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那些记忆 ...
-
很难说清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开那个隐藏的文档,沮丧中有很些麻木又不仅仅如此。
“至闵诚: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因该已离开这个世界了。很高兴在生命的最后时期能很你们走到一起,也让我能体会到家的乐趣与作母亲的感觉。可能命运对于我就是如此,正开始享受生活的时候它总要将一切剥夺。
我的大半生都充斥着争斗而带来的苦恼,本来不值提及。但想到你曾说我对你总带着一层戒备便很想把这些经历告诉你——我在心里想当作弟弟的人。
我本是XX大学经济学毕业,当然我并不想吹嘘这个。我想说的是那时的大学生和现在有些不同是很受人尊敬的。我毕业后很顺利的被安排在一家国有企业做业务,这一方面也因为我父亲本是那工厂的厂长。其实按我的意愿本不愿进工厂但毕竟年幼也想先在父亲的帮助下先融入这个社会。可进厂不久我就发现了工厂的腐败,许多部门对消耗的报价是很不合理的。我查缉这些金额问题时多半能得到的回答往往是需要额外的活动经费,其实也就是所谓的贪污受贿了。我想进一步查下去却被父亲阻止了。后来才明白在这个极不合理的人治企业里父亲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主要的‘功绩’是对他们的纵然。虽然父亲在自己的业务中很是检点,但习惯明哲保身的思路也就只能退而独善其身了。然而不幸的事终于发生,工厂终于走到它要破产的地步,其实我早料到这一点提前也给父亲提了些建议。可直到这时他仍相信无为而治的道理以为这样才能避免引火自焚。工厂被查办了,可几乎说有罪名却落到了父亲头上。也是我小看了这些腐化的恶棍,在自己酒醉饭饱之后能不忘牺牲些东西来为日后的困境提前找到保护伞。于是父亲背上了许多他人的罪名后锒铛入狱。我本是记录了那些人的经济问题,理直气壮的去与稽查部门的人理论。得到的结果却是因为父亲是厂长所以即便是下属犯的错也要有他来负责。这逻辑刚听起来确实很荒谬,但慢慢我明白过来父亲不过是他们的道具罢了。工厂倒闭,查办的人要的只是向上面交差的道具,而有些道具又受到庇护。唯独父亲在官职在人际上都符合替死鬼的条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挽救他了。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入狱几个月就死了,母亲也因此得了精神病。起初我只是悲痛渐渐的胸中的怒火扑腾出来。我要报复,报复那些陷害我父亲的人。工厂倒闭不久就被拍卖几个先前的恶棍很快就入股了,我知道工厂在生产上的问题并不大主要是在进购和销售上腐化严重。既然变作私有按以前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我在这个时候以统筹会计的身份再次入厂,开始他们当然会排挤我但入厂不久我在经济枢纽上的地位便体现出来,以往大多数的员工因为长期玩忽职守对业务以很是疏忽,即便还有些人脉也不能很快适应新的环境。何况我在与人交谈时已在强调父亲入狱完全是咎由自取,是自己的责任。在与他们谈话的时候我处处也显露出自己与他们相同的‘进步’思想,不屑的说父亲那种处事方式已经过时了。于是对我的戒备心也就慢慢降低了。他们不习惯手头突然变紧的情况又开始一些小动作,刚开始总是畏缩的看见有人得手其它的人就开始心痒。我那时以达到财务主管的地位对此视而不见,其实他们有些贪污的机会甚至是我制造的。当然我也给他们一些我也参与贪污的假象,这方面我常给他们能够心理暗示的假象。对某些财务问题我在与他们谈及的时候故意显得含糊,一个卑鄙萎缩的人总是把别人看的与自己同样卑鄙。
当我觉得手头的证据已足以给他们定罪时,我内心满怀笑意的将他们中大部分人送入监狱没入狱的也被罚的倾家荡产。董事长以我明显拖延了检举的时间处分了我,其实也不过是扣了一个月工资。他关心的只是公司的效益况且我给他铲除了不少股东对他也是有好处的。这样不仅报了仇,自己在公司的股份也加大了。可五年过去了我的青春几乎在虚伪中渡过,母亲不久也去世了。生活变得毫无乐趣可言,我变得越来越厌世了。想逃避又没有方向,便固执的认为一切的不幸都是因这座城市引起只要离开这座城市就可以忘记一切。我来到了现在的这个城市,开始创办自己的公司,虽然开始有些艰难,两年后已在市场有了一席之地,五年后竟能和另外几个公司做垄断。当一切又变得稳定当我发现即使不用自己出力公司也可以井井有条,我又开始感受到对生活的无赖,受了外人的恭维说我是个女强人就开始放不下这个架子结果越来越难以和别人平和沟通。自己反成了心理暗示的受害者。
当我意思到自己的性格早已偏离我所期望的方向时,一个男人意外的出现在我面前。他比我小两岁个性异常的固执细节处又总是很温柔,因为那段时间我脾气变得不好下属往往都不太爱向我请示问题何况我董事长的职位其实也逐渐演变的像个看客了。他却每每把一些不太合理在直属上司那碰了一鼻子灰的议案详详细细的说给我听。并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只是要么在午餐时间要么在我闲坐的时候提出那些天真的想法。开始我不大爱听总是哼哼哈哈的敷衍着或要他再去找上司商量,可他还是那样有机会就来向我汇报。渐渐的我习惯了,有时甚至希望他的到来,因为在那时他几乎是唯一真心向我述说的人,细心听也觉得他看似荒唐的提案在长远上确实是有益的。这么过了半年一次我竟直接批准了他的议案,事后他请我吃饭。不是多么高档的餐馆却勾起了我往日的回忆。席间他说我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还表达了他对我的倾慕。我那时年纪也有三十来岁了本想找个伴侣何况他是我身边唯一让我乐于接近的人。我们开始交往一年后结了婚。刚结婚的那段时光应该说还是相当幸福的,一次他喝了些酒回来对我说人们在背后说他吃软饭,他那时的表情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并没有抱怨的意味只是沮丧于自己的无能。
于是我利用自己的权利将一些有挑战性的工作交给他,虽然这样更激起了是非但他挺了过来,困难的工作完成起来并不比任何人差。他有了信心我也能更心安理得的把更高更重要的职位交给他。这样又过了两年他说他想想要孩子想要一个正真的家,我也觉得是时候把权利交给他了。经商这许多年后我也厌倦了想要换种生活方式,那以后我很少去公司开始在家做全职太太。我终于怀孕了,带着这个新的希望我开始热爱生活却发现他回家比以往晚了,有时甚至彻夜不归。他解释是工作应酬的需要,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心里有些不安可怀疑他毕竟是我不愿的。
流言终究还是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他在外面又有了相好。我暗中收集了证据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可最终肯定了对方的‘罪行’时心境却是如此的截然相反。我本想尽量平静的和他摊派,没想到一时激动提出离婚。他到是平静的接受了。
人变起来竟是如此的迅速,他这几年瞒着我在外面的乐趣决不仅是找女人。赌债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财产。看着这些年自己创造的一切就这么付诸东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我本因考虑到如果公司遇到灾难的打击而留了些钱财来应付日后的生计。真正让我灰心的是被被自己心爱的人出卖,如此轻松的出卖。我已不可能也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复仇在终日无所事事的回忆与悔恨中我流了产。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上天的诅咒,这样浑浑噩噩中发现自己得了肺癌。我更确信了这一想法,其实医药费于我也并不是完全付不起只是觉得既然没有在乎自己、自己在乎的人不如早点死了好。
这个时候曾茜走进了我的生活,由于我现在病态的心理尽管连医药费也没有付全却不时难为她。看到护士长、周围同事对她的态度时又动了恻隐之心,开始时只是说些鼓励她的话。到后来被曾茜的善良和她对生活的热情与执着所感动,加之我那时的病情好转竟又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不久梦也进了医院,之后的事如你所知。
不知道你看了上面这些会有什么想法,开始或许对你是有防备但我真的是想把你当弟弟的。只是有过那些经历对任何能都会本能的防备。如果因此而伤到你的感情,我再次向你道歉。我想你会原谅一个已去世的人吧。
很感激你对我的照顾,其实我也有一笔小小的遗产。对于后事我已安排好,你只要按照XX电话号码联系XX律师所的XX律师。
希望你们得到幸福。我在那个世界会为你们祝福。
李梅 ”
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个律师,手续办理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这当然是李梅预先安排的功劳。一切办妥之后李梅剩下遗赠给我的钱财仍旧可观。看着在律师陪同下办理的存折,心情只是变得更加麻木了。钱?李梅留给我的是钱么?
参加李梅火化的只有我和曾茜两人。在陈尸间见她安详的表情下竟似乎噙着笑意,泪沁湿了我的眼角,我闭了眼。
坐在屋外的长凳上看着李梅的‘精神’化作缕缕青烟,回味着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意外的发现曾茜今天却比往日坚强的多。“再也见不到李梅了。去了那个世界,她会在那个世界看着我们么?”终于曾茜还是抽泣起来。
想安慰曾茜又不知说什么,见空中漂浮的朵朵浮云却突发奇想,“我并不相信有什么那个世界。”曾茜只是看了看我便低下头什么也么说。我指着青烟消散的地方接着说:“在那儿,李梅回到了自然,融入天空后每一片云彩都会带上她的‘精神’。只要你不忘记她,那么看到天空、云彩的时候也就是看到她了。只要你相信,她就还在这个世界里,只是换了身姿形态罢了。”
“真是这样么?”没想到曾茜会问的如此认真,反倒让我觉得刚刚的‘信口开河’有些道理,“恩,只要你相信。”
……
自李梅去后愈是难以照顾梦了,可能是孤寂的原因感觉她又变回了曾经的失忆女孩。有时间的话还是带她出去走走,曾茜这么提议我也觉得常常把她关在家里有些对不住她。
当树叶开始飞离枝头我终于决定带梦去扫墓。
在突起的小山丘上李梅洁白的墓碑被安置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背后是明镜般的莹莹一池湖水两旁有刚栽种的两株矮松。墓碑上除了楷书篆刻的李梅二字外只有她那幅噙着笑意的相片。一切显得寂寞,寂寞而又安宁。
我扫去了四周的落叶又擦拭了墓碑上的灰尘,曾茜将花放在碑前。
“李梅,”梦摩挲着碑上的相片语调有些奇特,“死了。”
“妈妈——”她将双手掩住了脸,声音变得颤抖。曾茜从身后抱住了她,泪却已从指缝中渗透出来,“为什么?”泪顺着手背滑落。我移眼望向远方叹了口气,我预感到这场梦真的到了清醒的时候,本是感伤但想到上次梦清醒时的情形又不免忧愁。
“以后你打算真么办呢?李梅给你有不少的遗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交付给你。”我并不想要李梅的钱财本是要把它留给梦,可此时此刻我本不想说这些。曾茜震惊的看着我,我有些后悔。梦只是用手背擦掉了泪水怔怔的盯着我,虽眼眸内还有些朦胧表情却甚是冷漠,“那么你是觉得我必须离开你的家了。”
“梦,你——”曾茜刚开口就调转了话锋,“也不是那样,如果可以的话闵诚是很希望大家保持来往的。他只是不知怎么表达。”说完又征求意见一样的望着我。
“闵诚?”梦像是又回忆起了什么仔细打量着我,“你以前就生活在这城市么?”她语气很是僵硬感觉像是回答她的问题是我的义务一般。
“大学前住在XX市,这和你有关系么?”尽管不喜欢她的语气却有种特殊的思绪在脑中徘徊使我不得不认真回答。
“是么?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继续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么?当然如果你介意,我马上搬走。”梦语气中那种平静、理所当然甚至有些自以为是的腔调和记忆中的她竟是如此吻合,我有些恍惚一时竟呆住了。
“不方便么?”她依旧不带什么表情,“那么以前的生活谢谢你的关照……”没等她说下去,我开了口,“如果愿意你还可以住在我那,但不能总这么任性。”
一阵沉默,梦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呢?不用通知你的家人么?既然你想起了过去。”曾茜笑着问。
梦垂下头苦笑了一下,“没有名字,也没什么家人可言。还是叫我梦吧。”
被湖面倒影出的云朵缓缓移动,李梅能看到梦的幸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