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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护国将军顾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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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锋颖如剑,足以撕裂黑暗。
顾任在十年前,还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有个青梅竹马的妻,也有一双儿女,不多不少的四个人,一家人,同住一间草屋,同耕几亩田地。
本该就这么一年一年,悠然温馨地度过。
可他所珍视的这所有,都因战火覆灭。
战争没有夺去他的生命,反而因为赫赫战功,他成了护国将军,他以为,尸山血海的惨烈过了,天下太平了,他的妻儿也尚在,他就可以回到曾经的生活。
但错了。
错在他面君时,也见到了为皇帝侍疾的摄政公主,于他是匆匆一瞥,只道是国色天香,于这位公主,却是一眼万年,眸光流转后,便定了他作驸马。
三年而已,他妻死子丧,女儿飘零远乡。
绝望地赏过公主十里红妆的出嫁场面后,他亦再无机会回到故园。
说来可笑,国仇之后,他成将军;家难之后,他成驸马。俱皆非他所愿,却又俱皆不可抗逆。
有时,他也会夜间磨剑,他忘不了啊,长眠地下的妻儿。
就是这个嚣张跋扈的公主,逼死了他的妻子,送走了他的女儿,又将他的兵权夺去,囚他于府中。
他握紧手中剑,只要他出手,尊贵的摄政公主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生死由他。
可也是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公主,惊才绝艳,治国安邦,是她抚恤了战死之人,是她维持着朝局稳定,是她让寒门子弟可以做官,是她使贫贱者无需冻饿,更是她的存在,给了百姓平静安宁。
看着公主的花容月貌,他常想念他温柔刚强的妻,享受着奴仆成行的奢华生活,他常向往乡间的月光。
血债血偿,公主该死,但又不能此时去死。
皇帝久病,皇子残障,皇族能撑起天下的也就只有公主,他若杀了公主,谁来管社稷,管苍生,到时,朝局大乱,异族侵边,难道又要看一遍尸山血海的惨烈吗?
他不忍众人罹难。
所以,他只能忍。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地忍耐下去,直到皇族出一个继承人,或是丞相谋反成功,都很好,公主就都可以去死了。
这一等,就是十五年。
四十三岁的顾任,终于等到了新皇登基,这位年轻的皇帝,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公主的第一个孩子,狐泫。
他总算可以杀掉公主了,此时的公主,已经五十岁,重病在床,比之十五年前更柔弱无力。
避过人,他在夜里,把用惯的宝剑磨得光滑,临到要举剑割向睡梦中的公主,他却手抖得厉害,最后剑坠地。
这响声惊动了浅眠的公主,比月光还要明亮的是公主的眼睛,她静静地看了那把锋利的剑一会儿,轻声叹息,转而对他淡淡一笑,说要喝碗热汤。
顾任木在原地许久,才动了脚步,沉默地去厨房为她端来一碗冬瓜排骨汤,一勺一勺喂她喝净了。
在他将碗勺送回厨房的路上,飘了雪花,冷寒的风雪扑面而来,没来由的,他觉得轻松,这一切该有个结束了。
新皇文武双全,心思缜密,必能守住这份太平,而公主,公主已经病重,何须他再去动手。
反而是他,在战场上造的杀孽,却报应在了妻子身上,他对死去的家人亏欠良多,他才是最该死去的那一个人。
风雪更猛了,听见心腹来报说驸马于院中自刎时,摄政公主一愣,连问三遍当真,心腹一遍遍确认,她才信了,呕出一口血来,喃喃细语,竟恨我至此。
心腹问,驸马应如何安葬?
公主冷笑,道,不必葬了,拖去乱葬岗便是。
她记得,顾任的元配夫人,便是埋身在那里,人都没了,她也不用再为难他与自己死同穴,她想要的,从来就只是活生生的顾任。
三日后,摄政公主薨逝,举国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