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瞳》斯文

12、第十二章 梦中人（上）

　　黄铜制成的镜子中，映出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美如冠玉，面若春水，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眉似新月，眸含秋水。

　　浅笑间日月无光，蹙眉时百花落泪。

　　深蓝的眸子犹如海洋一样深邃，含着无尽的忧伤。

　　啧啧……真是美人，让她这个女人都不由得怦然心动，林缘赞叹，不过可惜，眼神太悲伤了，分明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怎么就有这么伤感的眼睛呢？

　　正感叹间，美人放下铜镜，将它扣在桌面上，纤纤玉手拂过镜子背后雕刻的兰花，朱唇中暗暗吐出一声叹息，犹若微风吹进心中，让人痒痒的。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干吗要把镜子扣上呢？要是我，天天抱着镜子不撒手，日日夜夜观赏这人间绝色。林缘暗想。

　　不对！这是哪里？这个美人又是谁？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那个地下宅院里，进了一间与众不同的女子闺房，然后拿起一面倒扣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接着，接着……

　　就看见那位美女了！

　　可是，她在哪里呢？为什么她看不见自己呢？感觉不到自己，触摸不到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过这个梦不是她的，而是眼前这位美女的。林缘有这样的感觉。

　　正想到这里，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古代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她对着美女说：“小姐，昨夜睡得可好？老爷夫人怕您初来这里有所不适，遣奴婢来问安。”

　　美人转身道：“你去回老……爹爹，说我很好，让他费心了。”

　　“是，小姐。”说罢便走了出去。

　　待她关上房门，美人站起身来，在屋中轻轻踱步，款步姗姗，婀娜多姿。

　　这时一个白色不明物体撞在了她的腿上，美人轻轻将白色物体抱起，嫣然一笑：“小白，你也刚来这里，可否不适？”含娇细语，如娇莺初啭。

　　林缘这才看清那不明物体是一只可爱的小哈巴狗，通体雪白，只不过头上有一只独角，但却又短又钝，没有任何威胁力。

　　长角哈巴狗小白拼命往美人怀里拱，还不时舔舔她的脸，看得林缘直咬牙——这么色一只狗，绝对是公的！

　　美人却显然没注意到这狗的“色心”，还把小白抱得更紧了一些，说道：“娘不在了，柳儿嫁人了，老爷硬要我叫他爹爹，不知道安得是什么心，小白，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了。”

　　听了她的话，本来不安分的小狗静了下来，它伸出爪子，接住美人眼中落下的泪珠，用头蹭蹭她的脸颊，仿佛真的感受到美人的伤心，努力想要安慰她。

　　“不提这些伤心事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看看赤鸾国的相国府是怎样的景象，毕竟，以后便要在此处安家了。”说罢轻移莲步，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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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国府的确有钱，看这气派，看这广阔的院子，看这价值连城的花草，看这……要看得多了去了！但是最让林缘吃惊的是，这里就是那地下宅院，只不过这次，一草一木都是真的，在工作的下人也不再是石人。难道，我梦见的就是这个院子原本的模样？林缘恍然大悟。

　　小白一进院子就欢实起来，四处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活，而美人只是望着一盆未开的花发呆。素手碰向花叶，那叶姿幽雅潇洒，碧绿清秀，就如母亲一般，那样的洒脱，那样的勇敢，一时间，美人恍然看见娘亲的娇颜。

　　“清儿。”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美人的思绪：“在看这盆寒兰吗？这是你娘当年临走前种下的，至今未开。”

　　美人清儿回身看见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立时行了个礼，道：“老……爹爹。”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习惯唤我爹爹吗？你娘亲是我亲妹，说起来你应是叫我舅舅才是，但我与你娘有过约定，若她有什么万一，我必要将你视作亲生骨肉，所以，你要习惯唤我爹爹。”

　　“清儿记下了，爹爹。”美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记下了吗？不是知道懂得明白，而是记下，惠心，你的女儿同你一样，都是这般性子。中年男子看着清儿，神色复杂地想着，突地，他脸色一变，那蓝色的秀发与眼瞳刺进他的眼中，就像一支箭生生扎进他心里，若不那有着同样发色的男子，惠心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男子脸色再也不和蔼，冷冷道：“这里是相国府，整日里来客也不少，你毕竟是女子，这里虽属内院，但也不应抛头露面，回房吧，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是，爹爹。”美人依然是那么温顺，再次行礼后便回房了。留下身后男子面色阴晴不定，一时不忍，一时怀念，一时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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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有趣，不知哪里来的野鸡竟然想做凤凰，以为老爷认她做了义女便一步登天了吗？”一个饱含嫉妒的声音传来，这是那个叫环翠的侍女吧，昨日她进府时那名义爹爹给的两名丫鬟之一，另一个叫做翠玉。

　　“就是就是，这义女也不知是怎么认的，莫不是在床上相遇？”另一个声音讽刺道。果然是翠玉，清儿心想。

　　“长得倒是真不赖，跟个狐狸精似的，我若是有这般容貌，早也不知是哪个王孙贵族的妾室了，看那双眼睛，把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清儿坐在房里，听着环翠的粗言侮辱，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翠玉接道：“除了眼睛，我看她床上功夫必是了得，否则怎能让老爷服服帖帖的，这点你是绝对比不上啦。”

　　二人在门外一边打扫院子，一边叽叽喳喳，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主子能否听到，清儿略一思索，走出闺房，吩咐道：“环翠，我口有些渴，你去沏壶茶来；翠玉，你去打盆水来，我想洗漱。”

　　“大白天的洗什么啊……”翠、环二人一脸的不愿。

　　“小姐，茶！”环翠把茶盘重重地放在桌上，另一边翠玉也泄愤一般地弄出“哐当”的声音。

　　清儿拿起茶杯，道：“这茶有些热。”

　　“你不会自己吹吹啊！”环翠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也是，吹吹便好。”清儿看着茶杯，神色一厉：“可惜，我对不长眼睛的东西没兴趣！”说罢，便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环翠脸上。

　　“啊！”环翠烫得大叫，一旁的翠玉，也放下水盆，跑过来细看她的脸，发现并无大碍，只是烫红了些后，对着清儿怒道：“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吧。”美人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道：“相国府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吗？哦，我想起来了。昨日夏总管将你们交给我时，我还讨了样东西。”

　　拿出两张纸：“这是你们的卖身契吧，还是签的死契。你们说，若是我将这东西送到城里最大的窑子里，会怎么样呢？”说完还轻轻一笑，笑得是寒风阵阵，一时间屋里好像都飘满了雪花。

　　“你，你敢！你随便把我们卖出去，相国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环翠捂着脸喊道。

　　“我说怎么这么大胆，原来后台是相国夫人啊。”清儿抖了抖手中的纸道：“说得没错，两个有用的棋子不见了，夫人确是会拿我出气，可是你们会怎样呢？难道以为她会救你们出来吗？”

　　翠玉直起身，正要大声喊说当然会，却被清儿一手推到：“跪下！现在我是你主子，主子还没让你站起来，你就得给我跪着！”声音依旧那么动听，可是却带上了凌厉，气势上比起刚刚的相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吓得俩丫头抱成一团儿，连哭都不敢哭。

　　我的娘啊！林缘在一旁哀嚎。这变化也忒太了吧，咋一下就从弱不禁风的公主变成阴险狠毒的老巫婆了，太吓人了！

　　当然没人听得见她的话外音，清儿接着说道：“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被卖出去，夫人绝对会以此为借口惩罚我，说不定是什么家法，打上几板子。可是，你认为会有人去管你们俩个办事不利的家伙的死活吗？不要做梦了！我的确会被罚，可是你们，恐怕得一辈子呆在青楼里，一双玉臂千人枕了！”

　　翠、环二人听了她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同时狠狠地磕起头来，那叫一个不要命啊，眼看着地上就见血了，两人一边磕还一边求饶。

　　“够了！”清儿一声轻喝，而后脸色转柔道：“你们以为我当真如此心狠吗？从昨日一见你二人我便知道你们不会安分做事，可是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和你们计较，但是——”语锋一转，再度严厉起来：“但是你们太放肆了！明知道我在屋内就大放厥词，丝毫不在意我能否听到，分明是给我来个下马威，若是我再不理会，以后可是要被你们欺到头上来了！”

　　厉害厉害，林缘在一旁看得起劲儿，恩威并重软硬兼施，这清儿，可不是一个任人欺凌的主而啊！

　　那边美人又缓和下来：“今个儿这事我先记着，不为难你们。你们可以继续做夫人的眼线，毕竟这是本分。当然也可以继续说我坏话，可是要让我听到一句，今天的话，可不是白说的！懂了吗？”

　　俩傻丫头一起拼命点头，那频率，跟吃了□□似的。

　　“下去吧。”清儿放人，俩丫头逃命般的连滚带爬往出跑。

　　“等等！”翠、环两人闻声一僵，心想莫非这主儿又改主意了？战战兢兢回头，却看见一张芙蓉面笑语如花，对着她们说：“我最讨厌绿色了，偏巧你们的名字里都带个翠字，不好。改个名吧。”然后低头沉思，接着杏眼一亮：“对了，就叫痴痴和傻傻吧，如何？”

　　还能怎么样啊，主子赐名了，接着吧。二婢子对视一眼后道：“谢小姐赐名。”然后拔腿就跑，头都不敢回了。

　　清儿看着她们狼狈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暗道这相国府内，盯着自己的人不知有多少。

　　“哈！”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清儿诧异转身，却险些被耀花了眼：

　　一张随意的笑脸摆在自己面前，火红的长发高高束起，一身绛红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丝毫不觉得妖艳，只有潇洒与英气，眼睛如最上好的葡萄酒一般，香醇中透着诱惑。

　　“你是……”清儿后退，太近了，她还是头一次与男子这般接近：“你是赤鸾皇族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女子闺房里。”

　　男子见她退后，便欺进几步，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道：“我姓风，你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