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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与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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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紫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尖锐的疼痛从头皮一直穿刺到神经,浑身上下的皮肤一片火辣辣的疼,滋味像是灌了辣椒盐开水,别提多酸爽了。钟紫像条缺氧的鱼在地上喘息着,闭着眼慢慢适应身体的疼痛,一点点等待叫嚣的器官平静下来。
感官渐渐清晰起来,钟紫听到了不知什么鸟的叫声“咕咕咕”的或远或进盘旋在四周,空气里有着一股子咸腥的味道,呼吸进鼻子里只觉又黏又厚,指尖传来的触感湿润柔软带着颗粒感,应该是泥土地。
钟紫挣扎着扯开厚重的眼皮,入目一片昏沉的黑,唯有稀疏的几缕光线从黑影中破进来,动了动头,那一片片黑暗竟也跟着摇晃起来,钟紫觉着奇怪,凝目细看几眼才发现是植物的叶子,一丛丛,一片片,茂盛的吞下了外面的光线。没来由的不舒服,钟紫抬起手将挡光的叶子拂开,眼前终于开朗起来,是一片清朗的夜空,有零碎几点星子或明或暗的颤动着。
剧烈的疼痛稍缓,钟紫深深喘息几下,一用力从地上坐了起来,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树木稀疏的林地,草木灌木茂盛,往右边可以看到树木越来越少,这里应该靠近林子的边缘。回过头再看看自己,手上是血混着泥,身上不少地方应该都破了皮,骨头也疼的不得了,伸手抹一把脸,好吧,还是一手血,不过最严重的伤应该是头,到现在脑子都充斥着一片钝痛。钟紫没敢黑灯瞎火的就用脏的不行的手去碰头上的伤,但身上的伤需要处理,自己也绝不能在这种荒郊野外躺尸下去。
一条杂乱地长着杂草的小径上,钟紫拄着根捡来的树枝蹒跚的走着,这是下山的路,远处的尽头已经可以看到一片明亮的灯火。钟紫不禁松了口气,找到下山的路意味着自身的安全多了一重保障,在人为开辟的道路上遇到野兽的几率会小很多。自己虽然身上虽然疼的不行但除了脑袋没有受什么重伤,还能自如的行动并且走出林子找到路,实在是比原先的预期情况好了太多,不过奇怪的就是这里,从醒来开始眼前的情况就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在林子里时也有一种直觉指引自己方向,似乎自己早就来过这里知道出路。钟紫试图搜索一下记忆,但脑子痛的不行,实在思考不出什么,不管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下山,如今的情况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落霞山下的镇子此时正热闹的不得了,落霞山是希国一处重要的矿脉采集点,山脚下的落霞镇作为商贸往来和矿物运输的重要产业集散地,自是一片繁华,灯火彻夜不熄,路上行人不绝。如今刚入夜不久,正是街道酒肆店家忙的一塌糊涂,游人兴致正浓的时候。
“阿嬷,这糖葫芦怎么卖?”
这姑娘声音真好听,心里这么想着,埋首理糕点的摊主应声抬头,看到人时却愣了一愣。面前的姑娘一身蓝白的浅色裙裾,一张脸清秀精致,眉目如画,让人想到落霞山清晨的溪涧和山云,实在好看。
“阿嬷,糖葫芦怎么卖?”见没回应,姑娘也不急,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摊主回过神来,有些微不好意思,忙到:“三钱一串,不贵的。”
“麻烦您给我来两串。”姑娘笑着递了六钱过去。
“好嘞!”摊主收了钱拿了两串糖葫芦用纸包着递了过去,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摊主在这摆了多年的摊,还很少看到有站姿这么挺拔的女子,挺背收腹,双肩后张,腰杆笔直,姿态像松,昂然之感又像把鞘中剑,但人却没有凌厉的感觉,脸上带着温温然的笑意,站在闹市街上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度,背后来来往往的行人、喧闹的人声、璀璨的灯火都像画中背景似的给这人做了陪衬。
“这位姑娘,赶紧走开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在这里影响我们生意啊!”斜对面的味满楼突然传过来一阵不耐的喝斥,引的摊主和姑娘都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正和酒楼门口的小厮对峙着。
钟紫现在的形象着实好不到哪去,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还沾着草叶尘泥和小虫子活像个鸡窝,脸上的血被她擦掉了但依然脏的不行,她急需一个地方落脚打理自己和填饱早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谁知这小厮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叫花子打发,言语间明晃晃的不耐烦和看不起,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眼无珠的蠢货!
摊主瞧了瞧情况,叹道:“那姑娘怕是糟了些磨难,但人家味满楼是镇上又名声的大酒楼,她这样直接拦门口怕是讨不了好。”当然讨不了好,这是酒楼,有名声的大酒楼又不是施粥棚,这女子衣衫褴褛又带着伤站在酒楼大门口,是个有眼色的都不会就这样把人放进去。
“我为什么要走?你们酒楼还不让人进了,怎么做生意的,我看你们说不定就是家黑店!”一路以来又饿又累还痛,钟紫心底里一股气憋都憋不住。
“姑娘,你怎么能平白污我们声誉?都说了你要是想吃饭可以去后面,我让后厨给你点吃的,可别再纠缠了!”见这里的争端开始引起一些人的关注,小厮暗暗叫苦,先不说这女子付不付得起钱,今儿要是让她进去了,赶明儿不知道多少叫花子会来碰瓷儿,让上头知道自个儿饭碗也得砸。如今她在这大门口嚷嚷个不停已经影响了门面,大门口的打不得骂不狠不然被有心人看了传去影响名声,有心让她去后厨拿东西吃好息事宁人,这姑娘还不饶人,竟污蔑酒楼是黑店!
这小厮真当自己是要饭的了?钟紫一双眼眸越来越冷,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如今落魄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一脚,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寒凉的开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指使我?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我告诉你是你们这家破店配不上我!”
“这姑娘脑子没病吧?”摊主听到这话不禁咋舌。面前的漂亮姑娘也看着钟紫微蹙了眉,面上神色似有不解。
同样这么想的不只摊主一人。味满楼三楼雅间有两名男子也正看着下面的闹剧,其中一人身着紫衣华服,面貌风流俊美,正指着楼下的钟紫对身旁的白衣男子说:“这姑娘怕不是脑袋有问题是个疯子吧?”白衣男子却没有回话,目光直落在钟紫身上。紫衣男子见他如此专注,不禁有些诧异,难得见他如此关注一个女人,不过如今自己还有要事相商,可没时间浪费了。“好了好了,我还有事问你,这出戏咱们就不看了。”说着紫衣男子边伸手关窗边瞧着白衣男子神色,见他自然的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便松了口气。正在窗户恰恰关上后,下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冷笑:
“呵,我记住你们了。今日你们对我怠慢无礼,来日我让你们高攀不起!真当我稀罕你们这家黑店!”
听到这戏曲词儿似的的宣言,紫衣男子满脸的一言难尽,这话简直让他尴尬的用脚扣鞋底。谁知身旁的人竟笑出了声,简直见鬼,这人竟然笑了?还笑得这样开心?不对,他那般性子的人原来也会这样笑得开怀?没有理会紫衣男子略有惊悚的表情,白衣男子扬声到:“夜烛,去请下面那位姑娘进来吧,我请客。”
下面同样没忍住笑了的还有摊前的姑娘。她看着钟紫一身狼狈却挺直了腰杆放狠话的样子忍俊不禁,这姑娘怎么有点憨呢?不想她听到了笑声,一下子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这模样让她无端想到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钟紫听到笑声回头时,看到的是蓝白素裙的女子施施然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眼里是一片清澈的笑意全无半点嘲讽与轻视,隔着街道的灯火阑珊,她的目光沉稳地穿透过往的行人与交织的光线,轻柔地落在自己身上。于是,钟紫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咽了下去,心头的戾气在那温温然的目光下竟也消了下去,甚至诡异地从心底升起一丝窘迫。然而脑袋上突然开始加重的痛楚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看着对面女子朝自己过来,只觉随着女子的靠近头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像是要搅碎她的脑浆,钻破她的脑壳,撕裂她的头皮。
看到钟紫突然满脸痛楚,抱头喘息,脸色一变快速走了过去。“姑娘,你没事吧?”她看着钟紫因疼痛有些扭曲的脸,上前担忧地询问。钟紫一看她靠近,忙急着后退,妈的,这女人一靠近脑袋痛得要命,邪门的狠。奈何她脑子都不清爽了,身子更是不协调,脚下一滑一拌竟就直接扑在了女人身上,在意识被汹涌的剧痛淹没前,钟紫脑子里骂了一句:你大爷的,这下丢面了!
三楼雅座里,一身黑衣的夜烛向自家主子禀报着情况:\"……那位姑娘昏迷后就被一位穿蓝衣裳的姑娘带走了。\"坐在桌前的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声音平淡地开口:“知道了,既如此便不必再管了。”“你打算就这么算了?我看你对那姑娘倒是挺感兴趣的。”紫衣男子执了酒盏,目光从清泠的美酒上划了一圈转到对面的人身上,带着几分玩笑的调侃。
“本就萍水相逢,无甚关系,错过便过了。”男子没什么表情的淡淡开口。
这倒也是,那姑娘虽说有点意思但到底不过一个陌生人,即使错开了,也断没有纠缠不休的道理,更何况眼前这人更不是会为这种小事挂心的人。思及此,紫衣男子释怀一笑,却又想到了什么收起了有些玩世不恭的面孔,严肃地对白衣男子道:“仲羽,你老实告诉我约三个时辰前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