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天堂新娘》冰**电

12、生死相依（二）

　　媳妇出殡这天，南方的习俗，丧礼很隆重。要先抬着棺木绕村一周。一路上吹吹打打，五十米一停，念经奏丧乐。若有儿女的，就要披麻带孝，儿子在前举哭丧棒，女儿在棺木后扶棺，亲朋好友在后随行。
　　青青年幼，裹在白色的襁褓里，穿着一双小小的白布鞋，小胳膊上挽着块黑布，抱在爸爸的怀里，给妈妈行礼。
　　爸爸对妈妈的感情挺深的，壮年丧妻，心中很哀痛。以后要独自抚养小青青，生活的窘迫马上要催逼眼前。
　　不解事的青青，嘴里含着手指，还“格格格”笑得挺开心，不懂得妈妈为什么躲在那个黑漆漆的怪家伙里不出来？爸爸看着青青不知愁滋味的笑容，眼泪落了下来。
　　奶奶在旁边看着，心里很不舒服。这个死丫头，真是没有良心，娘亲死了，还笑得这么欢！
　　母亲下葬了，天也黑了，送葬的人都散去了。
　　油灯下，爸爸孤零零地坐着，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劳累了一天，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爸爸就往床上看，现在只有女儿的笑脸是他最大的安慰。
　　女儿呢？怎么不见了？爸爸完全清醒过来，昨晚放在床上的嘛？怎么不见了？
　　爸爸匆匆忙忙地跑到别的房间，一一寻找，不见女儿的踪影。爸爸叫来奶奶，问道：“青青呢？你是不是真的把她给扔了？”
　　奶奶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清一句话，爸爸已经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只是着急地问：“你把她丢哪儿了？”
　　奶奶也索性把话挑明了：“那个丫头又不是小子，更何况还是个克星！已经把她妈都克死了，我可不想早死，我还要多活几年呢！再说，你现在媳妇死了，以后带着个小鬼，也不好找老婆。”
　　气得爸爸脸都白了，跟自己妈妈吼了起来：“青青是我的命根子，她若丢了，你也别想再见你儿子！”
　　说完，疯了似的冲出门去，找寻青青。一直寻到太阳快下山了，也不见青青的踪影。爸爸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拖着步子，声音都喊哑了。一不留神，被路上突出的尖石绊倒在地，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像一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忽然听见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赶紧收泪，望声音来处找去。
　　远远的，在草丛里，一个白色的小包裹显露在绿色里，爸爸快速的跑过去，正是青青，小脸哭得涕泪滂沱。爸爸抱起青青爱怜地摇着，一边哄着：“爸爸的小女儿，不哭不哭，爸爸带青青回家。”
　　回到家后，爸爸阴沉着脸，不跟奶奶说话。爷爷也怪奶奶心狠，“这么小个孩子，扔到荒郊野外的，让野兽叼了去怎么办？又不会自己找吃的，饿也饿死了。”
　　从此，青青在爸爸的庇护下，快乐的过完了童年。虽然奶奶总是给她脸色看，却再也没发生被扔掉的事。

　　这一年，青青六岁了，该上学了。爸爸跟着村人去卖地里的土产，准备给青青交学费。
　　爸爸临走前，爱怜地摸摸小青青的头，说：“乖乖在家里等爸爸，爸爸从城里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这是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
　　青青搬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一直等着爸爸，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斜，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云霞也影没在夜色里，爸爸仍没有回来。远处，一个人影匆匆跑来，青青以为是爸爸，兴冲冲地跑过去，近前一看，不是，青青心里很失望。
　　那人看到青青，焦急地问：“你爷爷呢？快告诉你爷爷，你爸爸出事了！”
　　青青不懂出事了是什么意思，但看那人的神情，也知道是不好的事。
　　后来，渐渐长大了，青青知道爸爸为了早点回来见青青，赶夜车回家，在路上跟迎面驶来的货车相撞，当场死亡，手里还抓着给青青买的新书包，上面满是血迹。

　　爸爸死了，家里日子更加艰难了，贫困笼罩着这个家庭。青青的日子也更加不好过了，以前有爸爸呵护她，现在爸爸走了。奶奶时刻以怨毒的眼神盯着她。
　　村里人慢慢也知道青青是蛇精转世，克父克母，都对她避而远之，不许孩子跟她玩。一些男孩子，远远见到她，就向她丢石头。
　　一次，青青被打到，额头上鲜血直流，哭着回家，本想寻求奶奶的帮助，没想到奶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死了才好！幼小的青青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很孤独。
　　学上不成了。小小的青青每天要佝偻着稚嫩的肩膀挑水担柴，红肿着一双小手洗衣做饭，动作稍微慢一点儿，奶奶就非打即骂。青青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挨着日子。实在太委屈，青青就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哭喊着爸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奶奶这样恨自己？
　　爷爷在儿子死后，每日里唉声叹气，一下子苍老了好多。慢慢的也开始相信奶奶的话，看着奶奶虐待青青，默默的坐在一旁，不言不语。有时也跟奶奶商量，看谁家能领养青青，但附近的村人都知道青青是蛇精投胎，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敢收养她？看到她在家受虐待，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声。

　　这一日，有一对牧师夫妇带着孩子途经小村庄，到柳家讨一碗水喝。看到一位老婆婆拿着一把扫帚，狠命地在打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害人精，让你干那么点儿活都干不好，只会害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无助的躲闪着，老婆婆更加火了：“你这个死丫头，还敢躲？我叫你躲，叫你躲！”咬牙切齿地骂着，扫帚像雨点一样落在小姑娘的身上、脸上。立刻，白嫩的皮肤，就一道道的红肿起来。
　　牧师夫妇看不下去了，哪有这样管教小孩的？走上前去，拦住老婆婆的手说：“老大娘，有话好好说，别跟一个小孩子生那么大的火。她哪能受得了这样的重手？”
　　“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只是一个蛇精罢了，一个祸害！”
　　“您别生气了，孩子就是孩子，做错一点儿事也不能这么说她！”
　　“做错一点儿事？她已经克死她爸妈了，现在又想气死我。这个祸害，我今天不打死她，她迟早要害死我们全家！”
　　牧师夫妇看跟老婆婆说不清，就转头问坐在一旁默默抽烟的老大爷，是怎么回事？
　　老大爷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叹口气：“我们也老了，养不起这个孩子了，看着她心里就难过。但周围又没人认养，总不能把她丢到野外饿死。她奶奶心疼儿子早死，拿个孩子出气，我也没办法。”
　　牧师夫妇听完老大爷的话，知道这里民风愚昧，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劝他们清醒的，但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里，是迟早要被打死的。正在思索怎么办，忽听站在一旁的儿子说：“爸爸妈妈，这个小女孩太可怜了，咱们领养她吧？”
　　小女孩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哥哥，正在关心的注视着自己，心里一酸，不禁又流下泪来。
　　老婆婆听到小男孩的话，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怎么？你们真的能领养她吗？”
　　夫妇俩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于是点点头，说：“我们愿意领养她。”然后弯下腰，和善地说：“小妹妹，我们那儿条件可是很艰苦的，你怕不怕？”
　　青青自从爸爸死后，还没有人跟自己这么和气地说过话，一时感觉很温暖，哽咽地答不上来。
　　奶奶已经在一旁不耐烦地替青青回答了：“只要有口饭吃，你们让她做牛做马都行，苦点儿怕什么？”
　　就这样，青青离开了家乡，告别生她养她的鱼米之乡，也告别了那些对她冷漠的愚昧人们，跟着养父养母，来到了古时的塞外，冬天有鹅毛大雪飘飞的边疆。

　　一路上，多了个小妹妹陪着自己，小男孩很高兴，不停地问东问西：“你叫什么名字？”
　　“柳青青。”青青被打骂惯了，平时总是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跟着生人走，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
　　“我叫韩玉，你以后就叫我小玉哥吧！现在你是我妹妹了，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说着，小男子汉举起小拳头亮一亮。
　　青青很开心，就“格格格”地笑了，笑声在田野上飘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