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对头手下艰难求生[快穿]》西怀

16、第 16 章

　　对于宋铮这种情况，顾宁归并不是专业的，也顾不上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虽然他一出现，宋铮身后的人体铸成的肉墙停止增高。

　　一个个瞪大着眼睛，像死不瞑目般看着他。

　　顾宁归一个大男人看得心里发怵，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包医用棉花，草草地给他止血。

　　“可以自己走吗？”

　　宋铮呻/吟一声，扶着后脑勺:“可以。”

　　虽然一站起来脚下就趔趄，顾宁归赶紧扶住他。靠的越近，顾宁归越把宋铮看得仔细。

　　宋铮看起来确实老了，很多，尤其是他扶住的那条胳膊——那绝对不是一条属于三十岁左右、正值壮年的成年男性胳膊。

　　宋铮是真的老了，不是惊吓，不是精神上的衰老，是时间作用在肉/体上留下来的痕迹。

　　忽然，顾宁归问了一句。

　　“宋警官，你今天几岁？”

　　宋铮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明明顾宁归问的话和自己之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有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宋铮嗓子沙哑得可怕，说话时能吞下自己喉咙间的血沫。

　　“四、十三。”

　　顾宁归长长地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扶着宋铮往一楼走去，当下完最后一阶台阶，他说:“到了。”

　　“好。”宋铮其实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宋铮没错，他也没错，也许……季越也没有错。

　　顾宁归锁上急救通道的门，转头问宋铮:“你是从湖里来的？”

　　宋铮眼前一片血色，但他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和他们不一样。”宋铮说。

　　顾宁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被关在医院里，那些“丧尸”。
　　明明在前一秒，娇俏的小护士还在嚷嚷着要找男朋友。

　　季越确实做得很完美，就像徐学礼夫妻和那几个人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破绽。

　　每天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每一个性格外貌都不同，每一个身患的疾病都不同……跟何况他还经常出去外面。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察觉到这些人都是由同一个人创造出来。

　　他莫名地想到了楚门的世界，而季越给他的，更加真实，也更加令人恐惧。

　　顾宁归不知道那片人工湖能不能再把宋铮送回去，但在这样一个接近完美的世界中，只有这么一个漏洞，他就是不信也得信。

　　季越已经知道宋铮的存在，顾宁归不知道季越会怎样对待他，是死，还是和自己一样永远被蒙骗？

　　而后者，对于宋铮这种追求真相至死的人来说，不比死好到哪里去。

　　顾宁归扶着宋铮到了湖边。

　　他又检查了一下宋铮的生命体征，没有什么大碍，顾宁归松了一口气，但拖得时间久了难免有什么后遗症。

　　顾宁归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来了？！”宋铮的脊背绷紧。

　　虽然他也不知道来的该是什么，但不影响他对危险来临前敏锐的直觉。

　　“……不是。”顾宁归声音沙哑，他把宋铮留在原地，一个人朝湖边走去。

　　黑色的湖静悄悄的，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恶鬼。望着幽深不见底的湖底，顾宁归头一次因为湖水的深不可测而恐惧。像被掐住了呼吸，患上了深海恐惧症。

　　吸引顾宁归注意力的是湖面上的一抹浅蓝色。

　　他认得，那是医院清洁工的制服，宽大又吸汗，是不错的衣料。

　　宋铮的话在脑子中一闪而过。

　　人影离他很远。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游过去的时候，湖面动了。一层接一层的水波推着人体，就像后面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顾宁归恍惚一瞬，竟然产生一种“世界因我意志而运行”的错觉。

　　“砰。”沉闷的声响。

　　尸体撞上了岸边。

　　顾宁归沉默了半晌，抿紧唇，蹲下身把尸体翻了个面。

　　是徐莹。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难以遏制的干呕欲望在胸腔里翻腾。

　　距离宋铮来到这里不过两个小时，尸体还没有被泡得发白发涨。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四肢，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朝不受控制的方向一路脱轨。

　　“你是打算杀了宋铮吗？”顾宁归看着徐莹的尸体问。

　　“今天是宋铮进来了，那下次呢？也杀了吗？”

　　他面前没有任何人，除了宋铮大口的喘息声外他身边没有任何人。

　　但顾宁归知道季越能听见。

　　身后传来黏腻的声音。
　　是鞋子踩上湖边湿润的泥土的声音。

　　顾宁归回头，看见了季越。

　　“宋铮可以回去吗？”顾宁归说，“通过这片湖。”

　　季越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明明自己已经死了。他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不想骗顾宁归。
　　也不想顾宁归离开。

　　顾宁归笃自点了点头，季越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看来是可以的。怎么回去？游回去？”

　　顾宁归问完这一句，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下来。

　　季越死死地看着他，害怕一不留神，顾宁归就钻进了湖里。

　　顾宁归也在悄悄观察着季越的神色，自然看穿了他的戒备。心里有了计量，看来回去的方法并不复杂。只是他还缺了关键的那一步，怎么样让宋铮活下来，而不是像徐莹一样死去。

　　宋铮，他是一定要救下来的。

　　顾宁归倔强地回视，表示自己不可能让步。

　　良久，季越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顾宁归一愣。

　　“外面已经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你没有朋友，老师在国外发展，爸妈也不认你，你也不能再当医生，还被列为犯罪嫌疑人……”

　　“外面太辛苦了，留在这里不好吗？”

　　季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他的眸色依旧黑沉不见光。但此时，顾宁归竟然把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安心。

　　季越轻轻地抱住他，一只手搭在腰间，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背。

　　“留在这里，不好吗。”

　　顾宁归恍惚，突然发现季越说的都是事实。

　　原身的父母早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即使是唯一的儿子，在知道季越和他的关系后当场断绝了关系。就算穷，他们也不能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卖屁股的玩意儿。

　　顾宁归在国外进修，带他的老师自然是个外国人，大学时候的教授去了公立医院挂名，整日在各个实验室、大学、病房中忙碌……顾宁归，不过是他教学的学生之一。

　　原身没有朋友，因为害怕季越爆发，也害怕别人发现他是个同性恋，当然，原身还有个更加卑劣的想法，他想骗个孩子。在此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真实性向。

　　季越杀了那么多人，最后的锅竟然是由他来背。他相信季越的能力不会有任何人找到证据，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找到凶手。但警察会百折不饶地想找出一个真相，他会不断被骚扰，不断沉浸在内疚感中，为季越的所作所为赎罪。

　　顾宁归想完所有，竟然觉得季越说得有道理。

　　这里难道不好吗？

　　没有原身留下的烂摊子，季越也不会再杀人，他可以重新开始。

　　顾宁归不自觉抓紧了季越，手指抓着季越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季越感受着，勾起唇角。

　　顾宁归抓着他的手陡然用力。

　　季越低头，猛地对上顾宁归眼睛，亮着光，灿若星辰。

　　顾宁归:“都是你害得。”

　　他一字一句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失去一切社交，失去工作，还被警察盯上。”

　　“如果没有你，我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季越手臂一紧，几乎要生生捏碎怀里的人。平静的人工湖沸腾起来，像蛰伏已久的恶鬼终于要露出獠牙，狠狠撕碎他的猎物。

　　就在即将要亮出利爪的时候，一个吻落在他的唇边。

　　湖面传来细细的嗷呜声，恶鬼怔愣。

　　顾宁归强忍着腰间的疼痛，双臂环上季越脖子上。

　　“我留下来。”

　　他笑着:“因为你在这里。”

　　季越指尖颤了颤，不可思议地盯着怀中的人，眼睛一存存地扫过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他在审视着他。

　　顾宁归:“把宋铮送回去。”

　　季越突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说:“你在骗我，为了让宋铮回去！”

　　顾宁归一点也不怕季越凶恶的表情:“没有骗你，我留下来，他回去。”

　　“你会偷偷回去，在某一天。”

　　“不会！”顾宁归一把掐住季越的脸，可凶了:“你好好听我说话！”

　　季越睫毛颤了颤，不说话了。

　　顾宁归叹了口气，松开季越的腮帮子:“怎么回去？”

　　“……我让他回去。”季越声音很小。

　　顾宁归:……？

　　季越:“我想让他回去，他就能回去。我想他死，他怎么也游不上来。”

　　说着话时，季越直勾勾得盯着他。

　　整个幻境，由他的意志而运行。

　　顾宁归脑子一抽:“那如果我偷偷下水，你会淹死我吗？”

　　刚说完，顾宁归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果不其然，一抬眼就对上季越“果然如此”的目光。

　　顾宁归:“不，我不是……”

　　接着，他吃惊地看着季越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骗你的。”
　　“如果你想走，那就走。”

　　顾宁归突然觉得喉咙有些艰涩。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他沉默地越过季越，搀扶起宋铮，把宋铮扶到了湖边。

　　季越看着他的动作，唇角抿成笔直的弧度，垂在两侧的手悄悄地握成拳头。

　　顾宁归背对着他，浑然不知。

　　在一脚触碰到冰凉的湖水的时候，宋铮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但却奇异地找对了顾宁归的方向:“这就是真相对吗，季越，那个人，他是……”

　　“宋警官，”顾宁归打断他，“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不对，这不是梦，这就是……真相。”

　　不可思议的真相。

　　顾宁归笑:“宋警官凭什么判定。”

　　宋铮恍惚，似乎很多年前，他也听过这样一句话。

　　他当时是怎样回答来着？

　　直到黑沉沉的湖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才艰难地想起。

　　——“凭直觉。”

　　.

　　季越贪婪地望着顾宁归的背影，装模作样地问:“你不走吗？”

　　顾宁归无奈，转过身来:“不走，留下来陪你。”

　　季越唇角不自觉地提起，当他发现时，又不动声色地把弧度压下。

　　要矜持。

　　“你会让我活下来吗？”

　　顾宁归一脚深一脚浅地从湖边走回来，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呢。
　　留下来当然也是为了任务，要是惹恼了季越，那自己这一趟就白跑了。
　　亏大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担心季越一言不合就对身边的人下黑手，这么好的环境去哪找？

　　顾宁归就像个渣男，而此时被哄得找不着北的季越只觉得自己的胸膛温热得厉害。

　　他眼睁睁看着顾宁归走到自己面前，像不知世间险恶的小羊羔把自己献祭给了恶鬼。

　　想到这个比喻，季越兴奋地搂住了他的小羊羔，把自己的头搁在他的肩头上。在顾宁归看不见的地方，磨着牙齿，似乎在考虑从哪一个地方下口。

　　肩膀、大动脉，还是其它的，更加湿润、温热的地方？

　　他的舌尖顶上虎牙，许下承诺:“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

　　季越从来没想过要杀顾宁归，就算他刚才真的跟着宋铮一起离开。

　　他只会跟在后面，永远地纠缠不休。
　　顾宁归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

　　顾宁归不知道季越的心思，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完成了任务。

　　回过神来，在心里狂戳系统。

　　像死了一样的系统终于给力地给出了反应。

　　清晰的电子音响起。

　　顾宁归按捺住兴奋，屏住呼吸聆听系统最后的宣告。

　　——“任务……”
　　“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