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锁居》凉思不思量

4、不情之请

　　夜色凉如水，月光皎而洁。
　　沿途的树木和偶尔现出的房屋不过能将将看得清轮廓，官笙站在船头出神的望了一会儿，不由的开始思念故乡思念哥哥。
　　“小姐，先回房吃晚饭吧。”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蕙儿。”蕙儿闪身让官笙走在前面，官笙本想从她口中探听到一点有用信息，比如这船自出发之日航行了多久，预计到达京城的时间，船上除了三位公子还有些什么人，结果蕙儿一问三不知，原因简直令她瞠目结舌，“蕙儿是昨日温公子经过扬州刚买来服侍小姐的。”
　　官笙才知道船上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再无其他女子，清一色的男人。
　　兴奋又不安。
　　一路目不斜视回到房间，官笙坐下来刚夹起米饭送到嘴边，又示意她说的更详细些，关于她被买来的原因和经过。蕙儿不怯生，坦言因家中生活极度贫困，父亲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嫁掉她，只好将她卖到青楼，哭天喊地的糗态恰好被路过的温公子撞见，询问缘由后直接将她买下带到船上来，末了蕙儿试探着问：
　　“小姐，是与温公子有婚约之人吧！”
　　脑洞真大！
　　差点儿被没嚼烂的牛肉噎住，官笙连喝了两口汤，哭笑不得的问她这么推测的根据，蕙儿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只觉得两人看起来相衬，官笙先是微微一愣，毕竟从小到大，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说，新奇又有点儿喜悦，不过转念要面对现实，温沐泽是她的救命恩人，无需隐瞒，蕙儿听后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端着残羹剩饭出去，开门的瞬间几乎和刚刚谈论的人撞个正着，怎么看，温沐泽站在那里都有一会儿了，官笙假装没看见在他身后隔壁房间探出头正挤眉弄眼的另外两人。
　　明明是梅玉骨帮她准备了药浴，非让她承温沐泽的情，官笙看得出他有口难辩，便跟着一笑置之表示理解，不过难得他不请自来，她趁机问起他们航程途经的地方和需要花费的时间，得到的回答是水路二十天，加上在各处停留游玩，大概时间翻倍。官笙想，只要中间稍有差池，在船上呆满四十八天完全不是问题，不过最要紧的是她得找个时机和合理的理由留下来。
　　要怎么说才会显得不刻意……
　　“其实我此来也是想问下姑娘之后的打算。”
　　想爬高就有人给架梯子，官笙望着温沐泽的脸有点儿感激，瞬间来了灵感，莫名眼眶一酸垂眸开始哽咽，并眼神示意这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好，温沐泽了然转身关门，不出意外看到一直暗中观察的堂哥表弟皆一副‘干得不错’的表情，而发现他们即将掩门相谈，展开不健康联想的表情在脸上一览无余，温沐泽无语的别开脸庞，唯有视而不见。
　　这不是官笙第一次编故事，从前锄强扶弱的时候免不了编借口出手，现在素材现成，添油加醋一番，她不信温沐泽不动恻隐之心。
　　她哭诉这个月底本是她的大婚之日，夫婿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前几日镇上来了新县令，县令的儿子不知怎么看上了她，硬逼她解除原有的婚约，无奈之下哥哥建议两人私奔，结果县令儿子像早预知到了似的，事先在码头安排了打手，她的未婚夫被活活打死，她迫不得己跳进河里，心里想着殉情，没想到活着的欲望更强烈，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夫，泪眼朦胧之时她看向温沐泽：
　　“我知道您救我是好意，但我本是该死之人，如今活下来，没道理不回去，或许这就是我逃不了的命。”
　　适当的语调，适当的语速，适当的情感融入，适当的眼神对视，他不会不相信。
　　“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不然，该何去何从？”
　　“姑娘若不介意，随我一路北上便是，等到了京城再做打算不迟。”
　　大功告成，官笙却仍表现的犹豫不决，她陈述着会给他带来不便的顾虑，温沐泽一一为她解惑，堂哥的省试在三个月后，他们的时间极其充裕，若是怕县令的儿子追来，他们可以水陆交替着前行之类的云云，不过这可不是官笙希望的。
　　“公子若特意为我想什么对策，我是万万不能留下的。”
　　温沐泽最后让了步，让侍从将浴桶搬进来后，嘱咐她洗完早些休息，官笙故作赧然，他突然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前脚离开，官笙告诉蕙儿不需要服侍，关好门后，她雀跃的脱掉衣服沉入水中。
　　流泪的理由是假，但独自离家，她真的感到难过。
　　“表演很精彩。”
　　正在憋气的官笙听见噬魂的声音，愤然的抬头，见他的目光顺着自己的锁骨向下，她本能的在水里抱紧自己，将脖子以下全都掩藏在漂满水面的白玫瑰花瓣下，她很委屈：
　　“男女有别，你就不能尊重下我嘛！”
　　“对我而言，你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语罢，噬魂坐在浴桶边缘，伸手要去拿花瓣，官笙难过的伸手去挡，触碰到的依然只有空气，噬魂如愿的指尖夹起一瓣：
　　“你看的不过是幻象。”
　　“身体是假的，可你的灵魂是真的。”
　　忽然，官笙听到一阵诡异的笛声，仿佛尖锐的东西摩擦着石壁而过，噬魂亦是眼色一变，口吻生硬：
　　“把衣服穿上，快！”
　　官笙不明所以，却不打算违抗他的命令，毕竟他掐死她就是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背对着他穿好衣服，想问他要做什么，见他化作一缕烟围绕过来，而她很快意识模糊，她明白了，噬魂再次占据了她的身体，推门而出奔向甲板。
　　成群的渡鸦，来自月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