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周月

23、023

　　“燕子！”

　　金花婶用尽全身力气呼唤，可两人走遍了也没看到王燕的身影。

　　村子里没有旁支的路，只有两条主路，再加上土地贫瘠，一眼就能看出来有没有人的存在。

　　江安的心沉了底，“回去吧，把李春喊回来。”

　　金花婶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唉，王燕这是何必！不想和李春好了就分开啊，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支持她，也不会让她再受欺负，她跑什么啊？”

　　而且还是大半夜的跑，应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以前村民们也是看在王燕自己从来不求助才不知道该不该介入在他们之间，不管是当着李春的面还是私底下可都骂过李春不少。

　　大半辈子都在农村度过，对城里一问三不知，这贸然的进城岂不是被人宰割的命。

　　金花婶垂头丧气的回到村子，“要是我早点知道劝阻她就好了。”

　　“这不是你的错。”江安看着远处的河流，“咱们谁都不是王燕，没有资格去评判她做的对与错。”

　　不是当事人，永远不知道当事人经历了什么，又是带着怎样的绝望继续生活下去。

　　金花婶跺脚，“都是那该死的李春！”

　　“他肯定是在镇子上，柱子好像这两天就要去镇上，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把李春带回来。”

　　“还有一件事。”江安顿了顿，“她的两个孩子现在还小，还需要人照顾。本来这应该是我的责任，可是您也知道，我现在都还住在老师家里呢。”

　　“这个没问题，反正我也喜欢小孩子，先让我带一段时间吧。”

　　“谢谢。”

　　暂时把王燕跑了的事情善后，头顶已经变成了漆黑的空。

　　……她好像忘了要去江家的事情。

　　江安急忙回去找江欣，却看到江欣已经趴在门口睡着了。两只手枕在头下，身体蜷缩，身上的衣服穿的并不多，冷的嘴唇都乌了。

　　“欣欣？欣欣？”

　　江欣迷蒙着眼，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姐姐，你回来了。”

　　江安上前把女孩瘦弱的身体抱起来，“你怎么不去床上睡？”

　　“等你啊。”江欣的手脚暖和了一点，突然惊醒，“啊！我们今天不是要回去吗？”

　　“不去了。”

　　“可是妈那边……”

　　江安把女孩塞进被子，“好好睡觉，这件事不要你操心。”

　　“呜……”

　　江欣嘴里含糊一声，身体接触到温暖的被子，浓浓的睡意再次袭来，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三全打开门回来了。他看到本应该离开的江安姐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村委会里有一张值夜的床铺，方义山估计睡那边了。

　　江安打了个哈欠，洗漱了一下，随即也脱鞋爬上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熟悉而又安心的环境里，她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天亮。

　　埋头在温暖的被窝里蹭了蹭，江安不情不愿的脱离被窝进入到寒冷的空气里，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想趁着衣服不注意的时候穿进去，却还是被衣服上的寒气冷的打了个哆嗦。

　　江安使劲搓搓手又跺跺脚，等了半天才让体温彻底温暖身上的衣服。

　　“姐姐，吃饭啦！”门外，江欣扯着嗓子喊道。

　　木桌上放着两根热腾腾的红薯，还有一碗水多米少的粥。

　　江安一边谴责自己身为大人竟然还需要小孩子来照顾，一边坐下来用红薯来温暖手心。

　　“咦，三全呢？”

　　江欣乖乖的坐在长凳上，也拿了一根红薯，“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我煮粥他煮红薯，红薯熟了就揣着去村委会了。”

　　脸喝了几口白粥，江安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红薯吃了一半，“你先吃，好好待在家里，我现在去村委会把老师换回来。”

　　江欣乖乖的点头。

　　＊

　　村委会。

　　“老师，你昨晚没睡好吧？”

　　房间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再看看方义山眼睛下面的黑圈，江安有些不好意思。

　　方义山打了个哈欠，“这算什么，我以前更苦的又不是没经历过，我现在就是老了，人一老就不中用了。”

　　“老师，你先回去吧，这边有我。”

　　方义山点点头，三全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倏地，他停下脚，“你昨天没回家？”

　　“是啊，有点事耽搁了。”

　　“村里有事啊。”方义山顿了顿，犹豫的说，“昨晚你妈来村委会找你，没找到就闹了半天，后来我还听说隔壁村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好像是在吵架。”

　　“隔壁村？”

　　“我没见过那几个人，应该是一家子。”

　　江安心下一沉，“好，多谢老师，我知道了。”

　　“行，既然你有分寸就好。”

　　今天是初三，陈涛跟着媳妇回娘家去了，王庆生一大早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点腊肉。

　　“来来来，小江啊，这可是我媳妇家里做的腊肉，挺好吃的，我给你带了一点过来，你过年都守在这里辛苦了。”

　　“不行不行，这我可受不了，你和婶子自己留着吃吧。”

　　如今这个年头，能吃上腊肉的家庭可不多。一般家庭也就留点过年吃，给亲人也给不了多少。

　　王庆生手里这坨肉可不少，明显是大半部分都拿过来给她了。

　　“说这么多干什么，叫你拿着就拿着。”

　　“一来呢，我没什么钱，这这算是我给小辈的压岁钱；二来，也是感谢你带给云溪村一个热闹的新年，给了我们云溪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

　　王庆生不由分说的把手里的腊肉塞到江安手里，说了一通发自肺腑的话。

　　“那……那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收下吧。”

　　“谢谢庆生叔。”江安把用纸包裹好的腊肉放在抽屉里，“庆生叔，还有个事，王燕她……连夜离开了，我已经拜托柱子去镇上把李春找回来。”

　　王庆生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竹签，“这个事儿啊，我今天一早就听金花说了。其实，王燕离开也好，她跟在李春身边太糟蹋了，就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安叹了口气，“李春感觉也不会怎么养这两个孩子，他们的去处可怎么办。”

　　“先不用这么忧心了，王燕她离开对她自己也好，她也不是那么蠢的女人，早年也去过城里，有手有脚的不会生活不下去的。”

　　“也是。”

　　王庆生坐在冰冷的长凳上，身上有些凉嗖嗖的，“李春估计也要下午才会回来，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嗯。”

　　江安心里有些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手里的书也看不进去，干脆放下书，看着窗外的雪地里孩子们在肆意的奔跑、打闹。

　　他们虽然生来贫穷，没有丰富的物质基础，但是他们的童年是充实的、快乐的，精神上的富足比什么都重要。

　　为首的孩子看到了好奇的江安，笑嘻嘻的蹦过来，“姐姐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玩啊？”

　　“你们在玩什么？”

　　“堆雪人！”
　　“打雪仗！”
　　“老鹰捉小鸡！”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七嘴八舌的回答了起来，答案各异。

　　“姐姐怕冷，你们自己玩吧。”江安是真怕冷，也不是故意推辞。

　　孩子们耸耸肩，无所谓的再次跑远，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王庆生探出头，“你也是个孩子，哪里大了，跟他们玩玩怎么了？不要每天待在房间里，老成的跟个三四十的人一样。”

　　江安挑眉，眉梢间透露出一丝无奈，没反驳也没答应。

　　中午，王庆生回去吃饭，他快速扒了两口就端着媳妇做好的饭菜去送给村委会的江安。

　　刘彩和给自家闺女夹了一筷子野菜，“好了好了，别看你爸了，他现在啊把江安看的跟自己亲闺女似的。”

　　王芍药咬了口红薯，“妈，也不能这么说，江安姐是真的挺厉害，我们以前过年都吃不到这么好这么多的红薯呢，不是说明年我们还可以吃上自己种植的水稻吗？”

　　“是啊，我也没说江安不好，就是开玩笑。”刘彩和用筷子大头戳了戳芍药的额头，“你把你妈看成什么人了。”

　　“唔……我妈是天下第一最好的妈妈了！”

　　“天下第一了又来个最好的，你这学上到哪儿去了。”

　　两人笑嘻嘻的说了一些话，远去的王庆生并没有听到这些。

　　他还没走到村委会，就听到里面传来李松尖锐的吵闹声。

　　“江安，你既然答应了为什么不回来？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吧，故意给我脸子下，让我在别人面前丢尽了脸！”

　　“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啊，竟然敢这么对我。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蒙了心要生下来你这么一个小畜生！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嫁给江建平这个没用的男人……”

　　眼看着又要开始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江安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想生下我，我还不想被你生下呢。”

　　“我的出生，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还有，我再提醒你一句。虽然现在人们的包容度高了很多，但是那个时候可是未婚先孕，被逼无奈才结的婚。你自己不自爱，关我什么事？”

　　“你——”李松第一次见识到江安的伶牙俐齿，气的后退了几步，“你真是气死我了！”

　　“哦。”江安懒洋洋的翻了一页书本，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哎呀，你们娘俩儿在这里说什么呢？”王庆生大笑着走进来，打破村委会里面的僵局。

　　“王主任啊。”李松虽然在外人面前已经等于和江安撕破脸，但是她从头到尾都觉得比这些村民高人一等，特别是在王庆生的面前。

　　王庆生以前要看江安爷爷的脸色，后来要看她哥的脸色，现在还不是在江安这个小畜生手下？

　　李松故意摸了摸头发，端起架子，“既然王主任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江安，明天家宴，你记得回来一趟，不要再忘了。”

　　她高昂着头走了出去，王庆生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把手里的饭碗递给江安，“你婶子不会做什么好吃的菜，都是些家常菜，你不要嫌弃。”

　　“庆生叔说笑了，我看婶子的菜做的就是好，我还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呢。”

　　“你喜欢就好，赶紧趁热吃。”

　　江安确实有些饿了，刚刚被李松吵的也有些头疼，以前怎么没觉得李松的声音尖锐的不行。

　　她想到以前的事情，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李松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奶奶还年轻，婆媳两个一直斗到江家老太太斗不动为止，所以那段时间在江家她就是个透明人。

　　也多亏了那段时间，不然也不会有她的现在。

　　看她吃完了饭，王庆生摆摆手，“先放着，不用洗，等我下午回去再一起带回去让你婶子去洗。”

　　江安拗不过他，匆匆把碗用水冲了冲。

　　“小支书！！！”这是柱子的声音。

　　柱子大踏步的走进来，手里还死死的拖着一个邋遢的男人——李春。

　　“哎呀柱子，你放开俺！俺又不是不会走……”

　　李春被甩到墙边，站了半天才回过神，一看到江安顿时就哭天喊地起来——

　　“啊！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赔我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