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封魔师》马库拉

29、风起风止

　　脚上穿着一双褐色皮靴，修长的双腿包裹着深色牛仔裤，上身的短夹克凸显出穿着者纤细精干的身材。这样一身打扮的岳珊珊，此刻正站在机场出口处，不停低头看表。

　　“这个家伙，不是说好来接我吗？”珊珊气恼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韩瑞的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慌乱的声音。

　　“珊珊？抱歉啊，我睡过头了……”

　　岳珊珊能感觉到自己头上爆出青筋的声音，不过口气上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昨天喝酒了对吧？算了，我自己坐车回去。”说完，不等韩瑞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气死我了！岳珊珊除了这几个字没有别的想法了。正当她打算拦一辆出租车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扭头望去，原来是林宁勋。他们都是为夏氏家族服务的灵媒，林宁勋比她和韩瑞早进入夏氏，所以算是前辈。今天林宁勋穿着一件灰色长外套，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他快步走上前来，接过岳珊珊的行李，说：“我找了好半天停车场，还好赶上了。”

　　“我没听说你要来接我啊？”珊珊有些惊讶。

　　林宁勋笑着说：“昨天我看到韩瑞进了酒吧，估计他今天就没办法早起了，所以我来替他接你。”

　　“哼，那个家伙！”提起韩瑞，珊珊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怪他，昨天他有个朋友生日，可能喝多了一些。”林宁勋体谅地说。

　　珊珊摇摇头，“唉，要是他能有你一半成熟就好了。”

　　韩瑞赶来道歉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宁勋帮珊珊把行李拉进屋里。他站在电梯口，愣了几秒钟，然后快步走上来，从林宁勋手中一把拉过行李箱的拉杆。“我来做就好了。”他说。

　　林宁勋看着略有敌意的韩瑞，微微笑着说：“谁做不是都一样？”

　　“你干嘛啦，突然冒出来。”岳珊珊对韩瑞的无理有些气愤。

　　“不一样，”韩瑞没有理会珊珊，瞪着林宁勋说，“这些是我的事。”

　　“呵呵，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林宁勋拍拍韩瑞的肩膀，从两人当中传过，走向电梯。珊珊连忙叫住了他，“组长，进来坐一会儿再走啊。”

　　“不用了，”林宁勋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珊珊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你不来接我，林组长好心好意来接我，还帮我拿行李，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是动机不纯，我的态度当然不会好。”

　　“什么态度不纯，他有什么动机，他的动机和你有什么关系？”珊珊像连珠炮一样。

　　“你看不出来他想追你吗？这就和我有关系。”

　　“他要追我，于是你就跑出来阻拦？我不记得你是我的男朋友。”珊珊白了他一眼。

　　“现在不是，将来是。”韩瑞很坚定地说。

　　“你还真有自信。”说着，珊珊把一个箱子搬进了屋子里。韩瑞连忙把剩下几个也拎了进去。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行李打开——珊珊认为如果没有韩瑞在这里碍事，她的效率会高出很多。前两个箱子整理好之后，韩瑞要动手打开第三个，珊珊突然跑过来阻止他，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打开。韩瑞好奇地探出头张望，只见里面全是各种小礼品。

　　“这么多东西，你有很多人要送吗？”

　　“我的交际也是很广的。”珊珊又送给韩瑞一个白眼。

　　这时，韩瑞像个讨糖果的小孩一样粘了上来，问道：“那有没有我的礼物？”

　　“本来有，不过作为你不来接我的惩罚，不给了。”

　　韩瑞夸张得跳了起来，“这可不行，珊珊你一定给我准备了最好的礼物，对吧？”

　　珊珊推开又粘上来的脑袋，从箱子底掏出一个小护身符递给韩瑞。“这可是我爬到云龙山上给你求来的平安符，你要是这次升级考试再通不过，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瑞惊喜地结果护身符，立刻挂在手机上，看了又看，然后用力抱住岳珊珊，对她说：“我会加油的，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应该是不让你的老师失望，他对你都要绝望了。”

　　第二天，珊珊穿着一身正装去夏氏的大宅做汇报，这次她能有机会去参加灵媒师的特训营，多亏了夏氏的资助。不过对应的，她签订了整整十年的服务合同。还好为夏氏这样的大家族做灵媒师很多人的梦想，珊珊对此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跟专管灵媒的主管汇报完毕之后，她获准去见了夏氏的族长夏伯源。这位老人是她爷爷的生前好友，珊珊能在进入夏氏，多少也受了他的照顾。

　　岳珊珊敲了敲门，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但浑厚的声音，“进来。”

　　珊珊推门进去，之间一个白须老人正坐在窗边晒着太阳，微微眯着眼睛，一副闲适的样子。老人向门口望了一眼，冲来人笑了笑，说：“原来是珊珊啊，快进来。”

　　岳珊珊步进房间里，小心关上门，走到夏伯源跟前，恭敬地说道：“族长好，我回来了。”

　　“训练营怎么样？”

　　“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多亏您的帮助。”

　　“主要是你的才华。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灵媒师，现在越来越少了。”

　　“您过奖了。”

　　拜会结束之后，珊珊本想直接回家去，半路上却碰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材高挑纤瘦，脸色苍白，连眼睛的颜色都是淡淡的灰色。可是无论是妖气还是灵波都那么熟悉，可是，这个长相……没等珊珊出声，那个人率先冲她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了，灵媒小姐。”

　　“啊，果然是你，库尔拉奥。”珊珊上下打量来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以前你是个女人的。”

　　“身体不过是个躯壳，上一个不好用了，所以就换了一个。”

　　“这个，是尸体吗？”看上去这个“躯壳”的年龄不是很大，不会是被魔物杀掉占了身体吧？

　　库尔拉奥哈哈大笑起来，喘气的间隙，他对姗姗说：“尸体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怎么会用？不过这个人跟尸体差不多，就快死掉的人，我跟他做了个小交易。这身体还不错吧？”

　　珊珊咧嘴苦笑，没有回答。库尔拉奥摆摆手，对她说：“小辉和小峰还在等我，先走了。”

　　“等等！”珊珊叫住库尔拉奥，“我跟你一起去，我有礼物要给他们。”他们两个人八成在跟库尔拉奥修行。按道理说，魔物和封魔师应该是互不交集的对立面，不过夏氏本家似乎一直有跟魔物修炼的传统。只不过他们一直不肯承认，哪个封魔师会承认自己的能力是向魔物学来的呢？

　　库尔拉奥带着珊珊出了老宅大门，穿过外面的平坦山路，站在路边，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要去了哦。”库尔拉奥拉住灵媒师的手，一跃而下。没等珊珊喊出声，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周围的空气被这个漩涡吸进去形成一股巨大的旋风，两人被这股风吸入了漩涡当中。

　　等到眼前的漆黑消失，珊珊眼前的景色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空旷、深邃、无边无际，这片白色太过刺眼，甚至令她残生了视觉残像。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珊珊环顾四方。库尔拉奥拉起她的手，直直地往前走。岳珊珊只觉得身体好像穿过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白色突然变成了一座城市，只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上下颠倒的，他们两人此时正大头朝下地站在这座城市天空中。“哇啊——”珊珊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

　　“不要害怕，你看，小辉在那里。”库尔拉奥指着下面的一座楼房说。

　　岳珊珊定睛一看，夏琦辉正在高楼的墙壁上奔跑，追击一只魔物！她没听说过他学过这种招数啊，控制重力也应该是土之一族的能力。

　　库尔拉奥好像看出了珊珊的疑问，笑着说：“这里是我创造的空间，这里的规则都是我创造的。嗯，时间也差不多了，训练结束。”他一挥手，四周的景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夏琦辉也从下面的高楼上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见到岳珊珊，夏琦辉开朗地跟她打招呼，“珊珊姐，好久不见。训练营好玩嘛？”

　　“还不错啊。喏，这个送你。”珊珊递给夏琦辉一个水晶石手链，“这个是云龙镇的水晶，能避邪降妖，增加封魔师的力量，好处很多啦。”

　　“谢谢。”

　　“这儿还有一个给琦峰，他人呢？”

　　库尔拉奥说：“不知道，我也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大概学校有什么事情吧。”

　　珊珊有些失望，把手链交给夏琦辉。然后库尔拉奥拉着她离开了那个奇怪的空间。找到自己的车，珊珊刚想启动车子，突然看到夏琦峰迎面走来，不过他脸色不是很好，好像有什么心事。珊珊从车中探出身子，冲他喊道：“嗨，夏琦峰！”

　　夏琦峰好像突然被打断了沉思，抬起头顺着声音望来，然后有些生硬地展出笑容。“珊珊，好久不见了。”他快步走了上来。

　　“刚刚我跟库尔拉奥去找你，不过没见到你，只好把礼物先交给小辉了。”

　　“哦，谢谢你。”

　　“不客气。”珊珊低头笑着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夏琦峰说完，便转身走了。

　　就这样走了？夏琦峰的冷淡表现让岳珊珊很是奇怪。他们以前见面哪次不是相谈甚欢，可是这次他却这么随便说了两句就走人了，真是令人奇怪。

　　夏琦峰没心情和别人聊天，自从被许怜拒绝以来，他就变得这样失魂落魄。他知道，既然被拒绝了，就应该把对方忘掉，然后继续生活下去。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张甜美的脸却在他心中越来越清晰。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睡去，醒来，眼前都是她的样子。他失去了做任何事情的动力，如果再不忘掉她，他可能就会无法呼吸了。

　　怎么办？夏琦峰抬头望着天空，冬天的太阳同样刺眼，令人睁不开眼。去找她吗？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总是给出否定答案，但那真的是内心的答案吗？不是，那是理智的答案。这也算是修行的一种吗？下一任掌门必备的强韧理智，都是通过这种经历来锻炼的吗？

　　“嗨，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小峰峰！”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重重拍在肩上的巴掌。夏琦峰扭头一看，库尔拉奥那张苍白的脸挂着轻浮的嬉笑。没等小峰回答，库尔拉奥一把拉住他，向着悬崖跑去，“训练都耽误了，我们快走吧。”

　　夏琦峰停下脚步，“我现在没心情训练。”

　　库尔拉奥挑起眉头，他可是第一次听到小峰拒绝训练。“天上下红雨了？还是大地要崩溃了？”

　　“别开玩笑了，我真的没心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听听？”库尔拉奥摆出一副知心大姐的样子。

　　“……”夏琦峰看了一眼库尔拉奥，心想，也是应该找个人说一说。全家上下，可能也只有库尔拉奥听了他的事不会跑去告诉大人们了。夏琦峰叹了口气，把这两天的事情一股脑告诉了这个老师。库尔拉奥听完之后，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很简单啊，你想她，就去找她。第一次不行，就努力第二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再放弃也不迟啊。”

　　“她不会讨厌我吗？”这是夏琦峰最担心的，就算做不了情人，也不能留下个无赖的印象。

　　“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库尔拉奥自己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呃……”这算什么答案啊！夏琦峰低头望着深渊，要去吗？要去试试看吗？

　　许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风一吹，街道显得更加萧瑟。天气好像越来越冷了，许怜拉紧了围巾。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谁会在这种冷飕飕的日子出来呢？也只有她这样为了生计奔波的人吧？
　　好几天没有见到夏琦峰，此时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想念那个人。他来接她下班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那样的温暖，会从身体传到心中。带着他的味道，让她觉得被幸福环绕。可惜，他是个封魔师，哪怕他是个普通人类，他们也可以在一起，可惜，他是个封魔师……想到这里，许怜再度惆怅起来，连忙摇摇头，想把这种痛苦的感情驱除出去。“反正会忘掉的。”许怜对自己说。

　　冬天天黑的总是很早，没等许怜到家，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路上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只有月亮悬在空中，为这一片漆黑拨开一丝光明。风声萧萧，许怜更加加快的脚步。然而灵敏的听觉仍然捕捉到了令人不安的异响。“谁？”许怜停下脚步，不安地环顾四周。

　　“小姐，我来接你了。”阴影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非常耳熟。许怜想起那天的奇怪顾客，这时声音的主人走了出来，果然是那个邋遢的大叔。

　　“你是谁？”许怜不断后退。

　　大叔行了个礼，“我是来接你的使者，你可以叫我莱尔南德。”

　　“接我做什么？”

　　“请你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达成我们长久以来的愿望。”

　　“什么愿望，你们的愿望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不只是‘我们’的愿望，也是你的愿望。”

　　“我的？”

　　“是的，让魔物之王复活，让魔物重夺世界的顶点，难道不是身为魔物的你的愿望吗？”

　　是的，当然是的。但这可能吗？况且，眼前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那么可疑，如果真的相信了他，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不过莱尔南德似乎并没有打算给许怜拒绝他的权利，见她踌躇的样子，径自说道：“小姐，无论你是不是愿意，这都是你的命运，请你跟我走，否则我不保证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几乎像地狱来的使者。许怜被他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逼得连连后退。

　　“你干什么！”

　　突然，夏琦峰的声音从莱尔南德身后响起。话音刚落，一根火鞭眨从黑暗中窜出，冲向莱尔南德。莱尔南德翻身一跃，逃过了被火鞭捆住的命运。“好险啊，不过这点儿雕虫小技还对付不了我。”说着，莱尔南德一挥手，四周的空气骚动起来，沙沙声越来越大，细小的灰尘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手上，形成一个不断转动的大球。莱尔南德用力一推，无数灰尘便向接到命令一样形成无数条细针扑向目标。夏琦峰收回火鞭，将烈焰变成一面火盾阻挡了飞针。一回合结束，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但莱尔南德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打了个响指，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黑色大洞，然后整个人掉入其中，没了踪影。

　　夏琦峰跑到许怜身边，把她抱了起来。“没事吧？”他担忧地问道。

　　“没事。”话虽这样说，但是许怜觉得双腿好像很不听话，无法迈开步子。

　　见此情景，夏琦峰一把横抱起许怜，然后向她家走去。“你放开我。”许怜抗议道。倒不是她多么讨厌夏琦峰，只是这样的接触让她实在不好意思。

　　“我送你回去，到了我就放下你。”夏琦峰说。

　　许怜停下乱蹬的脚，静静靠在他的胸前，听见他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速度有些快。他在紧张吗？许怜抬头望着夏琦峰的脸。这样在他的怀里，让她感到幸福，也让她感到心痛。“你不要这样对我。”许怜喃喃说道，“我会放不开你。”

　　夏琦峰听到了，停下了脚步。“那就不要放开我。”他低头盯着怀中的女孩，坚定地眼神，炙热得好像要将她吞没。

　　“不行，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知道封魔师家族对我们魔物的看法，你们家里不会放过我的。”许怜苦笑着说。

　　“可是……”夏琦峰还想说什么，却被许怜伸手捂住了嘴。她摇摇头，让他不要说下去，然后跳下夏琦峰的怀抱，一个人走下去。“我们，”她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夏琦峰说，“还可以做好朋友，将来，一直是好朋友。”

　　这样算是欺骗自己吗？拼命说什么好朋友，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吧？但是如果不这样说的话，她就会忍不住跑回去，扑进夏琦峰的怀抱里，然后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

　　许怜加快了步伐，她要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回家。但她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一双手臂从后面用力抱住她。“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夏琦峰在许怜的耳边拼命呢喃。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那是被满满的幸福和不舍从胸中挤出来的泪水。许怜拉住夏琦峰的手臂，转身拥抱住他。她能拒绝第一次，第二次，可是无论如何无法拒绝第三次。她投降了，向这个年轻人投降了，向她心中真正的心意投降了。

　　“我喜欢你，我爱你……”许怜哭着说。

　　夏琦峰抱着她，吻去她的泪水。然后再抱住她，在瑟瑟寒风中，紧紧抱住她，仿佛一撒手，他就会被这冬季的寒风带到他触不到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