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飞》李婉榕

3、突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眼已是五年过去了，落霞苑里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一棵枫树下，她扎着两个圆髻，稚嫩的脸庞显露无疑。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浅淡且细长的娥眉，可爱挺翘的鼻子和饱满的嘴唇，再加上脸颊上淡淡的红晕，好看极了。她就是金龙国曾经的公主，明孝皇后唯一的孤女——龙凤飞。
　　小凤飞在落霞苑里一待就是五年，刚开始还有明孝皇后的奶娘云嬷嬷和两个丫鬟照顾着她，直到半年前的一个傍晚，云嬷嬷和那两个丫鬟突然都不见了，落霞苑里只剩凤飞一人，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又有人踏进落霞苑，而且还是个聋哑人，所以小凤飞已经有半年多未曾开口说话了。此时的她像以前一样静静地靠在枫树粗壮的树干上，两只眼睛看着云嬷嬷走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大门口，眨也不眨，火红的枫叶衬得小凤飞的身体那么单薄，一袭白衣的她仿佛透明得快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金龙经过了五年的动荡，龙氏一族的统治已是岌岌可危了，龙天翔又久病不起致使大权旁落，加上金龙年年天灾不断，百姓怨声载道，对龙凤飞是“天煞孤星”一说更加深信不疑，皇族的威望一落千丈。
　　不知不觉中，夜已深沉，阴寒的晚风肆无忌惮地吹过小凤飞纤薄的裙裾，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小凤飞收回目光，慢慢地往屋里走去，她安静的脸上此时露出了一丝疑惑，因为已经一整天没有人来这儿送饭送水了，有些怀念那个无声背影，不由抚了抚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委屈和黯然！就在这时，落霞苑的大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推开，小凤飞吓了一跳，回头正看见帮自己送饭的聋哑宫女正跌跌撞撞的向自己跑来，腿上、胸口和脸颊还淌着令人心悸的鲜血。小凤飞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身子，在她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被迎面冲来的人一把拉进了屋子，来到平日自己就寝的床边，不知拉着自己的人按了什么，一条精巧的隧道突然出现在眼前，然后小凤飞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抱着跳进了隧道里。
　　隧道的两边每隔十米就燃着一盏小灯，光线昏黄而晦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久远的酸苦味，抱着自己的人呼吸又急促了几分，显然是刚才的行动扯到了伤口，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贴着胸口的地方由温热的潮湿变成了冷硬的干燥。小凤飞没有吵闹，因为这双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有着和云嬷嬷一样干净的皂荚清香，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了，实在是不舍得放手……站了一天，饿了一天的笑凤飞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一阵陌生却清脆欢快的鸟叫声让小凤飞睁开了眼界，她打量着四周，是一间十分简陋的茅草屋，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放在正中，而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堆干枯的稻草，自己正睡在上面。小凤飞坐起身，困惑地眨了眨眼，突然扫到了胸前的殷红，昨日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脑中，她忙四下寻找着，看见熟悉的身影靠在墙壁，才稍稍松了口气。
　　轻轻走过去，拉了拉聋哑姐姐的衣袖，没有反应，小凤飞着急了，又用力拉了拉，昏迷的人竟倒了下去，碰到她的时候，小凤飞只觉一阵灼烫，忙把她扶着躺下，小凤飞回忆起以前自己发烧时云嬷嬷照顾自己的情形。把地上的稻草给聋哑宫女盖上，又在不远处找到了水和干粮，小凤飞用力撕下裙子的下摆，沾了水仔细擦拭干燥的嘴唇和滚烫的额头，直到中午，她身上的热气才渐渐散去。
　　“你醒了！”小凤飞带着笑，松了口气，难得的露出了孩子的天真，但久未开口的她声音有着一丝暗哑。
　　躺在稻草上的人稍愣了愣，随即温柔地扬起了双唇。
　　小凤飞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浑圆的小手情不自禁的覆在还有些微烫的脸颊上，口中喃喃地叫出了声：“云嬷嬷……”
　　“凤飞……”似是无奈似是怜惜的声音传入小凤飞的耳朵，一惊之下忙收回手。
　　“你是谁？你不是又聋又哑吗？”小小的脸上居然有了警惕。
　　缓缓坐起身来，“我是云嬷嬷的女儿，比皇后娘娘只大了半月，你可以唤我绫姨。”云绫轻轻为小凤飞捋了捋乱发，柔声说。
　　“绫……姨……”小凤飞开口，眼睛明亮起来。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云绫伤的不轻，但好在她早有准备，在小茅屋的墙角下，存放着一些丹药和干净的纱布。这几日来，小凤飞一直在帮她清洗伤口和换药。
　　“绫姨，我想去小溪边打点儿水来。”
　　“小心点儿，快去快回。”云绫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小凤飞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云绫看到这样懂事得过分的凤飞心疼得直皱眉。自从那天自己表明身份以后，凤飞只是抱着自己好久都不曾放手，此外却从不向自己问及皇后和皇上的任何事情，也不问为什么要逃出皇宫，自己怎么受的伤。只要自己不开口，她决不打扰自己。而就在包扎伤口的时候，凤飞的小手都在颤抖，脸上却仍是一片宁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血肉模糊的地方仔细清洗上药，有点笨拙但无比认真地包扎着。只是从她晚上睡觉时紧紧抓住自己衣摆的小手，才能发现她隐隐的不安。但让云绫欣慰的是，凤飞毕竟还是孩子，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广阔美丽的森林让她近日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她笑起来和娘娘真的很像，不过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却不比娘娘的柔情四溢，倒和那个人的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到底是他的孩子啊……
　　正出神，小凤飞抱着满满一堆东西走了进来，“绫姨，喝点儿水吧。”小凤飞打开竹筒，把水递到云绫手里。
　　喝了一口，清甜甘洌的芳香直入咽喉。
　　小凤飞放下怀里的野果，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粗粗的木棍，棍头微微弯曲像极了拐杖，棍身有好几处青绿的树疤，显然是把多余枝条拔去的痕迹。“绫姨，这个给你。”说着小凤飞把棍子递了过去。
　　云绫惊讶于凤飞的体贴，接过木棍时看到凤飞手心的刮伤，心里轻叹一声，“傻孩子。”然后接过木棍。
　　小凤飞赶紧收回手，转身拿刚摘的野果给云绫。
　　云绫放下木棍，拿起果子咬了一口说：“凤飞，明天绫姨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凤飞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云绫问道：“可是舍不得这儿了？”
　　小凤飞抬头看了看云绫，点了点头，又忙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地上说：“这里很漂亮，有小溪，小鱼，小鸟，还有好多的大树和鲜花：天特别宽，特别蓝，还有……”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云绫不忍心再听下去，把小凤飞搂进怀里，“绫姨带你去一个更美、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小凤飞复又抬头，眼睛明亮动人：“不回落霞苑吗？”声音里有浅浅的渴望。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云绫紧了紧手臂说：“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屋里静了一下，小凤飞忍不住问：“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有这儿这么大吗？”
　　“比这儿更大，所有今天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走很远的路。”
　　小凤飞点了点头，听话的在云绫身边躺下。
　　没过多久，云绫觉得身上有点儿不对劲儿，心脏那儿竟一突一突的刺痛着，她难受地坐了起来，伸手去拿不远处的竹筒，但却摸到吃剩下的几个野果，手像触电似地收了回来，脑中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这种果子都长在几米高的大树上，凤飞怎么可能摘得到。
　　摇醒身边的凤飞，云绫急急地问道:”凤飞，今天的野果是你自己摘的吗？“
　　小凤飞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说：”不是……“
　　云绫暗叫不好：“那是别人帮你摘的。“
　　摇了摇头，“是我用石头打下来的……”
　　云绫松了口气。
　　“不过，泉水是一个砍柴的老伯帮我取得。”
　　云绫一惊，“砍柴的老伯？”这里一向人烟罕至，哪来的砍柴老伯。
　　“嗯！”
　　云绫赶紧站起身，从墙角下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咽下一粒，又回身喂给凤飞一粒。然后拿起木棍走到屋外。今晚的月光分外皎洁，清朗的银辉遍洒大地，即使是从这儿往山脚看，云绫仍旧可以看到那正快速移动的“黑蛇”，咬了咬牙，云绫转身回到茅屋，看到贴门站着的小人儿说：“凤飞，咱们现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