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世界》遥远的白山茶

2、灯光

　　“小江，8点多了，你都守了三天了，该换班了，辛苦你了。”来换班的同事杨医生一把兜住从椅子上摔下的江医生。江医生一个激灵地弹起，艰难地睁开眼睛，隔着护目镜仍能看出她是在睡梦中乍醒，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上干裂，只有些许血色，眼底淤青一片，眼神有些许恍惚。她定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杨医生，甩了甩头，似乎是想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唔，你来了。”江医生站起来，伸了伸腰，双臂张开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嗯，快去吃饭吧，别饿着了。咱们这些一线人员可不能倒下。”杨医生温柔地拉开了椅子，自己坐了上去。江医生将桌上台灯的亮度调大，冲着杨医生笑了笑，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给你点盏灯。”狭小的值班室瞬间明亮起来，虽然光色冰冷，但是不知为何，竟为值班室添了一丝人气。
　　江医生将套在自己手上的三层手套脱下，这东西闷了她一手的汗。口罩外沿十分坚硬，压得她鼻梁生疼生疼的。她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将在她脸上勒出一道道红痕的口罩摘下，之前的红痕久久不消，而今又添上新的了。将这些设备除掉，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缓过来了。缓了大概几分钟，她又将口罩戴了回去，毕竟是特殊时期，什么事情都是要格外注意的。
　　“江医生，其他医生都领餐了，就差你了！”外卖小哥捧着热气腾腾的盒饭冲江医生走来。外卖小哥大汗淋漓，额角沁出汗珠，口罩想必也是从未摘过，在脸颊上勒出深深地印记。虽有口罩遮挡，却掩盖不住眼角的笑意。
　　“啊？谢谢你们了，辛苦了。”
　　“嗐，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外卖小哥羞涩地挠了挠头。
　　“你也早些回家吧。”
　　“那是，家里为我留了盏灯呢。我明天再来。”语罢，外卖小哥接了个电话，便快步地离开了。
　　江医生看着外卖小哥打着电话在路灯下渐行渐远的身影，灯光很昏暗，却照亮了归家人的路。她也默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那刚上一年级的儿子，她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指尖在屏保上摩挲了好一会儿。犹豫了几秒便拨通了丈夫的微信视频通话。
　　“今天还好吗？吃饭没？有没有好好休息？”
　　“喏，在这儿呢，准备吃。今天病人还行，已经在不断减少了。”
　　“嗯，那就好。”
　　“儿子今天有没有闹？”她按了按太阳穴，一想起23号那日，儿子鼻涕眼泪一直在流，抱着自己的腿不让自己走的模样，就感到心疼。
　　“没了，他今天很乖的在家上网课。”
　　江医生闻言长舒一口气，瞬间轻松了不少。
　　“妈妈！你今天有没有保护好自己啊。”
　　江医生听到这句话不禁鼻子发酸，眼眸不禁湿润了。千言万语一下子卡在喉咙，一瞬间竟说不出话。她轻轻地抚摸着屏幕里儿子稚嫩的脸庞，她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先去吃饭吧。”回过神来，只听见丈夫轻柔的嘱咐。
　　“我给你留了盏灯，等你回家的灯。”
　　“好。”
　　江医生挂断电话，打开仍有余温的盒饭。余光瞥见医院外的居民楼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盏。灯光么？她不禁勾起唇角。
　　站在一线的他们不正是这人间的光吗？不畏生死，逆暗而行。但是光的寄托不是一盏又一盏的明灯吗？一盏又一盏等着回家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