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可待》苏荏苒

10、泪湖再遇

　　明月，流水，石桥，天空寂寥，夏日才会流光飞舞的小虫，莹莹如碧，飘浮在初夏的湖面上。

　　苏湮临风站在船头，木船缓缓驶着，隐约看到对岸停靠着双层的画舫，周边围绕着众多的小船。绚丽的彩灯在湖面拉出轻盈发光的星河，夜风中窗幔如纱如烟随风飞舞，妙曼不可方物。

　　“姑娘不是当地人吧，老头已经许久没有在夜晚见到有姑娘家独自游湖了。”船家放缓摇橹的动作轻轻问道。

　　“我的确是今日刚刚到璎珞的，白日里看到此湖，便想着吃过晚饭定要来瞧上一瞧了。大伯定是知道这湖唤作什么吧？”

　　“说起这湖就说来话长了。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修行百年的女剑仙为了心爱的男子，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抗拒飞天成仙。她在天门大开的时候，挣扎着不愿意穿过五色的结界之门。她的眼泪落到离天界最近的崎岷山下，凝聚成湖便是姑娘眼前唤作泪湖的此湖了。”船家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更为清冷，加上舟行其中，仿佛眼前真有那白衣翻转抗拒飞天的女子。

　　“那后来呢？有没有说那个女剑仙后来怎样了？”

　　“后来么，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那女子一身是伤得落回地面，想来最后是寻到了那男子便在此隐居了吧。瞧着，怕是他们最早建的璎珞城也说不准呢。老身，年纪大了，记不清喽，呵呵。”

　　水波一阵一阵地荡着，苏湮的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崎岷山自古是仙剑飞天的圣地，剑仙不同于天生仙胎的远古神族，而是世间修行的凡人，有时甚至是几世，几十世，或者几百世功德才能飞升成仙。每一世都是劫，稍有差池是万万不能位列仙班的。而抗拒飞天的结局往往是灰飞烟灭。

　　那样就意味着连轮回都要等魂魄在漫长的岁月中重新凝聚，所谓的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不过是世人美好的愿望罢了。

　　木船渐渐靠近画舫，依稀可以听到舫上传来的琴声：“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化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大伯，不知前方的画舫是谁家的呢？”苏湮听着那琴声心生好奇。

　　“哪是谁家呢？那是璎珞出名的花船呢，都是那帮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哪是正经人家大晚上的去那的。”船家的声音透着惋惜，“好好的泪湖，就这么被糟蹋了，姑娘再往前就是去画舫的水道了，你一个姑娘家多少有些不方便，老头载你回去了吧。”

　　“大伯说的有理，天色也有些晚了，那就麻烦您了。”苏湮对着船家大伯微微点头，礼貌一笑。

　　船家慢慢调转船头，用力划动船桨，向着来时的方向驶着。

　　还未驶远，只看见夜空忽然闪过一道红光，接着是“嘭，嘭，嘭”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苏湮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本音乐飘飘的画舫那方，此时浓烟滚滚，火光漫天，有女子的惊叫声混着男子的呵斥声，一团混乱。有男子为了逃生不顾设后呼救的坊间女子纷纷跳入湖中，在灾难之前谁又会记得前一刻软香在怀的女子，不过一夕欢愉罢了。

　　未免火势波及，船家大伯卖力地摇着橹。苏湮冷眼观者那一场，却不出手相救，想来凡世的劫难人人皆有定数，人老病死皆是宿命，旁人不可坏人命盘。

　　或着那漫天火势，苏湮的眼前越过一道白光，一个身影稳稳落到船尾。来人身穿宝蓝乘鸾纹绫锦襕衫，腰上系着银丝鸾带，脚蹬一双鹿皮靴子，赫然就是白日里那出手之人。他眉眼间镇定自若，仿佛不似从火海逃出，而是一开始就这木船之上。

　　他一双眼睛盈盈望向苏湮，那漂亮乌黑的眼睛里，除了隐约可见的光彩烁然，只是一抹深如海底的黑，黑得全无边际，甚至连猜测都无从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