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封魔师》马库拉

59、两个仪式

　　正式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拿到期末考试成绩的学生们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多种面貌。老师在一片心不在焉中安排了暑假作业和补课时间，然后学生们作鸟兽散，眨眼间便从教室里消失无踪。

　　两个男生走到罗祥座位前说：“喂，一起走吧。”

　　“不了，我今天直接回家。”罗祥笑着说。

　　“这么乖，真不像你啊。”其中一个男生吃吃地笑了起来。

　　“少来了，你们快走吧。”说着，罗祥推了他们一把。两人跟他摆摆手，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罗祥笑着目送他们消失在教室外，却发现窗外的操场有些异样，一团阴云笼罩在那里，好像拥有意识一样卷动着，从中散发出绝望晦暗的气息，仿佛稍一沾染便会落入永恒的深渊。恍惚间他觉得那片云变成了一个有着实体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地瞪着他，耳边传来飘渺诡异的声音，低哑深沉，似是地狱使者的低语。隐隐约约地，那个声音从模糊变得清晰……

　　“来这里……”

　　罗祥感觉自己好像被某种力量牵扯着，意识变得模糊，昏昏沉沉地飘向远方，他想抓住什么，想着前方用力伸出手，可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喂！”

　　突然一个女孩的呼喊闯入了他的脑海，就像一把重锤砸碎了罗祥脑中的迷蒙，令他如梦初醒。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爬上教室外的阳台扶手，再往前一步，他就会一头栽下去。罗祥脚下发软，向前扑去，小双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用尽全力把他拉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啊，成绩不好也不用跳楼啊！”小双喘着粗气吼道。

　　“不是……”罗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小双扭头望向操场的方向，不祥的阴云翻腾着。夏琦辉也借着小双的眼睛看去，不一会儿，那种被阴霾笼罩的感觉也向他袭来，与此同时，他发觉小双同样开始失神，连忙大声喊道：“小双，不要看不要想！”

　　“小心！”白星突然出现，一把将小双拦腰抱住才没让她爬上扶手。

　　小双回过神来，“我，我听到了，又是那个人的声音！”半个身体，面目扭曲，要将她吞噬的魔王琥偨！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说着，白星扶起罗祥，扭头一看，小双的眼神已经变了。“她没事吧？”

　　“魔王对她的刺激很大，我们还是快走吧。”

　　走出校门之后，天空变得彻底晴朗了，白星用力拍拍罗祥的脸颊，“同学，你还好吗？可以自己走吗？”走到这里，他应该已经脱离了魔王的控制范围。

　　罗祥脸色惨白，勉强点点头，于是白星不是很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回家了。

　　“魔王的力量又增强了。”夏琦辉忧心忡忡地望着校园里的那团令人作呕的黑云。“你们还没找到对策吗？”

　　白星无奈地摊了摊手，说：“之前试过好几个方案，不过都不太奏效，裂缝还在继续扩大，魔王已经具有控制人心的力量了。”

　　仅仅只是漏出来的一点点灵魂就能控制住人的灵魂，如果魔王完全复活了，那会怎样？想到这里，夏琦辉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对魔物产生这样的恐惧感的次数并不多。

　　“今天晚上我们家会在举行一个修复仪式，如果顺利，应该能把魔王重新封印。”白星说，“一定要让这个混蛋再也爬不上来！”

　　小双回到家里，穆杨正把一台便携式结界仪放进包里。他抬起头，催促道：“怎么才会来，要迟到了，快点儿换衣服。”

　　小双“哦”了一声，快速钻进房间整理装备。咒符条、护身符、水晶石……这些都是岳珊珊给她的东西，能帮助她逃脱对抗一些常见的封锁结界和精神控制。小双把它们都插进封魔师专用的一种看上去很像子弹带的腰带里。腰带上还有个专门放便携式结界仪的小包，她没有这么高级的东西，就把手机放了进去。换上旧T恤和牛仔短裤，把腰带系在腰间，对着镜子，小双深深吸了口气。

　　“紧张吗？”夏琦辉看着镜子里的小双，问道。

　　“不紧张。”说这话的时候，小双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一个小时后，穆家兄妹的车停在一片无人的工地前。这里原先是一片烂尾楼，后来拆了又没有重建，就一直这样荒着，在这寸土寸金的都市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小双跳下车，已经等候在这里的库尔拉奥走上前来，向她打了声招呼。穆杨拿着包下了车，发现少了一个人，问道：“岳珊珊呢？”

　　库尔拉奥用大拇指指向里面，“她在里面准备。”

　　三人走进工地中心，珊珊正把摆放到画在地上的五芒星的五个角上的白蜡烛点燃。完成之后，她站起身，对身后的三人说：“站成一个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

　　听上去好像很可怕——小双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握住了哥哥的手。穆杨发现妹妹的手心全是汗水，于是用力地回握住她。

　　珊珊看所有人都站好了，伸出双手，将意念全部集中到掌心，“四方的圣灵啊，听我的召唤……”她开始念咒。起初小双还能听懂她在念什么，但随着咒语从她口中流出，他们周围寒风乍起，蜡烛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摆不定。风吹起沙土和垃圾，呛得小双睁不开眼。她虽然力量不足，但还是能感觉到这股狂风中透出的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那股力量从远方被凝聚到他们脚下的五芒星中，伴随着恶灵般的狂啸。小双被吹得东倒西歪，用力拉住哥哥的手，透过微微睁开的眼缝看到库尔拉奥表情凝重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一块磐石。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吹飞的时候，风突然戛然而止。小双眨眨眼睛，抖抖头上的土，抬起头，只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短发女孩站在咒符中。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笑着对库尔拉奥说：“真是好久不见了，噬魂者。”

　　库尔拉奥扯起一个不正经的笑容，嘴里的舌头第一次对女性吐出毒辣的言辞：“伯纳克，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一个美女的身体？但愿这个女孩安息。”

　　伯纳克切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我们都是没有身体的流浪汉，彼此彼此。”

　　说完，两人对望了几秒钟，同时爆出哈哈大笑。库尔拉奥一步跨上去和伯纳克拥抱在一起。

　　“别废话了，”穆杨对这两人的温情重聚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库尔拉奥，我们把这个恶魔叫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开同学会的。”

　　伯纳克听了，推开库尔拉奥，悠悠地走到穆杨面前，伸出两根手指点在他的胸口。穆杨还没反应过来，心脏突然痛得像要爆裂一样。他捂着胸口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惨叫。小双扑上去抱住哥哥，“哥，你怎么了，哥！”她抬起头看着一脸坏笑的伯纳克，“放了他，不然我就杀了你！”

　　“哟哟，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放了他！”珊珊已经把水晶石握在手里了。

　　“伯纳克，住手！”库尔拉奥制止了她。

　　女魔物收回了力量，穆杨的疼痛立刻消失了。她没有继续理会无理的封魔师，转向库尔拉奥，“说吧，叫我来有什么事？”

　　“请你帮我找个人，”库尔拉奥说，“夏琦辉的身体。”

　　“夏琦辉？哦，就是那个夏氏的小孩，他不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吗？”

　　“他的身体被抢走了。”

　　没等库尔拉奥说完，伯纳克就截住他的话，“库尔拉奥，我知道你和封魔师之前的羁绊很深，不过我可不想帮他们。奉劝你也早点儿忘记过去，回归到正常圈子里来吧。”伯纳克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随后准备离开。

　　见她不肯合作，在场的其他几人连忙冲上去阻拦，但还没碰到伯纳克就被她弹飞。

　　“我怀疑这件事和琥偨的复活有关。”库尔拉奥提高声音。

　　伯纳克一听就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瞪着库尔拉奥，“你少开玩笑了！”

　　“我不开玩笑，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西岭和东岭都发生了大量流血事件，这难道是巧合吗？”说到这里，库尔拉奥停下了，定定地看着伯纳克。

　　女魔物哼了一声，咧嘴冷笑。她挠了挠头发，眼神突然变得狠辣，“鲜血与亡灵的献祭，很好，我要让这群小王八蛋吃点儿苦头。说吧，那群混蛋在哪里，我要去撕了他们！”

　　“不，我不想让你卷得太深，只要帮我找到夏琦辉的身体就行了。”

　　“哼，便宜他们了。说吧，我该做什么？”

　　与此同时，风和中学上空的空气变得诡异而紧张，乌云笼罩。白星听到魔物之王那似有还无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尽量不去在意。现在他是一名祭祀护卫，身着短祭袍，背后背着长剑，遥望正在自己学校的操场上举行的仪式，周围现代化的设备和这古老的祭祀结合在一起，无论怎么看都那么格格不入。

　　草地上画着巨大复杂的咒符阵，这是金之一族的职员们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上百个点燃的蜡烛围绕着咒符阵，中间，祭祀们簇拥着一名被长袍子裹住的老人，他捧着一个半圆形的大碗，另一名男祭祀正往里面倒着鲜红的羊血。白星不是很喜欢这个场面，扭过头想和旁边的同伴聊天，但无奈两边的人都离得太远，而且好像也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愿，于是只好作罢。

　　老人捧着碗不断摇晃，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时高时低。时间流逝，周遭渐渐发生了改变，乌云中的声音变成了悲鸣，白星抬起头，云团正变成一个漩涡，中心正对着老人手中的碗。再过一会儿，这个封印就会被修复，魔物之王复活的愿望会再次落空。至少在暑假结束之前，这里不会有发生鲜血与亡灵的献祭的条件，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封魔师协会挖出那些对封印不怀好意的家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人的咒语也到了最后阶段，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双手不住地颤抖，大碗好像产生了某种吸引力，漩涡产生了一条细线向下流去。

　　就在细线即将进入碗中的时候，一声怪异刺耳的尖叫从空中传来，白星激灵一下，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冲破乌云直扑下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一会儿一群群怪物如蝗虫一般向他们俯冲下来。白星和其他护卫拔出武器冲上前迎战，祭祀们展开结界确保仪式继续进行。外场的支援部队也冲了进来，几十个封魔师和众多魔物在操场上展开肉搏战。战斗并不是很艰难，只不过敌人数量众多，一波波攻击很消耗体力和意志力。如果是为了破坏仪式，那么对方只派出这种低级别魔物不是很奇怪吗？还是说……战场中间的仪式仍然在进行，祭祀们的结界相当牢固。但是结界周围已经被魔物的各色鲜血染得五颜六色，甚至连结界形成的透明罩上也染上了。鲜血与亡灵的献祭，这个词突然在白星的脑中闪现，如果人类的鲜血可以用来打开魔王的封印，那么无数魔物的鲜血应该也可以用来打破人类的结界不是吗？

　　没等白星想完，他发现脚下的地面发出了暗红色的光，地上的斑斑血迹同时发出了光芒。

　　不远处的高楼上，夏子峰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残杀，血迹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有种怪异的美感。他身边的韩瑞正捧着一本手册念着咒语。有个灵媒真是方便，他想到。不久，韩瑞的咒语达到了高潮，血迹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封魔师们的战斗速度明显减弱，而魔物们的攻击也随之停止。

　　“游戏开始。”夏子峰打了个响指，韩瑞的咒语同时结束。

　　风和中学的操场上，旋风乍起，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祭司的结界在狂风中瞬间瓦解。他们用身体保护住老人和他的碗，刀片般的狂风，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人甚至因此受了致命伤。祭司们忍受着疼痛，一步也不动摇，老人尽自己的全力念着咒语，封印仍在继续。
　　白星被刀风划得浑身血痕，一步也动弹不了。难道就这样看着敌人肆无忌惮吗？他趴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向着旋风外围爬去，他要找到那个施咒的人，杀了他。

　　工地那边，伯纳克感觉到了城市中的异动，她看了一眼库尔拉奥，说：“风和中学出事了哦，你不去关心一下吗？”

　　“我们学校？”没等库尔拉奥回答，小双先叫了起来，“今天白星他们举办封印的修复仪式，会出什么事？”

　　“我感觉到很多很多魔物，很多很多封魔师，还有他们的灵波在碰撞。”伯纳克说着，“那边的两位，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到吧？”

　　珊珊和穆杨对视了一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他们不如这位魔物感觉灵敏，但也觉察到了凌乱的灵波暴动。如果小双所说的封印修复仪式出事了，后果也许会不堪设想。

　　库尔拉奥却好像对此并不感兴趣，对伯纳克说：“那是他们金之一族的事情，我们继续。”

　　伯纳克笑了一下，“你是故意选这一天的吧？城市里出了大事，就没人会注意到你们的行动了。”

　　怎么会这样？小双把自己的手从伯纳克手中抽出。“我们得去帮助他们！”她对库尔拉奥说。

　　库尔拉奥没有理会她，要求伯纳克继续。小双用求救的眼神看着珊珊和穆杨，她不能在明知朋友有难的时候还这样淡定地做自己的事。岳珊珊和穆杨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穆杨走上前，拉起小双要离开工地。

　　“我去帮忙，不过你要老老实实呆在车里。”穆杨对妹妹说。

　　珊珊也紧随其后。看着离开的三个人类，伯纳克摇摇头无奈地笑了。她对库尔拉奥说：“真想不通你干嘛这么喜欢跟这些感情用事的人类呆在一起，真是自找麻烦。快点儿回来吧。”

　　“习惯了。”说着，库尔拉奥也小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