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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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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色的液体从透明容器的底部一滴一滴渗出,再顺着的弧形杯壁慢慢的滑落,满室弥漫着馥郁的咖啡香气。
天快亮了。
洛洛倚在医院办公室的窗台边,看那锐利的朝霞一寸一寸割开混沌的天空,在一瞬之间绽放出耀眼的璀璨。
“姐姐…”他低低地呢喃出声,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圣经》。
办公室的门“砰”地被撞开了。
“洛医生,魏老板呼吸堵塞,您快去看看!”年轻的护士气喘吁吁地报告。
“那正好就提早手术吧。准备一号手术室,A性血浆5袋。”
“是。”
洛洛猛地站直身子,眼前一黑,一阵阵晕眩。
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铺了脸,又灌下一大杯刚煮好的清咖,才轻轻的转开门把,走将出去。回身望了望,洁白的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唯一的常绿盆栽也早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孤零零地突兀地扭曲着。
……
凶悍的猎犬是很少在吠叫浪费精力的,特别是当他们的主人是某慕姓洛姓两人的时候。
所以,当午后时分,洛洛被电话吵醒,披着睡袍下楼到慕宅门口的时候,捂住了嘴哭笑不得。
大毛二毛大义凛然地矗立在栅栏口上,四目炯炯盯住眼前金发碧眼的客人,蓄势待发。
亨利见到洛洛,摊摊手一脸无奈:“(法语)洛,这两家伙怎么这么厉害,我刚刚踏进门一步,你看我手臂上这牙印。幸好我退的快,不过,说来也怪,我一退出门口,它们也松口了。”
洛洛乐了,上前抱住老同学,把脸颊凑上去贴了贴对方的:“(法语)怎么不走前门?”然后牵着他,顺小径走进大厅。
大毛二毛迈开小腿紧紧跟上,围着亨利的裤管来回嗅着。
“呵呵,呵呵。”亨利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有余悸的跟住洛洛,想要走的快点,又有些害怕两头恶犬会因为跟不上而发怒。
洛洛斜斜靠在象牙色沙发上,见好友小心翼翼的挑选了离自己最远的一张沙发坐下,开怀的笑出声来。
他抬起脚丫子蹭蹭大毛的脖颈,然后轻轻揣了揣它的小屁股。大毛转向主人,抖了抖身体,张嘴咬向早在洛洛脚边趴下的小毛,小毛先是不肯动,良久良久才不甘不愿的撑起身子,跟上大的。还没走几步,它又忽得跑回来把头凑到洛洛的脚边自己动头蹭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法语)坐那么远,我听不清。”洛洛右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友飞快的站起,到自己身边坐定。
但是今天的亨利实在有些古怪,这个像太阳般永远散发着热情光芒的朋友,今天却笑得有些紧张。
“(法语)出了什么事吗?”
“(法语)你怎么知道的?”亨利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抓住洛洛的肩膀,一用力,那松松垮垮的睡袍就从肩头滑落下来。
洛洛又乐了,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倒是亨利尴尬起来,赶紧缩回手,别开视线。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威士忌酒瓶,他一把抓过来,大口大口的灌着。
洛洛意识到不对劲,但是依照朋友的个性实在很难相信会是什么大事,他抢过酒瓶,拉着亨利跟自己对面盘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亨利开口了:“(法语)洛,我要死了!”
即使是早就习惯了西方人言语的夸张,洛洛还是被惊到了。他依然没有开口。
亨利踌躇了半天,终于继续发表了惊人的言语:“(法语)洛,其实我是共产党。”
他见洛洛还是没有反应,像是铁了心,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法语)我一直偷偷在给中国军人治病,医院里也安插了不少同志。本来一切好好的,谁知昨天另一批同志夜袭日本军营,闹出了大事。被抓进去的人里有经我手出去的,大概很快就会有日本人来抓我了。”
洛洛按捺住汹涌澎湃的内心,小心地问:“(法语)他们去找日本人干什么?”
“(法语)我也想知道啊!如此莽撞的行为,他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啊。那个指挥官是傻驴!…”亨利说着说着,又从沙发上跳起来,沿着沙发一圈圈绕了起来。
洛洛软倒在沙发上,一时失神。
“(法语)总之,你先住下吧。”洛洛冷静下来,“过两天,安排你去香港,再从那里转飞机去法国。”
“(法语)我不回国,我要去延安。那里正是最需要我的地方。”亨利停下来,踌躇满志地盯住洛洛,碧绿的眸子熠熠发光。“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前两天托我买的抗生素,在法国领事馆还有些存货,我以医院的名义定下了。你是医院的副院长,直接去领事馆的仓库领取就行。”
“(法语)副院长?什么时候的事?”
“(法语)从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不过怕你不答应,一直没敢告诉你。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洛,要是你不顶上,医院就完蛋了啊!那些病人一定会受到牵连遭殃的!那个笨猪指挥官,全是他乱七八糟的行动害得!洛,你一定要帮我!”
仿佛有人突然拉下闸门,慕宅的仆从们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管家拉开当先一步拉开大门,伴着呼啸的风声,一队彪悍人物簇拥着慕帅走进来。
“喝,你躲得到快,跑到这里来了。来人,把那个洋鬼子拿下,送到杨警司府。这么大个人情给出去,该问他老人家讨点什么赏好呢?”慕帅抱着手臂,听任仆从取下他的鹅毛大氅,双目如电射向亨利。
“不不不不……没没没没……这不关洛的事,我这就跑,不不,我这就自首~自首去。”亨利语无伦次起来。
“你果然是懂中文的!哼!”慕帅摆摆手,示意手下退后。
“哈哈哈哈!”洛洛再也憋不住了,笑趴到了沙发上,头埋进手臂里,笑出泪水。
慕帅一皱眉,抓起衣钩上自己的大氅,大步流星地跨到沙发边,给笑惨了的人儿披上,好像不经意地拉直他睡袍的衣角。
“留下是没问题。再让我听到说一句洋文,放狗咬死你。”饭桌前,慕大帅大口大口的嚼着红烧肉,对着亨利撇了撇嘴。
“额,好的好的。”亨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装作无意地瞄了眼脚边上,正在香喷喷地啃着骨头的双犬,又立刻转回头,一仰脖子,喝下一大口威士忌,操起碟子里的柠檬用力啃着,立刻被酸的龇牙咧嘴。
“喂,你属猴子的吧!”慕帅饶有兴致的盯着法国人,顺便来了句看猴戏的吆喝。
“你怎么知道?”亨利认真的看向慕帅,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下轮到慕帅哽住了,他狂笑着,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力地敲击碗盆。
他看向右手边的洛洛,也一样绽开着笑颜,欣慰之余,更加卖力的敲打起来。
“洛,你怎么吃这么点。尝尝这个,哦,那个也不错,你们的厨子真不错,这中国菜滋味地道啊!”亨利像个老妈子似的殷勤布菜,“中国人吃饭不就吃个热闹吗?你们多吃点,都多吃点啊!”
洛洛笑眯眯地扒着菜:“习惯了?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我爱中国,(法语)因为你在这里。”他坐下来,也用筷子打起了节奏。
“Je n'aurais pas du venir 我本不该来
j'aurais du savoir mentir 我本该学着撒谎
Ne laisser que ton sourire 仅将你的微笑尘封在记忆中
Vivre dans mes souvenirs 我本应该放弃希望
J'aurais du laisser l'espoir 就这样和你说再见
Adoucir les au revoir 看着这趟列车
Ce train qui s'en va 渐行渐远…………
Qui part
Qui part
Je savais qeu serait 我知道这样很难
Difficile mais je pensais 但我还是得学着
Que je saurai te cacher 将自己的感情隐瞒
Le plus grand de mes secrets 但对你撒谎又有何好处
Mais a quoi bon te mentir 看着你离开我是如此的难过
C'est dur de te voir partir ”
(————《离别车站》)
“我就是想唱个家乡民歌助兴,没说洋文,没‘说’。”
慕帅好笑地看着亨利慌慌张张的解释。
洛洛低着头,认真的注视着饭碗,努力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