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苏子晚

1、第 1 章

　　尔尔说:“如果我死了，也是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夜晚没有风，那栋荒废的大楼，有些楼层窗户还有玻璃，反射着一小片惨白的月光，还有警车顶上的灯转动时散发的斑斓色彩。
　　人群挤在一起，加重了夏天空气的闷热感，泥土和腐烂尸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里，令人感到窒息。

　　新上任的女警陶陶正在做笔录，报警的是几个在城里聚完餐的年轻人，据他们说，当时车子开到这里，有一个同伴要下车上厕所。

　　“我说让他憋一会儿，再开十分钟就到家了，高速上停车不好，可他非在那儿嚷嚷，借着酒劲儿发疯，还说不停就拉在车上，这他妈可是我刚买不到一个月的新车呀，我能怎么办？就只能停下了。”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青年抱怨道，气愤之余他还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同伴。

　　被撞的那个男人像是受惊了一样，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的面容苍白，嘴唇轻颤着，说话语无伦次：“我当时要上厕所，下了车，上到一半，不是，刚脱裤子，我想往前走几步，飞哥说让我别熏到他……然后，就在楼后面，我被绊了一跤，手抓在泥上，泥土是稀的，也很松……我……爬起来时按了两下，把土扒松了，下面好像不是土，黏糊糊的，而且特别臭……又腥又臭……”

　　漆黑的夜晚，高楼又挡住了光线，他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大脑混混沌沌，致使他来不及思考，就透出手机凑近去看。
　　先是一团烂的不成样的东西，被泥巴包裹着，他拨弄了一下，一根，两根……细细的，好像是骨头，再往下看，长长一条，像是人的胳膊，不，这就是人的胳膊，因为他摸到了上面的布料。

　　这下面埋着一具尸体。

　　静谧的夜晚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个年轻人迅速赶过去，同伴瘫坐在地上，而他们走近询问，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最终，一个女孩儿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机，报警。

　　“队长，这几个目击者的口供都在这儿了。”

　　陶陶记录完他们的口供，把它交给了蹲在路边举着探照灯正在仔细查找线索的纪戎生。

　　纪戎生接过来翻看了一下，然后还给她。

　　陶陶站在原地，等他的下文。背对着她的纪戎生动作顿住，突然说出了一句和案情不太相关的话:“开车的那个人，是不是酒驾？”

　　陶陶突然愣住，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是。”

　　陶陶走过去时，那几个人还聚在一起在说些什么，看到她来了，一个女生怯怯地问：“那个……警官，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其余人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陶陶掏出罚单，笑着说:“别急，先把这个签了。”

　　穿着皮夹克的青年苦着脸签了，他还不忘小声抱怨:“我就只喝了一点点。”

　　陶陶同他打趣:“你要真喝的是一点点，那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这句话算是调节了一下气氛，青年难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尸体被挖出来，皮肉几乎腐烂干净，混合着粘乎乎的稀泥土，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将其抬出来，放在尸体袋上，搁置在路边。大楼四周拉起了警戒线，几位交警在路口处架起了“禁止通行”的路标，并不断挥动手电筒和信号灯作为警示。

　　死者是一位女性，从她头上所剩无几的长发可以辨认出来。应该还是学生，她衣服的左胸前依稀可见“xx中学”的字样，但校徽的形状很模糊。

　　尸体的腐烂程度太高，除此之外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纪戎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因蹲得太久而微微有些酸痛的腿，回到警车旁。

　　刚刚负责去勘察周围环境的几个警员也回来了，一个男警员拎过来一个书包:“队长，这是我在四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的。”

　　纪戎生扫了一眼书包，很普通的样式，他问:“在哪个房间？”

　　警员回答说：“嗯……上楼梯从右往左数，一、二……第五个房间。”

　　“好，告诉大家收队，把尸体和证物运回去。”

　　“陶陶。”

　　陶陶老远就知道是谁在喊她，只有纪戎生会把她名字的每个字都发第二声，正式又怪异。

　　陶陶立刻走过来，问：“什么事？队长。”

　　纪戎生吩咐道：“你去找一下二支队的邹法医，请他帮忙验尸，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把验尸报告交给我。还有，顺便查一下衣服上是哪个学校的校徽的标志。”

　　“知道了。”
　　这种跑腿工作果然还是她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