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症》vbvbcs2rt

2、治疗

　　患者：链晗
　　病因：幻想症
　　主治医师：温衍

　　温衍拿着那张病历单，看了一眼，随意放在桌子上。
　　对于他来说，他的工作中又多了一个任务。
　　治愈幻想症病人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太难。
　　只是工作而已。

　　链晗拿着那张病历单，静静地看。
　　尽管她终于还是被当作精神病送到了精神病院，可是她依旧坚信，她有一个恋人，一直一直都在她身边，对她微笑，陪伴着她。
　　对她来说，这样病历单代表的只不过是她要换一个地方住，生活中又要多出一个不相干却又不得不认得的人，温衍。
　　和以前的生活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白色的诊室，病人和医生对面着坐。
　　都和平常医院没什么不同。

　　温衍看着她，带着微笑。
　　很职业那种。
　　链晗的眼睛里面有游离，以及无边的迷茫。
　　无辜的表情，淡漠地和迷茫融合。
　　……还是个孩子呢。

　　她看着对面那个人，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在微笑，笑得很假很浅。
　　微微垂头，眼睛被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覆盖住。
　　她突然觉得有些讨厌眼前的人。
　　因为她害怕他的目光。
　　她怕，那样的目光会揭穿什么。
　　会揭穿什么她一直坚持的信仰。
　　……她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隐隐地，害怕。

　　温衍注意到她是一个人来的，而精神病患者一般都有人陪同——没有精神病承认自己是经神经病而主动接受治疗。她觉得很疑惑，于是作为开场白问链晗：“是谁送你来的？”
　　“‘他们’。他们都说我有神经病，不正常，所以他们就把我送来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觉得你不正常呢？”
　　“因为我说我有一个恋人啊……他们都看不见我的恋人……好奇怪啊。他明明就在我身边，一直都在。你也看不见他么？”
　　温衍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从什么时候和她的恋人在一起的。
　　“不记得了……很久以前吧……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车祸了，朋友们都无缘无故离去，曾经我还有一个恋人，也离开了我。”这个时候的链晗眼中，写满了惊人的孤独和恐惧。“于是每天我穿过长长的街道回家。家里没有灯，窗外没有灯，路上也没有灯……很黑很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很害怕，于是我哭我叫，可是没有一个人理我……后来，他就出现了。于是，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一直到现在。可是就是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开始看不清楚每一个人的样子，包括他。”她慢慢地说着，就像一个酣睡的孩子喃喃的呓语。模糊不清，却让人恰好能听清。
　　“你也看不见他么……我真的是神经病么……”她轻轻皱起了眉头，像是进入了一个无法抽离的噩梦。
　　温衍依旧没有回答。
　　她这样的话对于其他人固然是不正常的，绝对是脑袋有问题。可温衍是医生，于是他只是以他所学过的知识无比冷静地将眼前的病人的精神世界一一剖析。
　　有条理地，清晰地。就像是做一道题，慢慢一层层的理顺。
　　不带任何个人的感情地。
　　幻想自己有一个恋人，应该是因为太孤独太恐惧而无法独自坚强地继续走下去了吧。否则那样极端的恐惧一直拽着她最终会让她彻底崩溃。“幻想症”也不过是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一旦脱离幻想中的世界回到现实，也许她会重新崩溃。
　　“他们”竟然不懂这个道理而把她送到这里接受治疗。
　　眼前的人就像一个活在梦境中的孩子，与现实一点关联都没有。
　　眼睛没有焦距，只有无边无际的迷茫。
　　就像是走在黑暗中的旅人，看不见方向，只是靠自己的双脚凭直觉走着，不停的，慢慢的，走着。
　　虽然他只是拿了钱替人办事把病人治愈，可是有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忍心把她唤醒。
　　“他们”怎么能忍心把她叫醒呢。
　　也许就是因为不忍心，所以才送她来。
　　他们不忍心的，是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变成神经病。
　　可他们不明白，只有这样的幻境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过后链晗住在医院的几天，每次看见温衍都会问他能不能看见她的恋人，她是不是神经病诸此云云。可是温衍还没想好要不要治好她，于是每次都只能微笑着不说话敷衍过去。就是链晗说的那种“很假很浅的笑”，一点都不好看。

　　她看不清所有人的样子，是因为她下意识地将她的恋人的样子保护得很好，让自己坚信恋人的存在。

　　链晗还会常常对他说一些其他的话。犹如呓语。
　　比如说“她很冷”。明明就是温暖的室温，甚至还有一点热，可她的手总是很凉很凉，在病房将身子缩成一团，缩在墙角。睡觉的时候会抱着软软的东西才能睡，彻夜亮着灯。
　　她还会说“所有人都会离开我，只有他不会。”依然喃喃的，却带着笃定的坚定，犹如信仰。一遍一遍，莫名的执著。
　　更多时候她会不发一言，沉默得看着窗外，然后时不时地向身边虚无的空气看一眼。眼神无比信任。
　　或者神经质地数着落叶，却从不发出矫情的感慨。
　　只是看着，数着。
　　然后重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