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點》水彤

1、相遇最初

　　「幫我生個女兒。」在飯店白色床單上男人右手解開領帶，左手探索著女人右手。
　　「你覺得你有權利要求嗎？」她躲開曾經魂縈夢繫的大手。
　　「幫我生個女兒，我要把她嫁給她命中注定的人。」
　　「別再講了。」
　　「相信我，我真的很愛你。」
　　「別傻了。」離開床邊，雙手玩弄著洋裝領口的鈕扣，意識到似乎有點挑逗才環繞著雙手擺在肩膀上。解開領帶的手停頓了，他的眼神充滿憂鬱，就像當初她回絕邀約一樣。「你這樣決定，那我會跟她講我們的事情。」
　　「你老是搞不清楚，就算你這樣作，我還是不會跟你在一起。你懂嗎？我不願作一個讓另一個家庭沒有父親的事情。怪，只能怪我們遇錯時間。」
　　「遇見了你我才了解命中注定的意思。」
　　「別再說了。」慢慢退到門邊打開門，頭也不回深怕自己會像當初一樣因為他的眼神而忘記了自己。男人雙手抱著頭慢慢倒在枕頭上，手提電話振動好幾次，他只能靜靜的看著，對於男人來講算是漂亮的眼睛卻無神的看著對著床頭的鏡子。遇見那女孩，有太陽的日子卻飄雨，她穿著紫色上衣藍色牛仔褲，很俏皮的擺POSS給人拍照，一見到她時只覺得是個可愛的小女生，沒想到竟然才小他8歲。她的長髮用一條絲帶綁著，因為風有點大，不小心拋到他的方向。男人隨手正好抓住，那是一條略帶玫瑰色很單調的髮帶，女孩不好意思的走近。
　　如果那天髮帶是往湖的方向飄去，他也會跟著過去撿嗎？

　　在重慶北路車潮，一台粉紅色的淑女腳踏車穿梭著，穿著寬鬆牛仔褲白T的明旻高興的眼神掩蓋不住，她騎到延平北路後右轉停下車子走到明真租屋前面，按門口的樓層通話鍵盤。直接門就彈開，走樓梯的腳步聲很輕快的到達五樓。五樓的鐵門虛掩。坐在電腦前面窗戶的明真也開心的和她打招呼。明旻推開綠色紗門走進一間五坪左右的房間，靠著窗戶書桌上擺著一台筆記型電腦，明真走進房間左側的流理台打開冰箱切水果，順便把右手邊的咖啡壺按掉開關。
　　「明真，真沒想到陪考的也會中。」明旻坐到電腦旁邊的椅子，旋轉著椅子下面輪胎，看著日光燈繩子下面放的裝香水藤製罐子吊在線上面，雙手放在椅子後面，靠著旋轉著舒服的閉上眼睛聞著香氣。
　　「你老公肯給你去嗎？」明真將咖啡杯放在白底有綠色幸運草瓷器盤子上面，水果放上叉子，拿到電腦桌子上面。淡藍色格子的桌巾和幸運草圖案的咖啡杯組悠閒的伴著咖啡香，拿遙控器打開床邊的CD音響，柴可夫斯基的狂想曲飛奔在四周。
　　「他說妳也考上新竹他就放心的讓我去。」
　　「是嗎，他不怕我帶壞妳？」
　　明真將不加糖放在明旻前面，明旻深深的放在唇邊吸口氣，喝口沒加糖的咖啡習慣性皺皺眉頭再舒展開。現在對她來講任何味道都是美妙的，甚至剛才路上跟在垃圾車後面的空氣都是香的。
　　「他不怕，但大哥怕。」明旻笑著偷偷的喵明真一眼。
　　「那我就把妳帶壞，順便自己也帶壞自己，好不好。」明旻嚷著：「妳真壞，可是大哥肯妳回新竹嗎？」
　　「都考上了，當初也是他叫我考大學的啊？」紅嫣嫣的荔枝撥開，明旻多看幾眼是否有蟲才一口吞下肚，將仔吐在自製的紙製垃圾桶。
　　「是啊，可是真沒想到妳考上新竹一流學府。現在連反對的理由都沒了，真糟糕，不是嗎？你這玉荷包哪買的，還真滿多肉的。」
　　「現在大學好考麻，不過他們可沒想到妳來我家玩卻順便去學校一試中舉。」
　　「不會拉。這荔枝是我媽從新竹寄過來的，她說台北物價貴捨不得我花錢買。」
　　「妳媽真好，本來我還不好意思住妳家，現在妳也考上了，也就比較方便。」
　　「那也沒關係阿，我媽很好客的。」
　　「大哥會不會希望你們先結婚？」
　　「他自己也在讀研究所，現在論文的指導教授都快把他給逼瘋了，你覺得有辦法嗎？我可不希望還得照顧他呢。」
　　「可是我婆婆很急著抱孫呢。」
　　「我可不想帶著球跑，很累人的。」
　　「可惜我身體不好，受孕的機會很難，現在又要讀書，我婆婆很反彈。」
　　「上次我去妳家妳婆婆說她還不想帶孫子呢，我們沒生也沒關係阿？」
　　「嘴巴當然是這樣講囉。」明旻搖著小湯匙將剩下的最後一口喝下。
　　遇到這樣的問題兩人不由得沈默一陣子，空氣因為CD的停止也有種窒息的感覺。
　　明旻是大為的弟媳婦，而大為是明真的男朋友，兩人差三歲但一見如故。明旻很有商業頭腦，廚藝精湛的她很會魯東西，前陣子魯牛肉很受到讚賞，大為的叔叔是在菜市場賣牛肉的還特別將明旻的魯牛肉拿到菜市場去賣。沒想到才賣一天，第二天就有更多婆婆媽媽來詢問，因為禽流感，牛肉市場沒有行情，但魯牛肉很有咬勁，吃得出來並不是冰凍的肉質。於是明真便每天一大早起來魯，約中午再交給市場賣。知道明旻要去新竹最難過的應該是叔叔，因為買魯牛肉的幾乎都會順便買叔叔的牛肉，這樣一來雖然仍舊會有舊顧客上門，但會更特別繞路過來買的卻又少多了。
　　「你幾點要回新竹？」
　　「下午吧。」明真看著手提電腦螢幕的小時鐘。
　　「一起吃飯，我們上面有間賣麵的做得還不錯。」
　　「不過現在呢，先去血拼。」明真另外拿件粉色有小帽子的外套，兩個人走出門外，手機卻在關門時響起。
　　「你電話沒帶耶.。」「遭，忘記了。」明真連忙掏出鎖匙，進門拿起手機卻停止。按回撥是大為打來的。
　　「大為？」
　　「右。」
　　「幹麼又當米蟲喔？」
　　「沒有啦。要打給別人不小心打到你的電話了。」
　　「是喔。明旻在我這兒，等等我們要去五分舖.。」
　　「喔，又帶壞她，小心我弟找妳算帳。」
　　「你先小心我找你算帳。」
　　「好啦，我要上班了，別太晚回家。」
　　「嗯。 Bye～ bye。」明真掛上電話，看到明旻似笑非笑的眼神。
　　「走囉。」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都為著新生活忙碌，買衣服是最大的事情，而兩個男人也義不容辭的成為提包族。在開學前兩個禮拜，明旻的母親特別到明真的家拜訪，當然提包族又變成了專屬司機。在新竹北大教堂後面原本是個眷村，後來被改建成歐式建築，明真家就住在三棟樓的中間。
　　「真歹勢，我們明旻要來打擾你們了。」
　　「沒關係拉，洪太太，你一個人帶孩子也很辛苦的。」明旻的父親因為婚外情跟別的女人再婚，明旻的母親阿慧是個道地的勤儉客家女性，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原本想大事化小，沒想到先生是動了真感情，在明旻三歲那年，兩個人五年的婚姻關係告吹。「唉，她老爸喔就是被壞女人騙去。」阿慧習慣性的嘟著嘴唇用台語講述自己難過的心情，一個五十歲的女人，有著身高165體重67魁伍的身軀卻表現著小女人態，
　　「喔，那女的的真不是個好查某。」明真的母親叫歐陽京，是日本華僑，明真還有一個大她10歲的哥哥，同父異母，哥哥的母親因為癌症去世，後來明真父親又娶了小他12歲的京子，明真的母親是日本華僑，明真的父親到日本出差時客戶介紹的。京子雖然自幼在日本長大，但嫁到台灣後，也許是口水吃得多了，國台語朗朗上口，很容易就適應台灣的海島型氣候，在日本，一般傳統女性還是以打掃房間照顧家庭為主，從日本菜變化到台灣菜，京子的婆婆功勞當然是不用說，不過在四年前的SARS中不幸染病去世。兩家子開始叼敘家務事。明真的母親一向好客，只要是客人到，新竹炒米粉是少不了的絕活，而且餐桌上必定是擺得滿滿的，白菜魯，新竹貢丸湯是必點，而且客人的碗一定是可以裝兩碗小碗份量的碗公，明真的父親在連鎖食品公司擔任稽核人員，今天正好北上出差，兩個女人自然是東家長來李家短，左鄰右舍全成了題材，當然，幾乎都是阿慧的大嗓門，歐陽京只是嗯的間歇語聲音。四個年輕人實在是聽不下去，明真跟母親打個招呼就帶著明旻上二樓看她的房間，兩兄弟把行李搬上搬下。
　　「這間有12坪大，還有衛浴，是我爸另外找水電重新做的。」明真像拿著新玩具展示。「真是對伯父不好意思。」明真看得出淺藍色磁磚的顏色完全沒污垢，也沒有絲毫水痕，顏色看得出來是明旻依照她喜好指定的。
　　「沒關係拉，他分公司的經理課長急著討好他，深怕被稽核出不該的事情，所以阿，我家的落地窗全部是新竹辦事處處長找人做的，錢當然是要給，不過阿跟市價比起來，當然是差粉多。」明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眼睛微瞇。明真打開相鄰的另一間。「這是我房間，比你大一點，本來想這間給妳用，不過一堆網路線電話線實在很麻煩，還得找中華電信牽內線，只好委屈你囉。」「後，明真，你真是夠勒。」「呵呵，我知道拉，故意逗你的。」明真親熱的勾著明旻的左手。過了一個下午，終於把房間布置好，甚至兩個大男人還重新粉刷樓上四間房間，明真指定要用粉色系，結果還特別把白色和其他顏色重新調過，才勉強配出明真指定的粉藍色，明旻簡單多了本來只用珍珠白，還因為明真抗議特別調和淺淺的橘子色。大功告成後，歐陽京說什麼也要丟下中午的一堆菜，帶他們去新竹新開的可多次點餐的附合式吃到飽火鍋店。吃完飯後，先把歐陽京送回家，高正和明旻兩夫妻在教堂前面講話，明真和大為識趣的騎摩托車去對面喝紅豆湯。
　　「真沒想到，明旻也會考上。」
　　「你少小看人家了，就你最偉大，哼。」
　　「還說，你看我弟弟要開始相思病了。」
　　「那你端一碗紅豆湯給你弟吃。」
　　「好阿，你付錢。」
　　「付就付麻，連三十塊都要跟我計較。」
　　「還不都是你，不然也不會這樣。」
　　「對拉，都是我拉。」明真跟大為是超級大冤家，兩人年紀差四歲，明真個性比較小孩子氣，大為算是一家之主，所以成熟許多，但也常常故意刺激明真，沒想到這次刺激的太超過，讓明真考上。開學的日子在預定的時間到來，兩人像姊妹一樣到心目中理想的學校報到，學校位在光復路地段，兩個人的系別不同，明真是法學系，明旻是材料系，各自報到後，明真朝一棟看起來有點黑黑的建築物走去，在門口就看見很多學生手拿著宣傳單，似乎是在招收新進社員，明真個性比較急，她想：「先進教室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沒想到跨過兩堆人後還是有個高大個子擋住她，明真有點厭煩，但還是勉強笑笑抬頭。「薛明真！」果然是妳」明真因為光線略偏有點擋住視力，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算了，能叫出名字應該是熟人。」她很不客氣的回答：「你誰阿？沒看到太陽很大嗎？」那人這才發現他站在太陽逆光處，如果明真往這方向看來，是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