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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寄人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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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小凤飞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身了,穿戴整齐以后她端着木盆来到大堂,开始打扫卫生。不一会儿,几个三四十岁的老妈子鱼贯走了进来。
“小飞,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为首的女人问说。
小凤飞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道:“等会儿要帮秦娘烧水泡茶,所以想先把这儿的活干完。”
“烧水?这不是小春的活吗?”
“小春姐有点不舒服,昨天也是忙到很晚才睡的。”
“哼,这小蹄子,尽偷懒!小飞你去烧水吧,这儿有我们呢!”
“可是……”凤飞有点犹豫。
“别可是了,反正这几天客人不多,活也少,再说一会秦娘就该起身了。”
“那就麻烦丁婶了。”小凤飞乖巧地说。
“只谢丁婶啊,那我们可把活儿全给你丁婶一个人做了。”
小凤飞的脸红扑扑的,她不好意思的说:“小飞谢过各位婶婶。”
“快别逗她了!”丁婶笑说。她看着凤飞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又说道:“真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心眼也好。”
“可不是嘛,前几天我家狗剩病了,我急得忘了给秦娘把洗好的衣服送过去,都快担心死了,谁知道这孩子早早的就帮我送了。”一个肤色黝黑的女人接着说道。
“唉,只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无依无靠的……”
小凤飞急急的向柴房赶去,身后关于自己的讨论是一句也没听见。
自从那晚她和绫姨被有着蓝眼睛的俊美少年救回来以后,转眼几个月已经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身旁的树木也露出了秋日的萧索。午夜梦回,小凤飞常常会忆起那个恐怖的夜晚,被惊出一身冷汗。少年手中的木扇轻轻一划,挥舞着大刀的壮汉便一个个应声倒下,咽喉处流出的血液汇成一条细细的红溪,粘稠的液体缓慢地流动着。小凤飞就这么看着生命由鲜活到死寂,在杀戮结束以后,她亲手为郝老爹的遗体垒上了最后一掊土,便离开了这可怕的地方。
数日之后,少年把她带到了这儿,旭国最有名的青楼——夜艳楼。像他神秘的出现一样他又神秘的消失了,要不是手里还有他的一封书信,小凤飞简直要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了。
凤飞放下木盆,走近柴房,不料门却从里面被打开,吓了她一跳。
“你呀现在才来,秦娘早就起身了,等着挨骂吧!”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从门后跳了出来,看着受惊的凤飞顽皮的说。
凤飞知道他逗自己玩呢,便眨了眨眼说:“我知道雅文哥哥最讲义气了,一定会和小飞共患难的,要不我也把你昨天没去学堂的事告诉肖小姐吧!”说完作势要走。
“哎,别!别呀!”叫雅文的男孩忙拉住凤飞的衣袖,“亏我一大早就来帮你烧水,真是好心没好报。”
凤飞忙换上一张笑脸:“就知道雅文哥哥最好了。”
“这还差不多。”他拉起凤飞的的手说:“快去泡茶吧,不然就真的要晚了。”
肖雅文,一个和他名字完全背道而驰的人,凤飞第一个朋友,不喜读书,最烦写字,比凤飞大三岁,却酷爱舞刀弄枪,一把大人拿的重剑他居然也能舞得像模像样。学堂里的他,似乎永远都在睡觉。下了学堂的他,又似乎永远都不会累。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大鱼,好玩稀奇的事儿总是少不了他。这样的他不仅合不上他的名字,更无法让人联想到他的姐姐——肖若妍。
肖若妍,眉如远黛般悠扬朦胧,眼似春花样妩媚多情,唇比柔瓣娇润诱人,一言一行恰似弱柳扶风,一颦一笑足以倾国倾城。她是夜艳楼的台柱,也是旭国最年轻的花魁。凤飞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把信递给她的时候,美人脸上突绽的光彩让她忍不住看痴了。回神看着正拉着自己的小子,大概除了一张同样精致的脸,其他什么优点也没能遗传到。
凤飞端着茶,和雅文一起向秦娘的房间走去。
“小飞,你一会儿还去学堂吗?”
“不知道,我今天还要帮绫姨擦身呢!”想到云绫凤飞心下一痛,忆起大夫那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她中毒太深,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极有可能一直陷入这种深度昏迷状态……”
没注意到凤飞黯然的目光,雅文仍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学堂真应该让你去上才对,我十天都背部下的文章你只看一遍就记住了。”
“那是因为你压根就没用心去记,要是你把捉麻雀时一半的耐心用到背书上保管一下就记住了。”凤飞不留情面的反驳道。
“我就是没你聪明嘛!要是曹老夫子知道有你这么厉害的学生,那还不得对着圣人画像哭着来一句:后生可畏啊!”说着还怪模怪样的对着空气鞠了个躬,“不像看到我,总是晃着脑袋一串的朽木不可雕啊!”雅文越说越来劲,“要不我跟姐姐说说,让你也去上学吧,这样你就不用老缩在墙角偷听了。”
“可是女孩子是不能上学堂的,雅文哥哥忘了。”凤飞静静地说。
还没等雅文回答,肖若妍的贴身丫鬟绿柳就把他叫走了。临走时雅文还不忘对着凤飞做了个鬼脸。
凤飞为秦娘摆好茶就退了出来,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帮云绫仔仔细细地擦过身,看着时辰尚早,就想去找雅文,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昨晚帮他写的功课给他忘在床头,忙揣在怀里一路小跑给他送过去。好不容易来到了学堂门口,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曹夫子把雅文叫到面前大声训斥,一把戒尺眼看就要落下去了,凤飞赶紧进去把竹简恭恭敬敬地递到夫子面前,说:“曹先生,我家少爷出门匆忙忘记把功课带来,希望您不要责罚他。”雅文看到凤飞进来,大大松了口气。曹夫子接过竹简,先是粗略一看,然后有点惊讶的仔细看完,问道:“这是你自己写的吗?”
雅文忙低下头,应了一声。
曹夫子挑了挑眉,“肖雅文,你最近课业进步神速,夫子甚是欣慰,尤其是这次,写的很好。你现在就来给大家谈谈你的文章吧!”
雅文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嘴巴抿得死死的,
下面一个小胖子站了起来,他是本地父母官的独子叫杨虎。“夫子,肖雅文的功课不是他自己写的,是他旁边的那个丑丫头写的。”
“你说谁是丑丫头啊!”雅文气呼呼的扬了扬拳头。
夫子扫了他一眼,雅文又低下头作委屈状。“杨虎,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夫子。学生前天和肖雅文打赌,赌他交不上功课,还输给了他一只蛐蛐,学生不服偷偷跟着他,看到这个丫头就在学堂外偷听,肖雅文正告诉她打赌的事,还求她帮写今日的功课来着。”说完,得意的扫了一眼怒不可遏的雅文。
曹夫子放下竹简说:“杨虎,你小小年纪就学会赌博这种恶习,给我回去把今天讲的《君子之道》抄二十遍,明日上交。”
杨虎皱着一张苦瓜脸说:“是。”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众人开心的收拾着东西。
曹夫子又对着正欲开溜的雅文补充道:“肖雅文留下!”
“是。”雅文比杨虎更沮丧的应道。
自从雅文被留下后,凤飞就一直在外面等他,现在都过去好些时候了,凤飞不免有些担心。
终于,门开了!肖雅文走了出来:“小飞,曹夫子让你进去。”
“为什么?”小飞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进去就知道了。”雅文神秘兮兮的说。
小凤飞心里打着鼓,看见曹夫子端坐在椅子上,正悠然的喝着香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先生。”
曹夫子抬眼看了看这个左脸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青绿色痕迹的女孩,放下杯子问道:“你叫云飞,是肖雅文的丫鬟对吗?”
“是的。肖小姐看云飞无依无靠便收留了我,救命之恩云飞无以为报,只望能好好服侍小姐少爷。”
“嗯。我听肖雅文说你聪明好学,这段时间一直在学堂外听讲,可有此事?”
“先生,云飞知道女子不能上学,但来您这儿全是云飞一时兴起,况且云飞只是在屋外旁听,不算冒犯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怪罪我家少爷。”凤飞说的一板一眼,有条不紊。
曹夫子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刚刚我出了几道题来考肖雅文,他果然答不上了,足见杨虎说的是实话。既然你能一直帮他瞒着,那这几道题也由你作答,若答不上,我就还要罚肖雅文。”
小凤飞咬了咬牙:“先生请出题。”
曹夫子对凤飞的才学半信半疑,便说了个简单的对子:“月圆。”
小凤飞答道:“风扁。”
“何解?”
小凤飞说“风连窄缝也能进去,不扁能成吗?”
曹夫子挑了挑眉,从门缝里看人!这孩子真是不简单,居然让自己吃了个暗亏,“虎眼褥盖学士椅。”他又出一题。
小凤飞不假思索立刻对道:“兔毫笔写状元坊。”
五岁的孩子就有夺状元的雄心,而且还是个女娃,曹夫子做了个自己都吃惊不已的决定:“你想不想来学堂上课?”
“先生,您这是……”凤飞的声音惊喜得不由微微轻颤。
“你以后跟肖雅文一起叫我夫子吧!”
“是,先……夫子!”
就这样,小凤飞成了曹夫子的学生,曹夫子展开竹简,看着一处陷入了沉思——平生志气运未通,蛟龙困在浅水中。有朝一日春雷动,际会风云上九重。这样熟悉的气魄让他想起了过去另一个孩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