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封魔师》马库拉

35、树欲静

　　那样一场大屠杀究竟是怎么被平息的？夏琦峰站在一家电器商店外，看着橱窗里展示的电视机播放的新闻，里面对于那场鲜血与亡灵的献祭几乎没有提起。有时候真觉得封魔师的势力有些可怕。

　　“完全没有提起啊。”站在他身边的许怜说，口气很平静。不过她心里知道，自己脑海中此时正在回放着什么画面。这时候，一个温暖的触感从左手传来，她低头看去，只见夏琦峰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股暖流从他的手掌流入她的心间，化为甜蜜的微笑。

　　夏琦峰更加握紧了许怜的手。他还记得那天她在观光台上恢复意识之后，面对一片狼藉发出的惨叫。经过将近一个月她才恢复到了现在的样子，至少表面上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

　　“我没问题。”许怜把头靠在夏琦峰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那我们再逛一会儿吧。”夏琦峰说。

　　“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许怜看了一眼他曾经负伤的部位，问道。想到醒来之后看到他全身都是血的样子，许怜至今还心有余悸。

　　“没问题，你看。”说着，夏琦峰用力挥了挥手臂，表明自己完全康复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多逛一会儿吧。”夏琦峰拉起许怜的手沿着商业街继续走。

　　他们的关系理所当然地遭到夏至阳的反对，为了家族的面子，他并没有声张出去，并且严令儿子和那个魔物分手。之后当家夏伯源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已经了解情况。某天他把夏琦峰叫到房间里，半晌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窗边晒着太阳，望着小院里的景色。最后，他闭上眼睛，说：“希望你不要后悔。”夏琦峰至今对爷爷的反应感到惊讶，身为夏氏族长，他居然没有像父亲那样强烈反对，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然后禁止他们见面。这是作为族长的宽容吗？夏琦峰不明白，不过爷爷没有反对总是件好事，至少，父亲对他的行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今天是“假期”，是夏琦峰费尽口舌从家里为许怜要来的“假期”。自从北星塔事件之后，许怜和妹妹许莫便被软禁在了夏氏老宅中。协会认为这里是最万无一失的地方，而且本来也是夏氏看管不严造成了严重后果，所以也应该由夏氏来弥补。夏氏的看管的确严密，这一个月当中，许怜几乎没有踏出过她的小院子，夏琦峰也必须向父亲申请才能见到她。如果继续下去，夏琦峰担心许怜会憋出毛病来。

　　于是在这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他替许怜向爷爷“请假”。夏伯源考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当时坐在一边的夏至阳脸色难看得好像要吃人一样，并且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对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万一在外面被魔物绑架或者被琥偨控制了意识怎么办？

　　其实，有他夏琦峰在身边，又是大白天，许怜的脖子、双手、双脚全都挂着刻有封魔咒印的铁链，相当于穿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盔甲，基本是不可能再发生被琥偨控制意识的事情了。

　　就算是魔物，长时间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也会憋出病的——上次的事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许怜被长时间监禁造成情绪不稳定。人是会憋出病的，夏琦峰在爷爷面前这样对父亲说。

　　逛街的确开心，尤其对于像许怜和许莫这样长期没有出门的人来说。

　　“哇哇，姐姐，小辉好讨厌！”小莫哭着从边上的游戏机房跑出来。

　　夏琦辉也走了出来，很不愉快地大声说：“抓娃娃那么幼稚的游戏，你一个人玩不就得了？”他可没有时间陪这个魔物小鬼疯，如果她趁自己玩游戏的时候逃跑怎么办？夏琦辉想。

　　小莫回头瞪着夏琦辉，说：“你就是怕我逃跑呗，哼，我现在就跑给你看！”

　　“小莫别闹……”

　　没等许怜说完，小莫一溜烟得窜进边上小巷里。夏琦辉也紧跟着跑了进去，两个大人只好无奈得拎着东西跟上去。

　　“许莫，我警告你，立刻停下！”夏琦辉冲前面的女孩子喊道。

　　“呸，有本事来抓我啊！”小莫回头做了个鬼脸。

　　夏琦辉立刻站住，挥出一条火鞭，瞬间绑住了小莫的身体。

　　“放开我！”小莫喊道。

　　“不许动！”

　　“小辉，你干什么，放开小莫！”夏琦峰跑上来拽住弟弟的胳膊，阻止他收缩火鞭。

　　“这个家伙不听命令，企图逃跑，我只是按照父亲的命令对她实行制裁。”

　　“她只是在闹着玩，你这样会伤到她的。”夏琦峰对于弟弟的过分认真有一丝不满。

　　“如果她是真的要逃跑呢？”夏琦辉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

　　夏琦峰被问得无话可说，站在看守的立场上，小辉的做法是绝对正确的。这时，许怜向夏琦辉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地说：“我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不过，请你放了她吧，她真的只是在闹着玩。”

　　夏琦辉看了一眼许怜，一松手放了许莫。

　　许怜走到小莫身边，第一次板着脸对妹妹说：“别闹了，我们现在没有开这种玩笑的权利，小莫。”

　　看着姐姐眼中的苦涩和担忧，小莫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姐姐的处境，可是她并没有要接受这种安排的想法。她才不要在这种监视和软禁中度过余生！可她没有力量突破这个牢笼。

　　等她长大了，她要打碎这些禁锢她和姐姐的东西，包括眼前这两个可恨的封魔师！

　　经过这一闹，所有人都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四个人闷闷不乐地提早结束了行程。

　　回到家里，夏琦辉先去向父亲报告了今天的所有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小莫企图逃跑的情况。也许那真的只是小孩子的玩笑，夏琦辉以此作为给自己的理由。

　　他一离开，另外两个封魔师走进了夏至阳的书房，行礼之后，向这位准当家报告：“今天许怜姐妹的监视报告，她们早上七点半起床，八点二十分和峰少爷辉少爷离开……”事无巨细，甚至连去了几次卫生间都一一报告。

　　“嗯，很好。”夏至阳点点头，两个属下恭敬地退出了房间。一离开书房，这两个人便议论起来。“干嘛要这么详细的报告？”

　　“大概是为了谨慎起见吧？”

　　“不过连上卫生间都要看着，有些太过分了吧，我手下的女封魔师跟我抱怨快变成跟踪狂了。”

　　“要我说就是管事自己小心过度。”

　　“是啊，真想让他自己去跟踪女性跑到卫生间门口然后被人狠狠瞪……”

　　夏至阳听着外面逐渐消失的谈笑声，冷哼一声。等他达成目的了，这些人会匍匐在他脚下向他摇尾乞怜的。那时，他在家里的地位就会真正确立，再也不用看夏伯源那个老家伙的脸色了，再也不会有人不拿他当回事了！虽然他看上去是一人之下的夏氏管事，可真正的实权却一直掌握在他父亲手里，无论他如何努力建立人脉，大家的忠心始终不肯归属于他。他永远都只是夏伯源阴影下的一个代理人，是个随时可能会被替换的替身。为什么会这样？他夏至阳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他呕心沥血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什么？

　　是力量！是的，是力量，从小夏至阳的力量就是兄弟姐妹中最差的，在夏氏这个以力量论英雄的地方，如果没有和地位足以匹配的封魔师力量，那么地位就是随时会被夺走的宝物。就像他一样，长子的地位根本不是他的荣耀，反而是他的一种耻辱。因为他的力量不足，无论他如何努力，下面的人永远都只是表面上服从，内心里还是不会承认他的地位。如果能得到力量，谁还敢这样对他？

　　想到激动处，夏至阳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大声把刚要进来的妻子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托盘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怎么了？”她问道，口气淡淡的，有些漠不关心的感觉。

　　“没什么。”夏至阳接过傅文如递过来的茶。

　　“小峰最近经常跑去那个女魔物那里。”

　　“父亲准许，我也管不了。”

　　“唉，”傅文如叹了口气，没有血色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些母亲该有的担忧，“我不希望有什么丑事发生在我儿子身上。”

　　“你身为母亲也要自己管管啊！”夏至阳没好气地说。

　　“我说过。”傅文如轻轻说道，口气中透出些许失望。

　　房间里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中。过了一会儿，夏至阳说：“我会说他的。”

　　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封魔师组织已经基本修复了北星塔事件造成的损失。一批新的封魔师补充进了战斗队伍，一些伤残人员退出了编制，抚恤金也发放了。媒体也做了压制，封印记忆虽然因为人数庞大而有些困难，不过还是勉强完成了。总之，城市没有多大的改变，封魔师组织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对于同样参加了战斗的灵媒协会来说，人员补充就要困难一些，灵媒培养还没有像封魔师那样形成规模，失去一个灵媒要想再补充，可能就要好多年以后了。所以，一些身体伤残的灵媒也必须留任，无论是否自愿。

　　林宁勋看望了手下一个受了伤的灵媒之后，已经到了日落时分。“没想到说了这么久。”这个人一直无法摆脱受伤造成的心里伤害，虽然安排了心理辅导课程，不过好像没什么起色。因为无法安排离职，所以只能希望他能趁着现在还算风平浪静的日子赶紧好起来。林宁勋一边想着，一边发动了汽车。

　　车子在高架上行驶了一段，突然，车顶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他感到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颈。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一个尖耳朵男人坐在后座上，眼神冰冷得瞪着他。“费茨？你们居然还活着。”

　　“闭嘴，开车。”费茨用刀顶了一下林宁勋。

　　按照指示，林宁勋把车驶入了一个废弃车辆堆放点。黑灯瞎火的地方，视线范围只有车灯照亮的部分。把车停稳之后，他关上了车灯。周围立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时，两个黄色的光点从暗处冒了出来。“吴立阳！”林宁勋咬着牙低声说出这个老熟人的名字。

　　费茨把林宁勋拉出车，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后面，林宁勋被踹得跪在地上，刚想站起来，双手传来一阵刺痛，大概是吴立阳正踩着他的手吧。

　　“你倒是过得很好嘛。”吴立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为了善后我最近可是忙得晕头转向啊。”忍着手上传来的刺痛，林宁勋冷笑着说。

　　“夏琦峰是不是你叫来的？”吴立阳不想跟他废话，直接进入了今天的主题。

　　“他是封魔师，会去不是很正常吗？”

　　“通过封魔师的网络是不可能那么快到达现场的，”吴立阳蹲下抬起林宁勋的脸，用发光的眼睛瞪着他，“如果你老老实实坦白，我就只送你一个人上路。”

　　“啊，是吗？”林宁勋的手掌下突然冒出刺眼的白色闪光，在这样漆黑的夜晚，这团白光显得更加难以晃眼。趁着吴立阳和费茨闪神的一瞬间，林宁勋抽出一只手，一掌扣在吴立阳的脸上，“不许动！”他大声喝道。费茨的刀在他后颈停住了，他发现吴立阳的脸上正发出淡淡的红光。“吴立阳，我警告你，”林宁勋瞪着那双黄色的眼睛说，“你要是敢动我之外任何人，就算化为厉鬼我也回来杀了你！”

　　“那么，只是杀了你就无所谓咯？”吴立阳狞笑起来。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熄火之后，林宁勋趴在方向盘上，感觉全身都仿佛虚脱了一样。险象环生吗？他们只是给他留了几天的生命吧……现在考虑后事，真是令人不爽。林宁勋点着了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之后，他掐灭了烟头。“该来的总要来的，现在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