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火》油炸草莓

1、第一章 废柴

　　眼看着地铁门就要关上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嗖——的一下便钻了进去。

　　“长眼睛了吗！踩我脚了！”尖酸的女声怨到。

　　“唉唉，不，不好意思哈！”罗佩哈着腰，尴尬地一边微笑一边道歉。

　　周围人闻声，也纷纷转头。

　　几分钟过后，这阵唏嘘声好歹是过去了。罗佩这才慢慢的抬起涨得发红的脸。

　　京都的地铁建的早，最开始的一批列车仍在坚守岗位。不过这噪音属实是大了些，车门也松动了不少，隧道里的风时不时钻进去，吹的人有些难受。

　　看着黑色玻璃面上的倒影，罗佩不禁打量起自己。

　　他是瘦了不少，也有些邋遢了。想到这里他就要骂娘了，骂他老板的娘。要不是老板像抽了风似的找他茬，他也不至于连着三天熬夜改稿子。

　　公司不大，离他住的地方也不远。打几个哈欠，哼一首歌的时间就到了。罗佩一看表：靠！15了！也不知道省的15分钟，够不够他买完组里的早餐，爬上那估计又停电的12楼。

　　“佩哥！来了！我要饿死了！”一个小黄毛在转椅上扭来扭去，伸手就要那一份早点。

　　罗佩拍了一下黄毛的手：“就他妈你手快！组长吃了吗！老板吃了吗！没大没小的！”

　　小黄毛嬉笑着，接过罗佩手里的满满登登的袋子，帮他发早点。靠窗户的眼镜男手指敲着键盘，头也不抬的喊道：\"管儿！给哥拿一份！\"

　　”哎！好嘞——”小黄毛屁颠屁颠的赶紧过去：“组长来，这份是加蛋的！配哥知到您最近忙啊，特意给您加的蛋。”

　　组长身子往后一靠：“你倒是提醒我了。罗佩啊——”

　　罗佩正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给老板的金鳖雕塑擦灰。组长一喊他，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在！组长，您说！”

　　“老板找你来着！赶紧去一趟！”

　　罗佩心一沉：靠，肯定不是啥好事。

　　他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作势扇自己一巴掌，又理了理衣领，：“行，状态不错，一会咋骂也别哭啊！”接着转身颤颤悠悠的超老板办公室走去。

　　“老，老板！找我？”字斟句酌，开头还不错。

　　对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光头胖子，正摆弄着手机。瞥了罗佩一眼，哼的嗤笑了一声。

　　啪——

　　罗佩心想：又是这装腔作势的摔手机前奏曲。

　　“小罗——”老板一只手搭上罗佩的肩膀，：“咱们这个杂志社啊，小，不入流，没出息，没前途，工资也不高，是不是！”

　　罗佩咽了一口吐沫，暗自问道：这是送命题吗？

　　“不不不，老板，怎么能够没咱们杂志刚开办没多久，这都是正常现象，那GQ刚开始那会儿，还不如咱们的数据呢！入流是迟早得事情！”罗佩陪笑着。

　　啪——

　　又是着故弄玄虚得套近乎式拍肩膀。

　　“小罗，我就知道你懂我。入职得时候，就数你文凭最高，有才啊。那又会写，又会画的。我当时就想啊——”老板说着就开始齐宇轩昂，一副调兵遣将的态势。

　　“我就想啊，这杂志将来要是能大火，那必定一半是你的功劳！我惜才啊——”

　　罗佩合计着，这铺垫也做得差不多了。写作三要素，时间地点人物都齐全了，也该差不多该上正经批评了。

　　“但你就说说你最近的成绩，啊！那数据，我，我都不好意思看！”他拍着脸，一副“我都替你臊得慌”的样子。

　　罗佩舔舔嘴唇，小声说道：“老板，这连载小说，我也照着您的意思一直再写，这插图，我也，我也一直画着。都照做了啊！”

　　“你写的那叫啥！我们这是男性杂志，你负责的是两性情感专栏，你写个皮不疼肉不痒的文章，谁看啊！我想没强调，我要的是激情，我要的是刺激——”

　　罗佩真是哑巴吃黄连：“这，我写的，挺刺激啊。不，不够吗？”

　　老板一下子急了，抄起一本杂志，稀里哗啦地翻到那一页，一把怼到他面前：“你自己再读读，就你写这猫尿狗骚的，我爷爷看了估计都他妈没反应！”

　　虽然罗佩瞧不起他老板这副文盲样，但也只敢背后骂骂他是个煞笔。面子上，他只能傻笑着：“老板，这，这不至于哈。”

　　“你别给我笑！憋回去！严肃点！”他指着罗佩的鼻子，一副老子最大的架势。

　　“我给你找几篇文章，几本啊，大家的作品小说。你学着点，你就，感受一下人家写的那种激情。”说着他还耸了耸肩，：“这些个文词，你别拽了，就明明白白的给它写上去。大老爷们还能害羞！还有，这图，我感觉，还是差点意思啊！”

　　罗佩傻站在一边，看着一副委屈的模样，实则已经问候到了老板的第13代祖宗。回过神，发现手里已经被塞了五六本书。

　　书页上各色的花花□□，各种搔首弄姿，还有那吐上三百回都不够的标题。

　　一切都透露着喧宾夺主的下流。

　　老板踩在凳子上，笨拙地够着书架，还打算在挑几件宝贝，“哎！对了，我听说，对面的展览馆要展出一批古画。”

　　他找到一本书，用衣袖擦了擦封面，递给罗佩。

　　“春宫图，你知道哈，老祖宗的东西，珍贵的很。我看啊，下班了之后，你不如去学习学习。”

　　罗佩咬着舌头，觉得自己真是“一入淫门深似海”。这写黄色连载小说的活儿，本来他就不想干。要不是当时给的工资高，他肯定想都不会想的。怎么说，他当年也是个文青啊，写一些痴男怨女还好，这淫男秽女，怎么写怎么别扭。

　　不过，查了查老板给的工资的个数，他也勉强说服了自己。这欧洲还有萨德，马索克这类大师，说不定我也行！

　　他开始给自己定位是情se文学，还认真做了功课，光是相关作品就看了不少。可惜啊，这阅读数据就是这么低迷。但这也不算他的错啊，这么一本三流小杂志，连多篇文章都靠东拼西凑别人家的料，怎么能有前途呢。

　　怪就怪他自己之前没查清公司信息，一门心思地海投简历。再怪的话，就赖这土老帽老板面试的时候装的一本正经。罗佩着实是后知后觉，莫名就上了这贼船，还稀里糊涂的签了一年的约。这已经熬了六个月了，也快了。他安慰着自己。

　　可谁想到啊，老板变本加厉，硬生生的让他把这“情se”二字倒过来。

　　苦耶——

　　下了班，他赶到展馆，发现早就关了门。已近七月底，只剩下明天最后一场了。

　　正坐着地铁，电话铃声突然想起。声音还挺大，搞得罗佩有些尴尬。他把一纸兜子的小黄书放在脚边，腾出手接电话。

　　“妈——”

　　又是一顿催婚，一通相亲安排。

　　“妈，我回家再和您说啊，现在，在地铁里，不太方便，我先挂了——”

　　这一站人格外多，按个锁屏键的时间，人就已经乌央乌央的涌进来了。

　　他正弯腰，一双白色的耐克板鞋蹭到他的手，一脚踢倒了纸袋子。

　　刷的一声，地面上散开了一片片白花花的图片。白鞋的主人刚想道歉，一看这场面，“对不——”还没说完就哑然失声。

　　众目睽睽之下，罗佩有一种被眼神扒光了的感觉。仿佛他就是那封面上，袒胸岔腿的人。只是，他的展示地点在这趟地铁里。他已经顾不上身旁的唏嘘声了，“丢脸就丢脸把，能咋地！”他暗自想着，可是鼻子却不争气的酸了起来。

　　剩下的两站，罗佩几乎是熬过去的。他缩在角落里，身边的人似乎自动和他保持了距离。七月份拥挤的地铁里，第一次，这么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