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
故事发生在终局之战后的万年。
CP：锤基，铁虫，盾冬
文/七日峡谷
“哥哥，宇宙很大，可生活更大，我们一定还会再相遇。我向你保证，到那时候，太阳会重新照耀我们肩头。”
“所以，不久之后见。”
面对基因的残缺，新世界的人类踏上了寻找古老基因的旅行，尽管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星海，他们依旧坚定认为——
地球，一定存在于宇宙的某个角落。
银河历11000
地球探测船：复仇者号
地球探索任务：975日
“老实说吧，Thor，我觉得我们肯定找不到地球。”
这是复仇者号执行任务的第三个年头，漫长的星际旅程，远离人群和喧嚣，大部分时间都在未知星域的浩瀚无垠中漂泊……
唉，怎么说呢，宇宙的无限确实令人向往，可一旦真的踏上这段以超光年为单位的旅程，心里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就连乐天派Tony Stark也忍不住犯愁，于是他开始疯狂说服船长Thor Odinson，企图用各种消极的语言令他打退堂鼓。毕竟，寻找地球这任务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找到一颗只存在于他们传说以及神话里的古老星球？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点儿——哪怕最终任务失败，他们空手而归，也绝不会有人责怪他们的。
他要回家。他想念他的窝、金发辣妹、还有芝士汉堡。
“我说得有道理吧，Cap？”
被称为Cap的人叫Steve Rogers，曾经在星际战队担任队长一职，立下过赫赫战功，退役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主动跑过来加入这个寻找地球的任务。
Steve正在埋头画画，根本不理他。
“画吧，咱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画啥，这些天你就跟没了魂儿一样！”Tony嘟囔，心想这飞船真是没法呆了。
“闭嘴吧，你没看到我正在观测吗？”Thor没好气地冲Tony大吼，后者只好识相地走开。
Thor边操纵着望远镜，心里边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复仇者号已经快要飞到银河系的边缘，而这些日子大家的反应都很不对劲。
先是他自己，半个月前开始总会梦到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到梦的结尾经常一身冷汗地惊醒。
然后是Tony，生来不屑安稳生活的浪子突然有一天很认真地谈起想要回家的想法，尽管他没说破，Thor知道即将要面对的事物令他恐惧。
Steve算比较沉默的那个，可他每天画着些奇奇怪怪的画，仿佛着了魔般想要勾勒出什么东西，直到现在也毫无头绪。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Thor想不通，也不愿继续去想。最近只要他一静下来，脑海里就会充斥着各种声音，让他头疼得要命。
他们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了。
他们的家坐落在银河系最繁华的人马星座，那里除了人类外，还长期居住着36000余外星物种，近万年来，大家过着自由开放、其乐融融的日子。
然而，60年前爆发的一场大型瘟疫打破了平静，由于并没有相应的抵抗能力，许多人类接二连三死去，继而引起大规模恐慌——科学家提出，必须找到古老人类的基因，才能对抗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据文献记载，人类的祖先来自地球，一个气候湿润充满生机的蓝色水球，可惜后来气候异变，他们只好飞离家园。由于历史久远，已经没人记得地球的准确坐标和所处的星系，也不知道那里是否已经毁灭，甚至有的科学家认为，地球压根就没存在过，地球探测任务也根本是徒劳——
可Thor不信，他心里有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从出生起就有的感觉。
那个地方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感觉自己和那个遥远的地方有某种牵连。
他知道，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找到它。
*
“嘿哥哥，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Thor的注意，他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只缠在他手腕上的翠绿色小蛇。
而他最喜欢的动物就是蛇。
一道绿光闪过，手腕上的小蛇化身为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站在他跟前。他乌黑的头发刚到脖颈，绿莹莹的眼睛既兴奋又狡黠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
“我新学的法术，怎么样？”
Thor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小了，他现在只比眼前的男孩高出一个头，而且他身上竟然还穿着银质的盔甲，这绝对是他见过最奇怪的装扮了。
面前的男孩见他不说话，漂亮的神色沉下去，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好想你，哥哥。”
*
Thor突然醒来。
他朦朦胧胧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了好一阵才决定下床。
此时还是休息时间，按他们的作息算大概是凌晨三点，船员们应该处于深度睡眠，但Thor却意外在吧台边看到Tony的身影。
“你也刚醒，还是没睡？”Thor问，不等他回答就从天才发明家那涣散的眼神中得出答案是后者。
“抱歉，一到白天我就狂躁，夜晚比较有助我思考。”
Thor看到他手里用来计算的纸笔。
“再有七天，我们就能到达太阳系。我观测到这个星系一共有七颗行星*，而其中离太阳第二近的星球和地球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七。”他边说边把行星轨迹图画给Thor看。
“太阳系？太阳？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Thor有点好奇，因为这片星域接近银河系的尽头，鲜少有生物生存，更没有关于这里的记载。
“我自己给取的……”Tony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观测到这里的那一刻，就觉得它应该叫这个名字。”
这回该Thor笑了：“也许你上辈子就生活在这里呢。”
“难道你也相信有前世这一回事吗？”
Thor脸上的笑容又转而消失了，他想起刚才那个真实的梦，“我一直觉得，整个宇宙都在酝酿一个大阴谋。”
Tony没说话，Thor继续说，“我前几天梦到你了，梦到你穿着亮红色的战甲，穿梭在一座城市上空。”
“听上去我像个神经病。”
“我还梦见你有一个儿子……嗯，好像也不是儿子，但他很依赖你。”Thor说，“他很热心，也很有活力，总喜欢去冒险，因此你一直费尽心思保护他。”
Tony愣住了，乌黑的瞳仁里却闪着光，Thor扭过头去不看他，慢慢地抿了口威士忌，许久才得到回应。
“那他，喜欢物理和数学吗？”
“喜欢，他很聪明，简直就是第二个你，你还说过等他长大要送他去你的母校。”
出乎意料，Tony笑了，“说真的兄弟，这些都是你梦到的吗？我严重怀疑你用某种仪器探测了我的内心。”
Thor也跟着笑起来，通过这次午夜交谈，他窥探到了属于这位自大狂朋友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他们俩谁都没觉得在宇宙的暗夜中讨论这样一个话题实属诡异，但Thor确确实实有种感觉，他们所讨论的事情并非虚构，它们真的发生过。就在一万年以前，就在那座遥远的星系。
*
“我听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地球文明还鼎盛的时期，有一个‘天命者’杀掉了它一半的人类。而我们就是剩余另一半人的后代。”早餐时间，Steve若有所思地说。
“那都是传说，而且你听的还是不完整版本。”Tony吐槽，“后来又出现一位英雄，他牺牲了自己，把那一半人救了回来。”
“这骗小孩的故事你们也能信？谁那么大能耐去杀那么多人？而且竟然还有人比他更有本事，竟然懂得起死回生。”Thor头也不抬地啃鸡腿。
“所以这是传说，你个蠢货！”Tony拍这位金发直男的头，“传说你不懂吗？不用真刀真枪，只需要神秘的魔法力量，比如说宝石什么的。”
Steve来了兴趣：“如果这故事是真的，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消失的一半人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他们还能活过来？”
“那你得去问神秘的宝石。”Tony答。
Thor不想吃早餐了，他突然觉得很不安，很不安。
*
往后的几日里，Thor的作息无比规律，他每天都保持至少九个小时的睡眠，让自己沉入梦境。
他梦里的那男孩一点点长大，从乖巧懂事到使坏叛逆，乌黑的长发从脖颈一直留到肩头，他们吵架、和好、再吵架，后来终于有一天他不再用那充满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他。
Thor梦到他哭着冲他喊“我从来没想过要王座”，然后心灰意冷地从流光溢彩的天际桥上纵身一跃，那一刻Thor也声嘶力竭地喊，强烈的痛苦让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久久不能平复呼吸。
后来，Thor又找到他了，可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懂事，心底的狂喜被自己当成是愤怒，他因为这种奇怪感情将他囚禁在地牢里。
但Thor又根本按耐不住这种情感，他来牢房看望他的这位兄弟，却被对方刻薄的话语伤到了心。
Thor一气之下竟然吻住了他。
他用那种惊讶又快乐的眼神看他，接着捧起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Thor以为这次他们不会再分开了，可他错了——
当他因为他身中数刀时，他说：“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因为你。”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看懂那副骄傲、自私、冷漠的面孔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自卑又反复试探的心。
Thor醒来时发现他的泪水湿透了枕巾。
再后来，他又奇迹般地看到他生龙活虎地开着玩笑。
他在心里立誓，这回绝对不要让他离开了。
他们一起承担了伤痛，一起经历了冒险，一起拼搏一起奋战。
他失去了一只眼，可终于成了神。
他再也不需要诡计多端，他的心终于被温暖。
天崩地裂的时候，他掌控着轰雷掣电，暴风卷来，海啸涌起，他仿佛成了整个天地的脊梁。他低头向下望去——人群如洪水般涌向他身后，他穿着黑与金交织的战甲，仰头冲他扬眉微笑着。
“说好了，如果你在这儿的话，我绝对会过去拥抱你。”
“我在这儿呢，哥哥。”
心在狂跳，那一刻宇宙洪荒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们在太空飞船里接吻、做/爱，宣告彼此成为对方永远的爱人。
他们漂泊于浩瀚宇宙，冒险故事被流传成广为传颂的歌谣。
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Thor想，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复仇者号即将驶入太阳系，他有预感，他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可他又转而一想，为什么非要得到那个最终的答案？让梦境的结尾停在这里不好吗？停在坠入爱河的永恒里，停在不知生死的未来前，就和古往今来所有的完美结局一样，他们的故事定格在那一刻，谁都无法打破这美好得不真实的画面。
或许他就不应该去地球——
不，有这种想法才是真的傻，三年的努力怎么可能在此白费。况且，全人类还等着复仇者号去拯救。
*
这天Thor和往常不太一样地早早醒来，脑海里还留存着方才梦境中的余温，他在船舱餐厅里碰到边喝牛奶边用彩笔勾描的Steve.
“你又开始作画了？”
面对Thor戏谑的语气，Steve只是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即将到达的这座星球和之前那些都不一样，它带给我特别多的灵感。”
“……不瞒你讲，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星际军人停下笔，将素描本放在一旁，仰起头开始回忆。
Thor瞥见他的素描本上画着一颗金属色的红星。
“我总觉得，我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带着某个任务来的。”
“加入军队，领导指挥，保卫家园，别告诉我你还嫌任务不够多。”
“我一开始的确以为是这个，但后来我发现，不止是这样……”Steve垂下头，金色的睫毛盖住蔚蓝的眼睛，Thor看不清里面的神色，“我总感觉我的生命里缺了一部分，而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只是我为了寻找它而经历的过程罢了。”
这话说得似懂非懂，但Thor听懂了。
Steve接着说：“我加入星际军队，是因为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能在那里遇到什么，它会彻底改变我的生活。这种预感强大到让我义无反顾地入伍，让我有勇气面对一切危险，我甚至知道为此我一定会打赢每一场战役……但我并没有找到它。它就在我的生命里，可它似乎又被抹去了。”
“所以你加入地球计划，也是被这种预感驱使着？”
“没错，我有预感，它告诉我不管多远，我一定要去那个星球看看。”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预感是错的？”
Steve将目光移至窗外的漫天星辰，缓缓开口：“我听说过一个理论，在这世界上，一定存在着那个和你百分百契合的爱人，你们在相遇的瞬间便会立刻爱上对方。可惜，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你们永远不会相见。很多东西是存在但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可这并不妨碍我去追寻它。”
……
沉默。
宇宙也安静得悄无声息。
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创造一个又一个孤独的个体。
*
往后的两天，Thor再也没有做梦，每当他闭上眼，总会陷入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换句话说，并不是他不再做梦，而是他主观上想让自己逃离梦境。
梦境即将要告知他的东西令他不安。
而这天，他被飞船警报声打断思绪。
“Attention,您已临近空间跳跃点。”
“Attention,即将进入跳跃点。”
“请指示，是否执行跳跃？”
Thor和Steve小跑至控制室，发现Tony已经坐在那里整装待发。
他扬扬眉，朝二位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示意他们坐好。
“执行。”
“判断距离为16784光年，空间跳跃准备中，目的地：太阳系。”
“进入跳跃倒计时：五。”
“四。”Thor看了眼身旁的Steve，他目光坚定。
“三。”Thor握紧拳头，心仿佛要跳出来。
”二。”他闭上眼。
“一——”
复仇者号如光箭般离弦。
一道白光闪过。
*
“疼吗？”
恍惚中，有一只温暖纤细的手覆上他的右眼眼廓，Thor留意那声音，猛地睁开眼睛。
可感觉却不对，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能看到的视野只有原先的一半，而且他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右眼了。
那只手依然覆着他眼廓周围的皮肤，带着点不甘与酸涩，他这才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而身旁那人光滑的肩膀露在被单外边，半撑着脑袋侧过身，乌黑的发丝有几缕垂在他的脸颊，沙弗莱石绿的双眼盯着他的眼罩。
“这回你看着更像咱老爸了。”他嘲弄地说，可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Thor缓过神立马伸手去抓他的手，却被他又抽了回来，用两只手捂住发红的眼眶。
“嘿，没事儿的，我没事。”他急忙张开双臂将他裹紧，声音柔软得像哄小孩，“真的一点儿都不疼，别担心……”
怀里那个人呜咽着抖动，这也是Thor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无助的样子。
“她，她怎么敢挖了你的眼睛……”
滚烫的泪水落在他小臂的皮肤上，Thor只能拍拍他的后背，然后环得更紧。
他将一个吻落在他的发间，温柔地合上眼：“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和你在一起。”
*
“我们到了！”Tony高呼。
Thor再一次睁眼，飞船已经平稳航行，他看到舱外有一颗庞大的星球，它周围有一道岩石和冰晶凝成的磁场光环，孤独而美丽。
“真好看，我决定给它取名土星！”Tony望着它称赞。
“这名取得可真土。”Steve说。
“哇，好优美的language。”
两人说着说着开始对骂起来，谁也没注意到Thor脸颊上的两行泪水。
谁能告诉他到底为什么，这些记忆才会错乱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到底是谁？他们的故事是不是在一万年以前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凝视着宇宙，宇宙不肯告诉他答案，连星星都摇头。
*
那天夜里，Thor吃了三片强效安眠药，他决定到梦里找一直想要的答案。尽管他的大脑不停地抗拒着这一做法，他还是凭借着求知的欲望打开了那扇封印已久的大门。
……
“求救，这里是阿斯加德难民船领袖号……”
“我们正遭受攻击……”
“在距阿斯加德二十二程的距离……”
“我们的船员是阿斯加德平民，我们没有武装力量，我们不是军舰，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收——”
浩瀚的空间，无尽的时间，飞船被入侵、被摧毁、变成废墟在宇宙间漂流，苟延残喘的人面对无尽的等待，庞大的太空里是致死的孤独。
没有回应。
没有救兵。
接收器显示皆异常，在几阵不甘的电流声后，整艘船彻底陷入寂静，与宇宙间的一切失去联系。
Thor望见他，他站在废墟中央，故作镇定地挺起胸膛，他也正望着自己，眼底却全是痛苦和惧怕。他在怕什么？
这时一束亮紫色的电光直抵他的太阳穴，他被迫跪在地上，那一刻从头部到全身无比真实地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伤口全部裂开，鲜血喷涌而出，Thor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可他看到对面那双绿色的眼睛却湿润了。
“你到底要宇宙魔方，还是你哥哥的人头？”
他垂下头，喉咙里涌起酸楚，所有的骨气、自尊、骄傲此刻都不值一提，他举起手交出宝物，摧枯拉朽向命运妥协。
可Thor给出的回应却是——
“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不，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话音刚落，那方才还闪着泪光的双眼霎时间暗淡了。
Thor在心里反复冲那个愚蠢的自己叫喊，可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梦境的走向。
他是多么骄傲的人，简直视尊严如生命，此刻让他充当叛徒的角色还不如让他去死。
可他是为了你，也只有为了你，他才宁愿背负出卖同族的罪名，忍受万千人的唾骂。
你为什么还那么笨，你为什么还看不懂？
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懂。
他望着他，强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哥哥，宇宙很大，可生活更大，我们一定还会再相遇。”
“I assure you brother, the sun will shine on us again.”
“See you soon.”
……
Thor做了一夜噩梦。
梦里有连续不断的惨叫和哭嚎，断壁残肢相互堆叠得和山一般高，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已经干涸的暗红上，许多人死去的时候还是狰狞的面孔，可转眼就化成布满蛛网的森森白骨。
穹顶上继而有巨石和瓦砾坠落，船舱好像被无限延长，如一条没有尽头的迷宫，Thor在里面奔跑，但他根本看不见终点。他在寻找，他在呼喊，他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是谁？他到底念的是谁的名字？
Thor听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
恍惚中，周围的景象变化了，他又回到金碧辉煌的仙宫。Thor发现自己穿盔甲、戴披风，手举妙尔尼尔坐在王座上，台下人潮涌动，他的弟弟和其他朝拜者一样，对他跪拜，眼神顺从。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Thor连忙伸手，想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但他再一次消失了。
众神之殿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留下一片黑暗，Thor晕头转向跌坐在地上，又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女人的冷笑。
Thor感觉有温度的液体流在他的脸颊上，他用手顺着摸到自己的右眼。
是血，他的右眼没了。
Hela直立在他跟前，冷笑。
“我说过了，我的好弟弟，你永远阻止不了诸神黄昏，它会以任何方式找到你们。”
别，求求你。
求你别把我们拆散。
我们花了整整一千五百年时间，才刚刚走到一起。
“你却什么也做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去！”
话音刚落，星辰急速变换。
Thanos放下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Thor的星辰便陨落了。
Thor疯了般冲破囚禁自己的桎梏，爬到他身前，握紧他冰冷的手。
他的眼睛还痛苦地睁着，眼眶中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滴落，可他的心跳呢，他的呼吸呢……他这一次，真的死了吗？
“不，求求你，求求你啊。”Thor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大声呜咽起来，“别离开我，求你，别抛下我一个，我不能没有你……”
可这个笨蛋这回忘记用幻术了，对待哥哥的表白，他再也不能听见。
他不会再带着恶作剧偷偷跑来他身边，不会再毫无防备地吓他一跳，然后用张扬调侃的语气说“surprise”，他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变成小蛇哄他开心的男孩啊，那个与他在地牢里放纵的恋人啊，那个陪他宇宙间四处流浪的爱侣啊，他不会再回来了。
世间再也没有词汇能形容Thor此刻的痛苦，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凄厉的悲鸣。
并且这回，Thor终于听清了自己在呼喊什么。
“Loki！！！”
诸神黄昏是真的，天命者的预言不是传说，故事的终章早已被书写，它们早在上万年前就发生过。
Thanos把宇宙天平的一半都化为灰烬，复仇者改变时空的平衡才使他们复活。可结局真的是好的吗？
他们还是再一次被拆散了。
Loki灵魂早已飘散，Tony死在哭泣的男孩怀中，Steve被迫忘记了他真正的爱人。
Thor记得Thanos濒死前平静如黑洞的眼睛。
“无知，愚蠢，你们以为打破平衡的代价需要谁来承担……”
“永恒的诅咒已经生效，从今天起，直到世界灭亡，你们都必须血债血偿……”
“久别重逢的老友，情窦初开的爱侣，情逾骨肉的兄弟……”
“永不相见，永不相见……”
从此以后，那个本应占满他记忆的人、那个本应承载他爱意的人、那个本应刻印在他每一寸肌肤的人，从他的生命里被彻底剥离了。
人终有一死，神也不例外。Thor漫长的一生在银河里漂泊，终于孤独地死去。
生命结束了，但诅咒仍在继续，下一生，下一世，生命轮回不止，苦难没有尽头。
无论他们身在何方，无论被冠上任何姓名，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相隔两地，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永不相遇。
*
“Thor！”
“Thor！快醒醒！”
Thor费力地睁眼，突然有点弄不清楚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哦，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昏睡了整整两天吗？”Tony边抱怨边摇着他的手臂。
“Tony，他叫Peter，Peter Parker，他不是梦，他是真的，我全都想起来了！”
“天呐，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你知不知道现在——”
“不，不，听我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寻找地球吗？”Thor甩开他的手，流下滚烫的泪水，“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你，我，Steve，Bucky，Peter，Loki，还有我们大家，我们曾经，都在那里生活过！”
Tony愣了，Steve也停下动作。
“这些名字听着确实耳熟……但你刚说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我猜你还没完全睡醒。”Tony边说边把勘探用具扔给他，“听着，傻大个儿，现在还不是探讨这些哲学问题的时候，准备下船执行任务，我们已经到地球了！”
地球。
我们终于找到它了吗。
Thor仿佛被人敲醒一般，他站起来向窗外望去，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漂浮着。
“好消息是，经过近距离观测，它和地球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八，这回我确定就是它。坏消息是，我们来得有点晚了，你看——”
Thor顺着Tony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颗地球两倍大小的暗色星球突兀地出现在空中，以几公里每秒的速度朝着地球的方向猛冲。
“你也看到了吧，这流氓行星马上就要把地球撞飞了！”
“没错，以这速度来看，72小时之内地球就不复存在了，当前情况也不容乐观，海啸随时都可能发生。”Steve将Thor推向控制台，“你开飞船可比我俩都拿手，快准备降落，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Thor点点头，大步迈向领航椅。
五分钟后，复仇者号如巨鹰般俯冲进大气层。
Thor望着在云雾散开时逐渐清晰的景色，心被撼动。
这就是我曾生活过的星球。
*
复仇者号最终降落在新墨西哥州。
如今几乎一半的陆地板块已被淹没在海底，异星行星破坏了月球的轨道，使潮汐变得错乱，Thor试图寻找纽约，可那座曾经地球上最繁华的城市早就遭受了洪水的袭击。
“抓紧时间，把能做采样的东西都带上！”Thor喊。
另外两名队员点头跑远，他们三人分头行动。
Thor收集了许多土壤和昆虫，又把几株植物装进培养袋。等忙完这些他突然觉得光线不对劲，他抬头望向天空——
肉眼清晰可见的异星遮天蔽日，整片天像支离破碎的镜面，被不规则地划分成光明和黑暗两半。
这世界就要毁灭了。
Thor看着混沌的天空，看着被水冲垮的断壁残垣，看着已经原始化的、他没见过的植物，悲从中来。
茂盛的树林没有了，熟悉的房屋没有了，地上的青草也都随着自然的演变彻底退化不见了。即将纷飞毁灭的世界倒映在他眼底，犹如深渊中烈焰焚烧发光。
其实Thor心中明白，宇宙这样不断地演进下去，真是永无完期，就说宇宙毁灭了，那也不过是它的演进里一个过程罢。
可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么久后记起一切，为什么要让他再回到这里？
为什么曾经保留美好的地方要接二连三地毁灭，地球不是阿斯加德，可地球是他的第二个家。
为什么？他不甘心！
“永恒的诅咒已经生效，从今天起，直到世界灭亡……”
“从今天起，直到世界灭亡……”
“世界灭亡……”
Thanos的话回荡在他耳边，他突然瞪大眼睛。
地球要灭亡了，这代表着……
诅咒也即将终止？
是吗。
“哥哥！”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的某处响起，Thor的心跳骤停一拍。
猛烈的悲伤和狂喜一并涌上他的脑袋，他自己都难以形容此刻到底是什么感觉，连呼吸都变得错乱。
Thor不敢回头去，他怕这只是幻觉，他怕连续不断的回忆烧坏了他的大脑，他甚至怕自己已经疯了。
“你好歹回头看我一眼吧！”Loki冲他喊。
Thor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忍住泪水转过身。
远处的人和记忆里的他完完整整地重叠。
昏暗的四野从他背后散出一束光。
Loki就站在那，朝他展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他漂亮的眼睛是那么明朗，一笑就像湖水落满了星星。
Thor一瞬间忘了呼吸。
“我说过，宇宙很大，可生活更大，所以我们一定还会再相遇！”Loki一字一顿地喊。
刹那间，大片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们肩头。
“是太阳，它真的出来了。”Thor鼻头一酸，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要被抽走。
如今他们约定的这一刻终于来临，为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了万年啊。
“……好久不见，Loki.”
细瘦高挑的法师本想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微笑，因为这样就可以嘲讽他哥哥那痛哭涕流的可笑表情和身上那件丑的要命的奇怪服装，可在这久违的暖金色光芒下，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Loki站在阳光下皱起眉头，泪水夺眶而出。
Thor扔掉背包，朝他飞奔过去。
我的Loki，他是世间最美好的神祇。
我曾一度想保护他向阳生长，可原来，是他把所有光都慷慨地撒给我，我的世界才因此被点亮。
我已经走过数万条瘦落的街道，看过数万次绝望的落日，叹过数万轮孤单的月亮，直到今天才终于找到它们存在的意义。
一万年以后，诅咒被打破，恋人的世界合二为一。
“Loki，这一回，我总算抓住了你。”
“千万别错过我，这次你要睁大眼睛……”
Loki留下的幻象在他的臂弯里释怀地闭上眼，不一会儿便化成光芒消散在太阳下。
*
复仇者号赶在海啸席卷而来的前一秒摆脱了地心引力，飞向太空。
Tony和Steve都不知道在地球上停留的这段时间里，Thor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确确实实像变了一个人。
“所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Tony问他。
“好极了，从没像现在这么好过，我现在简直如释重负，神清气爽。”
“你还打算讲讲那个，嗯，神秘的……什么来着？”Steve问。
“有关前世的梦境。”Tony提醒道。
“对，没错，不讲讲吗？”
金发的船长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笑容，这个笑里有两人看不懂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好像已经没必要讲它们了。”
“所以那些梦，只是你虚构出来的，不存在任何现实意义，对吗？”Steve仍追着他问。
“Cap，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
“什么嘛，这老神棍说的话你还当真？”Tony揽住Steve的肩往船舱餐厅走，“走，我们吃饭去，我已经等不及尝尝地球鸡肉是什么味儿的了。”
在地球勘探过程中，船员Tony Stark非常幸运地发现了一群地球野鸡，本着对船长命令绝对遵循的原则，他很负责任地将它们全部赶到船上。
“还吃野味？难道你想得冠状病毒吗？”Steve边走边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你还不能吃它们，至少得等到它们驯化并产卵。”
“Steve.”Thor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
“怎么了Thor？”
“你的那些画，我能看看吗？”
*
Thor打开Steve的素描本。
白色的纸张上，用铅笔草草勾勒出一些建筑或风景的轮廓，但Thor还是轻易地辨认出它们：纽约，布鲁克林，西伯利亚，索科维亚，瓦坎达，洒满星星的大峡谷，闪着光亮的小营帐……
Thor继续往后翻，一个彩色的人像映入眼帘：
他微微偏着头，灿烂地微笑着，深棕色的泛黑的卷发垂下来，有几缕遮住了神采奕奕的大眼睛。
在他下面，有一行铅笔字浅浅地写着：
我会去有你的任何地方。
*
银河历11004
复仇者号带着关于地球最后的记忆返航。
在收到复仇者号拍摄的地球相关影像后，星际政府如获至宝，欣喜若狂，Thor和Tony都被提拔为上将，Steve领了一大笔退休金回家“养老”。
地球计划不但圆满完成，还带回了许多当地特产。化学科研所从带回的动植物中提炼出一种已经缺失的DNA，再由制药厂造出药物，一年之内，疫情就消失不见。
同时，地球鸡肉也成了风靡一时的爆款商品，地球鸡蛋作为营养成分含量高的保健品，摇身一变为走亲访友的送礼必备。Tony Stark很高兴，他接了“超级鸡蛋”的广告，现在是个家喻户晓的代言人。
“老兄，这可多亏了你。”Tony打电话给Thor讲，“我听说上头又批了一个寻找泰坦星的任务，你有兴趣加入吗？”
Thor听了这话直冒冷汗。
“我哪都不想去谢谢。”
“哦，我知道了，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谁吧？”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等你那位神仙弟弟出现！”
“怎么回事你不同意？Tony Stark你算老几，老铁罐子我告诉你，我今生今世都——”
“停停停你先别急着骂我！”Tony急忙把听筒拿远，他停顿了一会儿，语气里终于不再带着调侃，“我相信你是对的。”
“什么？”
“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Tony Stark把声音沉下来，语调温和，
“实不相瞒，当初我和Steve，都有和你一样的感觉。”
（正文完）
七日峡谷完成于
2020年1月16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