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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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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有很淡的消毒水味,阮禾拿着大夫开好的药站在处置室门口。傍晚的霞光映在屋内,裴什正垂着眼听身边护士小声叮嘱一些注意事项。白衬衫随意披在肩上,露出内里光裸苍白的大片皮肤。
看样子,学长背后那些陈旧的伤疤应该都是那帮人弄的了。
巨额欠款吗......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起码得有八位数才能收出来如此多的利息。
为什么会欠这么多?
护士喋喋不休念叨了很久,隔着宽大的口罩还会边说边瞄一下床上的人。侧脸轮廓是无懈可击的那种好看,被阳光的边缘扫过,皮肤都几乎白成透明,墨色如同绸缎一样的瞳孔沉静极了,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冷或是不怎么想说话,但仅凭那张脸,也足以让她看不够了。
阮禾等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小护士呆的越久他越烦躁。五分钟过去后,他走上前,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姐姐,还有别的吗?还有别的你跟我说就行了,他刚受了伤,需要休息。”
“啊...没了,就这些,注意一下就好。那个,你们可以慢慢换衣服,后面都没有别的患者了。”被当场戳破心事的姑娘刹那间红了脸,小跑离开了处置室,临走时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了门。
裴什身上的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后背贴上了绷带贴,只是衬衫裂开的口子还在,他的外套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只能先披着,像个宿醉后被打劫的倒霉鬼。
屋内混杂着药和牛奶的味道,两人一坐一站,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裴什打破沉默,他直起身,因为怕牵动伤口只能缓慢地抬起胳膊想要套进袖子里。
“钱我会还你。”他说,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可见就算动作尽量小也一样会疼。这种时候压根不需要装,单是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就足以让人疼进心坎儿里去。
果然下一秒,装药的袋子被随意扔在病床上。阮禾走近两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裴什露在外面的皮肤带着凉,被另一个人的手一触碰,就能敏锐感受到暖意。他撩起眼皮,看见眼前的人逆光站着,阴影兜头落在自己身上。在纯白的处置室内,如同黑色的翅膀,包裹着看不清面目的温柔。
阮禾的动作轻的像是羽毛,帮裴什穿好衬衫后才开口,“不急,学长,你后背的疤是他们弄的么?”
裴什的睫毛很轻地颤了颤,“是。”
“那也是因为他们追债,所以才住在墓地里的么?”
刚刚忽然想起去槐安公墓时候墙上那个洞和散落在两边的砖块,所以阮禾这么猜着。
“是。”
“为什么......”会欠了那么多钱?
裴什垂下头,单手系着纽扣。他骨节长却并不单薄,手指白而干净,比许多练琴的手都要好看。
阮禾盯了半天,无意识滚了滚喉结。
“是我爸,”安静好半晌,裴什才出声,恢复了一贯冰凉的语调说,“他被同行算计,才欠下巨额债务。”
“那他人呢?”阮禾脱口而出,认识这么久,从未听学长提起过这个男人。
“死了。”
裴什站起身,由上而下地望着他,“卧轨。”
阮禾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忽然感觉很冷。
是一种直指五脏六腑的冷。
他一下就想通很多事,为什么裴什的母亲三年前会选择跳楼,为什么学长平时从不与人多交流,为什么学长住棺材睡墓地,为什么每个月直播排名全平台第一仍然无法承担起爷爷的病情。
起码八位数的欠款,利滚利利滚利如此长的时间,全压在裴什一个人身上。
根本不敢想,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两人离得极近,阮禾所有细微的表情一丝不落地全部照进裴什眼里。他的温柔担心善良痛苦裴什看了个清清楚楚,窗外日头渐落,屋内被染成了火红的颜色。
是时候了,裴什想。
你已经知道了我地狱般的人生,就应该为你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眼前阴影不断晃动,阮禾瞳孔蓦地睁大。
胸腔被另一片微凉的身躯贴紧,后背处能清晰感受到另一个人五指的形状。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毫无预兆地跌进了学长的怀里。
裴什.....居然抱了他。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人,此时此刻僵成了一块人形雕塑。
裴什并未感受到任何抗拒的意思,便放心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熟悉的奶香味儿铺天盖地,搂在后背的手紧了又紧。
在阮禾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底带着扭曲的阴暗,淬了毒的恨意喷涌着迸裂而出,可说出来的话却掩藏着细微的无助和难以察觉的绝望,仿佛顶级演员附身。
“对不起,但.....让我靠一会儿吧,好么?”
阮禾瞬间被击中,一颗心软成了一汪春水。
他轻抚上学长的后背,安慰着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直到走廊上响起由远及近的说话声,裴什才要从人身上起来,目光扫过发现怀里的人,发现这孩子的耳尖不知道什么红透了,像是晶莹的樱桃。
他看着好笑,故意用唇角擦着耳垂,慢慢吞吞带人猛然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酥麻”。
“学长,你......”
话音未落,处置室的门一下从外面拉开。刚刚那位小护士探头进来,“你们好了吗?欸?小帅哥你怎么了,屋里很热么?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没、没事姐姐!我俩马上就走。”阮禾拼命摇手企图驱散一些尴尬,他脑子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跟学长方才都干了些啥?抱....抱了?!拥抱了?!他俩抱了抱了?!等等,男人跟男人这样也是正常吧?是的,对,抱一下又能怎么样?当然不能怎么样,完全正常非常OK!可、可....可是.....耳朵.....
“好的,那你俩要快点哦,我等下来锁门。”护士最后偷瞄了一眼冷着脸的裴什后才匆匆忙忙离开。
“呼——”
阮禾下意识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可唯独耳朵上的火热,怎么也消减不掉。
他伸手捏了捏,感觉越捏越热,甚至连带着整片脸颊都跟着红了起来。
裴什系完最后一颗纽扣抬起头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眉梢弯了弯,干脆放了最后一个大招,抬手握住了还在揉脸的那只手。
阮禾一怔,下一秒他感觉手被温柔攥紧,身后有呼吸贴过来。裴学长低沉的嗓音在耳廓边响起,带着迷幻的蛊惑,慢慢地说道,“如果我说喜欢你,会不会让你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