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怪物一见钟情后》凛冬之咕

7、狩猎开始

　　下午两点二十分，暮和霍林坐在了火车上。

　　B国火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悠悠地行驶着，有时候比两轮电动车都慢一些。

　　两侧窗户后皆是碧绿幽静风景。

　　霍林很少陪人一起旅行，他也不知道正常旅行是怎么样的。

　　于是他就按照他平时习惯的那样，边吃零食边对火车经过的地方指指点点。

　　“看，这是鲜花种植基地！那一片种的都是郁金香，真可惜，现在还没到花期。”

　　“再远点的温室大棚中，有很多种类的反季节鲜花。”

　　“这里好像曾经培育出一个挺漂亮的玫瑰品种，据说是金黄色的？”

　　“这几片森林是一名公爵的封地。这名公爵特别风I流，情I史众多。”

　　“我前一次出国时听说他翻车了，被热情美丽的异域情人传染了一种xingI病，不知道现在治好没。”

　　霍林还问暮：“买了这么多零食，你怎么一点都不吃？”

　　暮低头，扫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零食。

　　他和霍林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不同口味的零食，霍林喜欢吃薯片和辣味食品，现在已经把这两类吃掉一半了。

　　暮挨个尝了过去。

　　霍林问：“怎么样？哪包最好吃？”

　　没有喜好的暮礼节性回答道：“嗯，感觉味道都不错。”

　　霍林随口道：“这样看来，你的口味也不偏门，怎么做的面包那么齁甜？”

　　暮道：“那个已经是改进过几次的版本了，外形和香气都有提升。”

　　“帮我试吃的只有修，他每次都说好吃，也提了改进意见。但吃了几次，他就提出他来做所有的周末茶点和节日茶点。”

　　“也许他也不喜欢这么甜，但是他没有直说，而是选择了更委婉的方法解决矛盾。”

　　霍林一听到私生子的名字就不爽，他拐开话题道：“你自己没吃过吗？太甜了齁得嗓子难受。”

　　暮道：“我会进食一些。但没有偏爱的口味，‘有点甜’、‘甜’、‘特别甜’这三个程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霍林：“好吧，希望你以后找到钟情的口味。”

　　“注意，新手进厨房可以带上量杯，按照菜谱上标的份量做。”

　　在绿皮火车上坐了一小时后，霍林开始感到无聊，玩起了游戏。

　　第二个小时，他打盹时被火车的某个震荡惊醒，睡不着后开始教暮打扑克牌。

　　第三个小时，火车停靠在了下一站，霍林立即趁这短暂的十五分钟跑下去散心。

　　当他从溜完一圈回来后，发现暮已经睡着了。

　　暮闭着眼，面容完美。

　　他的睡姿很自然，是伏在桌上睡的，黑发散在颈间和背上，像一匹垂落的绸缎。

　　霍林为暮巧夺天工的样貌而失了神。

　　过了好一会，他反应过来，一阵窃喜，值此时机，他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一看暮了！

　　先前的时候，他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看暮，因为这可是失礼之举！

　　但霍林还没看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了纷乱恐惧的尖叫和qiang声。

　　短短一分钟不到，霍林还没来得及打通报警电话，外面就尘埃落定，双人包厢的门被推开。

　　先前与合伙人艾伦同行的金发男人此刻换了套西装革履的体面行头隆重登场。

　　他身后跟着一些便服人士，脸上挂着令人反感的假惺惺微笑，道：

　　“久仰大名，尊敬的德洛华先生，伟大的人工智能科学家。”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你不介意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霍林惊怒交加，难以置信道：“你们是谁？有什么资格带走我？”

　　“你们难道是B国特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还是B国公民吧？”

　　他完全没想到过，现实局面远比他的猜测更荒诞可怕。

　　他虽然与B国交恶，但B国也不至于伤害自己国家的科学家。

　　真正来的人是A国特工，一个所谓的“梦想之乡”。

　　A国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只要有技术、灵感、创意，异国他乡之人都可以将自己的想法，风驰电转化成现实！

　　金发男人可不会随便自报来历的人。

　　他只是满面笑容地继续道：“德洛华先生，是您自己跟着我们走出去，还是我们把您扶出去？”

　　他给了身后的便服下属们一个眼色，这些人心领神会，当即举起qiang支。

　　霍林脸色大变，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沉睡的暮，他牙关紧咬，脑海中一瞬转过无数纷繁杂乱的念头。

　　几息后，他不情不愿地低了头：

　　“我同意和你们走，但你们必须承诺，之后绝对不能伤害其他人。”

　　金发男人笑着道：“当然，当然！我们也是好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局面，我们可不会伤害普通人。”

　　时间匆忙，霍林来不及等暮醒来告别，在被qiang指着的情况下，仓促跟着这伙人离开了。

　　在穿过车厢时，霍林看到许多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在之前这些人的进攻时中了流I弹。

　　他们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衬衫和长裙都被鲜血染红。

　　反倒是十来个手头有qiang，携带着奇怪器械的人只是被制服。

　　他们既没缺胳膊也没断腿，虚弱地靠墙坐成一排，被金发男人的下属看押着。

　　这些人原本正语速极快地骂骂咧咧着什么。

　　但霍林出来后，他们却突然闭上嘴一言不发，只是愤怒地瞪视着金发男人。

　　金发男人轻蔑地看了眼他们，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些人能豁免杀戮，当然不是因为好运。

　　那是因为这些人也算他的同僚，是艾伦手下那波人。

　　艾伦和金发男人一样都是A国特工，只不过艾伦近年慧眼识人，靠着霍林，在等级评级上已经快追上他了。

　　金发男人能力不错，还娶了秘密部门部长的女儿为妻，得到了顶头上司的保驾护航。

　　艾伦没什么背景，但胜在脑子灵活，眼光独到，手段百出。

　　他的履历上，几乎每一项任务记录的评分都是最高级别。

　　在艾伦遇见并发掘了霍林之后，他作为霍林最信任的合伙人，为A国攫夺了大笔利润和最前沿的计算机科学技术。

　　在金发男人还没来的时候，他甚至有可能和A国领导女儿结婚，凭借这些亲功劳接替部长的位子。

　　艾伦懒得劳心劳力，陪着招待金发男人。

　　可是，金发男人能力有限，他一个人是做不完这个案子的。

　　甚至，他会弄伤霍林，这都不奇怪。

　　反正，金发男人自私愚笨，他认为艾伦有一点说得非常对，霍林是艾伦的摇钱树，却不是他的摇钱树。

　　所以，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小小为难和教训一番大科学家……

　　让艾伦为了收拾后续烂摊子焦头烂额！金发男人乐于如此。

　　左右有老丈人部长帮忙拉偏架，霍林只能认了今天这个哑巴亏。

　　边上，霍林本来还是在踉跄自行走路的，但打开一扇车门后，浓重的血腥味、呛鼻的硝烟猛然弥漫在他的鼻间。

　　他意识到不对，震惊地睁大眼，面容骤然苍白起来。

　　那些劫持者根本不管平民的死活！

　　车厢中血流满地的绝望之景闯入他的双眼，垂死者的哀嚎在他耳畔回荡。

　　痛苦和自责让霍林的大脑陷入彻底的空白，他渐渐失去力气，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金发男人的便装下属们只当霍林明面耀武扬威、飞扬跋扈，实际却胆小如鼠，竟然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腿软。

　　他们不禁戏谑哄笑起来，直接半拖半拽着霍林继续往前面的车厢走去。

　　霍林被迫看见了越来越多的濒死者和死者。

　　渐渐的，霍林闻不见日常空气中的铁锈般血腥味了，他的世界仅仅剩下疾病发作后的应激妄想。

　　他的世界只能闻到一股浓烈恶臭，所见之物忽然蒙上一层淡淡血色。

　　现实的哀嚎与哄笑声入耳，全数化作无法分辨的凄厉哭声。

　　他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被彻底诱发了。

　　与此同时，金发男人催促道：“少磨磨蹭蹭的，赶紧扫尾撤退！”

　　“最好别和B国的执法部队直接撞上面，否则大家明面上的面子都不好看。”

　　他又想起什么，问道：“赫伯特夫人的身体检查报告出了吗？你们取血时没让他发现吧？”

　　属下回答道：“已经出了，看检查结果，赫伯特夫人只是个普通人，压根没做过基因编辑手术！”

　　“不过他倒是有做过整容手术的记录，还是赫伯特亲自预约的。”

　　“长官您真是料事如神，一早就说中了赫伯特夫人的脸是整出来的假脸！”

　　“您说取血的事，放心吧，我们用麻醉气体让赫伯特夫人昏睡，采血针也是打在后脖颈，他绝对不可能发现有人来取了他的血。”

　　听闻暮的身体检查结果，金发男人态度陡然转变，语气也变得亲热起来：“噢，噢，好得很。但愿暮先生醒来后别被车厢内狼藉的景象吓坏！”

　　“多好的一位先生！却竟然被B国的鳄鱼和吸血鬼们威胁着卖出了生物科技公司的全部股份！”

　　“还被造谣命令杀手伤害仇人，和德洛华通奸！”

　　“我可真看不下去，希望暮先生因为这次惊险的经历加快前往A国投资的脚步！”

　　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和艾伦随便吓唬霍林的夸张说法不同，暮除了一张完美无缺的脸，本身并无特殊之处。

　　他为了卸掉身上的通缉令，保住命，不得不将堪称无价之宝的赫伯特公司股份全部贱卖掉。

　　基因编辑技术更是和暮毫无关系，那些掌握关键技术的科学家和研究员早就被A国、B国顶级公司一起光速瓜分了。

　　B国鳄鱼们互相针对，派遣刺客暗杀、散播阴谋论搅混水，贼喊捉贼。

　　不仅是暮，每条金融大鳄身上都有是幕后黑手的传言。

　　指暮为幕后操盘者的这条阴谋论最让人啼笑皆非。

　　阴谋论说，暮指使人体改造后的杀手，害得至少三条鳄鱼做了断指或者断掌的缝合手术。

　　但据金发男人的调查结果可知，第一条鳄鱼是真的被刺客砍断了手掌，但他个人坚称是同行的竞争对手派杀手干的。

　　第二条鳄鱼传言中做了断指缝合手术。

　　但他曾在宴会上辟谣说，他是为夫人收拾珍爱的花瓶碎片时手指被割伤，去缝了三针。

　　他好得很，压根没去做断指缝合手术。

　　第三条鳄鱼，不，按照企业体量，用鲜美可口的三文鱼称呼他更合适。

　　他自称自己也被杀手砍断手掌，但其实他只是烧烤时意外让手指受伤罢了。

　　话说回来，在这场暗地里的争斗中，已经无声无息死掉了两名金融大鳄，一名在家中被一枪爆头，一名则是车祸遇难。

　　所以，在金发男人眼中，暮先生离开B国，欲携重金前往A国投资，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暮先生深居简出，恐怕之前只懂得打理花园和厨房，看人的眼光还是太稚嫩。

　　他聘用的投资顾问轻易就被金发男人的手下撬开了嘴，透露出了暮先生的大致投资意愿。

　　令金发男人合掌大笑的是，他的岳父部长恰好在新能源汽车和食品行业有些产业。

　　刚收到暮的信息，岳父就开始提前做准备，踌躇满志地要捞干净千年难得一见的大肥羊口袋里的钱。

　　*

　　刚入夜，霍林的合作人朋友艾伦正在夜店里左拥右抱，和性感美女们调笑时！

　　他留来监视与保护霍林的下属终于抓住机会打出了关于霍林落难的求救电话！

　　得知霍林被金发男人带走，艾伦目瞪口呆道：

　　“老天！我真是低估了这头眼皮子浅的金毛蠢驴，他竟然能把霍林当成找茬工具！”

　　“现场有伤亡吗？”

　　艾伦的属下开始表忠心：“我们都受伤了，但伤得不重，没有弟兄们死掉。”

　　“……唉，老大你别为了我们找那个金毛蠢驴出头……”

　　“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金毛蠢驴的属下下手很有分寸，这点小伤还不够老大你上报喊冤的……”

　　艾伦：“滚滚滚，我现在可没空管你们！”

　　“我问你，在场有没有普通人受伤或者死掉的？他们血流得多吗？”

　　艾伦的属下：“呃，还挺多的。”

　　“整节车厢的乘客都非死即伤，血溅得到处都是。老大，这怎么了？”

　　艾伦心态崩了，一言不发，面色惨淡地挂了电话。

　　身边的大胸美女还想继续调情，艾伦却已经彻底萎了，他推开美女，匆匆开车去收拾金发男人惹出的烂摊子。

　　艾伦知道，因为少年时期被绑架的经历，霍林患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A国的前几年时，霍林只要见到大量鲜血就会被诱发PTSD。

　　甚至不是鲜血，只是很像鲜血的大面积红色物质也行。

　　街头艺术家在街道墙壁上的大面积红色涂鸦……餐厅里附近桌过生日的男孩收到了恶作剧礼物番茄酱炸弹……

　　这些玩意都会诱发霍林的应激反应！使他陷入极度惊惧和躁狂之中！

　　他会好几天内都将自己关在屋内，拒绝和人正常交流。

　　对此，艾伦不得不回回在霍林准备去的场所预先清扫一遍。

　　霍林的PTSD已经够麻烦了，宛如只能生活在温室中的娇贵花朵，但比起他的其他病史，却只能算小问题。

　　还是因为那次少年时期的绑架，霍林患上了精神分裂和双相情感障碍。

　　他曾被家人送入精神病院，多次自杀，多次被救活。

　　如果霍林因为被金发男人劫走，再次复发双相情感障碍，几年内都无法正常工作和研究，那艾伦绝对能活活气死！

　　*

　　双人包厢内，吸入神经性麻醉气体，本应昏睡六个小时以上的暮在霍林被金发男人强行带走，包厢门关上后就睁开了眼。

　　那一双黑曜石般平静无波的眼眸透过绿皮火车的车壁，望向霍林，泛起些许疑惑。

　　过了一会，暮收回视线，开始用新买的手机搜索以下内容：

　　“一个人见血时反应很大是生病了吗？”

　　他首先搜到的答案是洁癖和晕血症，但暮觉得不够准确，于是不断更换新的、更准确的形容词继续搜索。

　　费了好一番功夫，他在搜索引擎的【你可能感兴趣】内容推送中，看见了心理疾病这个可能的正确答案方向。

　　暮沉吟了一会，打开通讯录。

　　然后他点开霍林自填自写备注名字的号码主人“霍林（不会解题可以打我电话）”，开始发短信。

　　在即将发送时，暮却对着键盘踟蹰不前，迟迟无法拿定主意。

　　最后他上网查了一些用户发表的资料帖，最终将原话修改成朋友之间的口吻，并发送出去。

　　做完这些后，暮放下手机，继续进行他的旅行，等待火车启动开往下一站。

　　在等待开车时，暮根据旅行指南的建议，开了一包超辣鸭脖，用最标准优雅、一丝不苟的用餐举止吃了起来。

　　门外，金发男人的两名属下踏过血液积成的小水潭，路过暮订购的双人包厢门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这个赫伯特夫人特别有钱！长官说千万不许为难他，等他来A国投资，部长先生吃肉，长官跟着喝汤，我们也会有外快，大家一起发财！”

　　明明身处风暴的最中心，却几乎毫发未伤从漩涡中央淡出的暮一边听两人闲谈，一边吃鸭脖。

　　鸭脖是霍林买的，但霍林还来不及吃。暮没见过人吃鸭脖，也不知道正确的吃鸭脖方法，于是动作优雅地将鸭脖切成薄片，连肉带骨头咀嚼后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