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琴音锁春秋》花落一江

22、第二十章

　　悠扬的笛声忽然从九方的耳边响了起来，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从过去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这笛声......
　　九方蓦然的睁大了眼睛，这种感觉令他好生熟悉，笛子的声音明亮却不刺耳，温柔又不宠溺，这和他对白万青曾经的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因为这让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白万青而是另外一个人。
　　慢慢的笛声弱了下去，白万青嘴唇离笛，“我看你神情有些恍惚，却又不敢直接打断你，想来你应该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吧。”
　　九方点点头，他似乎找到了些感觉，他轻轻的将手指按在弦上却并没有弹，他看着眼前的筝既感觉很熟悉却又感觉有些陌生。
　　“用手指轻轻地去弹一下吧，”白万青舀起一勺水慢慢的浇在盛开的芙蓉上，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耀眼，白万青嘴角轻轻一翘，“无所谓什么音，无所谓什么品，你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跟它说过话了，不是吗？”
　　九方心头一紧。
　　“弹吧，弹出来你就明白了”白万青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个人如果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难免会看不清眼前的道路，直到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忘了自己为什么选择这样一条路
　　当，九方轻轻地挑动了琴弦，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特殊的技巧，有些低沉却又温润的音色轻轻地鼓动着他的心房。
　　他慢慢的弹了起来，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就像迷失在丛林的深处不断的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突然，温柔的笛声由弱到强像从缥缈的远方悄悄的插了进来，笛声默默的陪伴着九方的琴声，慢慢的引导着他的方向，这种感觉就像是......
　　“嗒”一滴泪水滴在了桐木琴上，九方怔了一下，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他猛地停住了双手，琴音戛然而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就弹起了那首被他选择封存在回忆之中的曲调。
　　他的手在颤抖，泪水忽然抑制不住被填满了整个眼眶，他的眼前模糊一片，而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伤心？悲痛？他说不上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回避，那首从来不曾弹的曲调，在记忆深处的谱子，此时就像的决堤的河水一样，让他再也无法回避去弹的欲望。
　　白万青看着他想弹又不想弹，就仿佛被某种情愫禁锢的样子再一次将笛子递到了嘴边吹了起来，温柔的笛声不紧不慢，像温暖的泉水一样填满人的整个胸膛，白万青慢慢的吹，他在等，更不如说他是在希望九方能跟上来，因为如果今天九方不能过了这道坎，那么以后再想突破对过去的束缚便是难上加难，他永远不会去尝试贯穿自己记忆的调子，更不愿去改变现在的自己。
　　“当”，白万青鼻息微微沉了一下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随着琴声渐渐的明朗，一种格外的曲调慢慢的明朗了起来，白万青慢慢的将笛声降低在一旁附和起来。
　　“君不见，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吴万里凝，”略微带有沙哑的男音响了起来，连白万青都吓了一跳，这种玉石之声不由得让人耳目一新。
　　“君不见，清流浮萍如一梦南柯刹那百丈行，”温润略带低沉的声音带着桐木琴独特的质感被九方弹了出来，只见他行云流水毫不做作，就像是顺理成章的一样，抬手，颤音，刮奏一气呵成，竟然有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老道，白万青在心底里默默的惊叹，这个孩子当真是难得的的奇才，他马上改变了原有的伴奏方式，只见他将笛子上尾部的一节拆掉，重新吹了起来，一种同样温润类似于萧的声音竟被他吹了起来
　　“十步一停一觥筹，青丝垂耳掩腮红。双睑双蝶双飞翼，一颦一蹙一花容。”九方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了起来，混着伤感，惆怅的感觉掺入到了这种不知名的旋律之中，而笛声此时也从之前温润的感觉开始变得凄凉的起来
　　“执子手，远夫走，青山过，江水流。与君难相守，为君能有几多愁？芙蓉一醉千舟过，海棠琴音锁春秋。”一连串的滑音如同一层又一层的海浪一般层层递进，澎湃之中却又带着深深的哀怨，只见九方左手按弦如在顷刻之间，双手翻飞琴上如在弦间舞蹈，琴音渺渺，海浪深深，尘缘如梦，几番起伏终不平。
　　“比翼鸟，双飞走，丝方尽，雪白头。命中有无天缘定，红尘滚滚向东流。”一曲季末，一声低沉的弦音如同悠扬的钟声穿透了人心，贯入夕阳，九方的手停在琴弦之上，他虽然目光有些茫然，但心下却明亮了许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母亲不让他弹起这首曲子，她只是不想他会一直挂念着自己，不想他弹起这首曲子就让他憎恨起曾经的往事，但其实顾正知道终有一天九方会长大，而这首曲子或许也正是如同它的旋律那样带给九方深深的思念。
　　原来，这就是思念的感觉啊，九方有些伤心的笑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母亲对他肯定的目光，就像小时候那样，正当九方这样想着，一阵粗糙的感觉从他脸上传来
　　只见白万青早就已经坐到他的身边，此时他正在用手掌轻轻的逝去他脸上的泪水，他边擦边说道：“九方啊，你记住，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从第一天我听了你弹的琴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你弹的风格，我就知道你曾经或许有过什么伤痛的经历，你记住，永远不要让过去的情感去在阻挠你以后的道路，每个人都有自己愿意面对和不愿面对的事情，而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是以后的财富，对于我们而言，琴声并不是千变一律的复制和模仿，每个流传下来的琴谱都是每个琴师的经历，而每个琴师所拥有风格都是自己曾经的故事，只有你愿意去接受过去改变未来你才会是一个真正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