听说这位高人一般不随便给人筑乐器,就算一些有钱人出高价请他打造乐器他也不一定答应,所以我开始好奇玥娘的来头了,真不像简单的青楼管事,似乎有着更神秘的身份。
我跟着她东绕西拐的来到一处偏僻的住处。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所见,普普通通的屋子甚至还有些残破,怎么看都不像传言中千金难求一器的高手住处。难道高人多有怪癖?
玥娘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见了玥娘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让我们进去了。看来玥娘跟那高手是相当熟了。
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的木屑,在院子一隅一个身着灰色衣袍身形瘦弱的男子随意地坐在地上,正拿着刀在一块木头上划刻着。
应该就是他了。
“这一回又是何东西?”男子开口,声音嘶哑且苍老,像经历了世事沉浮一般。
玥娘拿着我的画给他,笑道:“画上的东西要请先生帮忙。”
那人打开画看了看,紧了紧眉,问道:“琴?”
“呵呵,原来连先生也有不认识的乐器啊。”玥娘一脸灿烂地笑开了,“此物非琴,乃是筝。具体的可要问这位沈公子了。”
那人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眸中沉淀了太多的沧桑,可依旧清明。
“请公子解惑?”他开口。
我简单的把它和琴的不同构造说了一下,并且告诉他适合用来做底座的材质和弦的材质,顺便把假甲也一并带上说了下,既然是高手想必是不需要我赘述的。
“二十天。”
“嗯?”什么二十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需要二十天时间打造这乐器。”那人面无表情地说。
“这么快?”我脱口问道,但立刻后悔了,我的问题明显就是对他能力的质疑,不知他会怎么想,不敢直视他。
“确是二十天。”他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我的质疑而有波动,“如果完工后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再来找我。”
“好,二十天后我派人来取。”玥娘依旧笑容满面,“沈公子,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我总觉得那男子和凝竹楼的关系非同一般,感觉像是凝竹楼的特聘工匠,可是看那人一副不问俗世的样子又不太像。
我没敢问玥娘,估计问了她也不会告诉我。
二十天后,筝果然到了我的手中,还有那假甲。底座应该是用上好的木材拼制的,尾部雕上了精美的花纹,别具风情。制弦的材质倒是不甚清楚,不过那假甲应该也是用上等玳瑁所制。
我随意拨动了几下,音质纯正,跟我那个时代的古筝所差无几。我着实兴奋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次触碰我珍爱的古筝,有了它的陪伴,我可以减去一半的寂寞了。
“不知这筝合不合沈公子意呢?”玥娘在一边笑问。
“甚合我意。”我一脸雀跃。
“沈公子满意便好,那公子可否奏上一曲让我开开眼界呢?”
“当然!”
我把古筝在桌上放稳,找了张椅子坐下,套上假甲,轻扬手指。
筝音清脆如珠玉落盘,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迂回,时而洒脱。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弦上,反射起点点微光。我的身心都与这古筝融为了一体,自然不知在我弹奏的过程中已有好些人都围了过来。更不知此刻虽是一身男子装扮相貌也不出众的我在夕阳的余晖下是如何的俊逸与超然。
一曲终了,心神仿佛有了新的居所,一扫来到这个时代的抑郁烦闷,我的心胸豁然开朗。
“沈公子的技艺果然精湛,玥娘如临仙境啊。”一旁的玥娘眸中闪着光芒。
“是啊,此曲只应天上有!”
“真是好听啊!”
围观的人群也不时发出感叹声,惊叹的目光比比皆是,更有女子抛来媚眼。我暗自好笑,这青楼女子有些还真比现代女子开放。
“玥娘过奖了。”我回以一笑。
“是沈公子过谦了,公子曲艺非凡,想来当初是玥娘多虑了,还望公子见谅。”
“玥娘见外了,若不是玥娘找了造琴高手,沈某就算身怀绝技也无处可施。”我顿了顿,接着说:“玥娘也别再叫我沈公子了,听着生疏,喊我阿离便可。”
“呵呵,是我生分了。”她笑靥如花,“阿离你从明天开始便是我凝竹楼的上等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