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离》月之妖影

41、第 41 章

　　近日来，府里都在忙着筹备中秋节。这是紫苏到裕王府后过的第一个大节气。以前这些事都是由陈总管在操办。但今年不同，裕王娶了妻，府里有了当家主母，这一切便落在了紫苏肩上。
　　紫苏拿着册子，听陈总管在一旁喋喋不休的重复这宫里的仪式，该有的规矩，参加家宴的都是何许人，他们各自有什么喜好。府里为庆中秋都该置办些何物，给各府上的回礼按例都该是什么……
　　萧兮回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陈总管说的口沫横飞，夕颜低头看着册子，时不时的点点头，早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走进屋，待众人向他见礼后，方才对陈总管吩咐道，“今年中秋府里的事就还是由您全权操办吧。只是每日将进程说给夕颜听听，有需要拿主意的，问她便是。至于宫里的事儿，本王亲自教她便是。”他停了停，“今日大家都累了，先下去吧。”
　　等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紫苏才跳起来搂住萧兮，“听陈爷爷说的那些，我的头都快裂开了。七七八八的规矩我哪儿记得过来。且不说这有的没得，光是这中秋节是什么，我都不甚明白。”
　　萧兮吃惊的看着她，那表情就跟午当听说她不知道什么是除夕时如出一辙，“你没过过中秋？”
　　“师父孤家寡人一个，那些节气自然是不过的。”免得徒增伤悲。
　　“那之前呢？在跟着陆大夫之前，也没过过吗？”萧兮觉得奇怪。
　　紫苏愣了半天，才默默说了句，“我不记得了。”
　　她的这副表情让萧兮想起了那晚他们为银票吵架时夕颜的样子。她心里始终有一角是不让任何人走进去的，他也不例外。那个凝墨可以吗？那个令她在睡梦中哭着叫着名字的人可以吗？
　　“萧兮？”紫苏伸手拉了拉他。
　　他笑着摇摇头，自己怎么跟个死人吃起醋来，“那今年我好好陪你过过。”
　　“嗯！”紫苏笑着点点头。

　　八月十五这天，紫苏早早的便被皇后接进了宫。御花园的桂枝上都挂满了别致的小巧的宫灯。微风一吹，迎风轻摆，倒为整个皇宫增加了一份灵动之气。
　　紫苏到了凤藻宫，向皇后行了大礼。皇后才笑眯眯的拉了她的手，让她同自己一处坐了。随后吩咐绿怡将香囊送上来。
　　绿怡托着紫金楠木雕花托盘，跪在紫苏跟前，里面放满了各色香囊。“这些是由白芷、藿香、佩兰、川芎、薄荷、艾叶，另加冰片和苏合香、零陵香等药材制成的香囊，有驱邪避灾之效。王妃选一个吧，讨个好意头。”
　　紫苏笑着看向皇后，“母后帮夕颜挑一个吧。夕颜都看花眼了。”
　　皇后来回看了看，才拿起一个香囊，“就这个玉镂点翠百结八宝流苏囊吧。玉泽通透，清新淡雅，跟你最衬了。”
　　“谢母后！”紫苏谢了恩，才双手接过香囊。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来通报，有觐见的宫眷。
　　皇后扬了扬手，吩咐绿怡，“你出去替哀家挡了。就说哀家乏了，让他们在大殿内朝拜便是，不必进来了。”说完她便携了紫苏，“宫里这些个过场无趣的很，母后带你去水榭赏桂品茗可好？”
　　看着皇后的样子，紫苏不禁笑了，“好。”

　　水榭四周种了一丛一丛的桂花树，此时已经缀满了米白金黄相间的花蕊。清风拂过，暗香清远流转，带着丝丝甜意，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紫苏呷了一口茶，幽幽的茗香和着淡淡的桂花味在舌尖缠绵绽放，“这茶好香！”
　　“你喜欢就好，”皇后轻轻拍了拍紫苏的手，“这是前儿个刚进贡上来的茶叶。哀家让绿怡给你备些带回府。”
　　紫苏正要起身谢恩就被皇后拉住了，“这没有外人，就咱婆媳，不必立规矩了。”
　　婆媳二人在水榭中闲聊了一会儿，就见绿怡走了过来，“参见皇后，端王妃求见。”
　　皇后点点头，“带她到这儿吧。”待绿怡退下，她才对紫苏说，“今年是你第一次在宫里过节，怕是想家的紧，有你姐姐陪着定能好些。”
　　紫苏笑着说，“母后说笑了。母后待夕颜就像亲生女儿一般，裕王也对臣妾百般呵护，夕颜哪还有常常想家的理。我嫁进慕容家，便是慕容家的人，这裕王府才是夕颜的家。”
　　“正是了。你能这样想也不枉哀家和兮儿疼你一场。”皇后拉过紫苏的手轻轻拍了拍。
　　话音刚落，就见朝颜跟着绿怡迤逦而来，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裙裾衬的人分外清雅。她走到皇后跟前，轻轻一拂，柔弱旖旎之态尽生。
　　皇后笑着同姐妹俩打趣，“杜家两朵花放在这诺大的御花园中，真叫其他花儿朵儿的都羞愧不已。还是到承熙轩去坐吧，不然到了明儿个满园的花都谢了，皇上该怪罪哀家了。”
　　夕颜不禁莞尔，“瞧母后说的。尽拿我们姐妹俩寻开心。”遂和朝颜扶了皇后往承熙轩去。
　　今日的家宴便设在承熙轩的花厅，皇上今年身体欠安便省了与群臣同宴。只是在大殿之上接受朝拜后与家人在此小聚吃餐团圆饭。
　　皇后一行来到花厅，她一边细细验看桌上摆放的牙箸，一边对绿怡说，“午时快到了，御膳房可准备妥贴?”
　　“回皇后，待皇上王爷们一到便可开宴。”
　　听绿怡这么说，皇后才点点头，“好。那我们先去偏殿休息吧。”

　　大家一处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午时三刻，皇后唤来绿怡正准备让她去前面打探打探看皇上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就听见太监通报。那尖细的声音像是一根针似的扎在紫苏心上，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紫苏不禁皱了皱眉，起身迎驾。
　　皇后走在前面带着她们接驾请安。
　　皇上走上前来虚扶了一把，“平身，”待皇后扶住他，“传膳吧。”
　　紫苏见萧兮走在最后，看了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兮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的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待众人坐下，绿怡在旁边服侍，“娘娘，您看上酒吗？”
　　“皇上服药需忌酒。今儿就免了吧……”
　　皇上抬手，打断了皇后的话，对绿怡说，“传上来吧。”又侧头对皇后说，“今天中秋，难得一家人这么齐整，少喝点不碍事的。况且为裕王饯行，岂能无酒！”
　　“饯行？”皇后惊讶的看着皇上。
　　紫苏心下一沉，“要去哪里？多长时间？”
　　“下午回府打点一下，明早出发去戎城。”萧兮虽然说的极其平静，但却一点也不能掩盖住即将变天之前的风雨满楼。
　　皇后不禁蹙眉，“这么急？该是团圆的时候，皇上这是……”她见端王正悠闲的呷了一口茶就更恨的紧，“诚心让臣妾难受。”
　　皇上目光一冷，“皇后言重了！”他停了停，“朕知道你喜欢夕颜。那今日就让夕颜留在宫中陪陪你。你们也好一处作伴，待裕王从戎城回来再接夕颜回府。想必裕王也更能安心上路。”
　　萧兮放在桌下的手，渐渐捏紧，他抬头迎上皇上的目光。
　　紫苏悄悄拉住他的手，抢在萧兮开口前说，“如此，夕颜就多谢皇上美意。萧兮要去戎城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能陪在母后身边，夕颜也没那么无聊。”她侧头看着萧兮，“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她用力握了握萧兮的手。
　　“那这段时间，你就在宫中好好侍奉皇上、皇后。趁此机会也多学学宫中礼仪。”萧兮说着轻轻抚了抚夕颜的头发。
　　大家各怀心事的吃了这餐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无不透着寒意，这样的饭真叫人食不知味。

　　用过午膳，皇后专门辟出一小间让小两口话别。
　　萧兮拿出一只锦盒，“这本来是准备晚上回府才送你的。”他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玉珏。
　　紫苏将玉珏拿在手上细细摩挲，状如凝脂，白壁无暇，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萧兮环住她，从她手中接过玉珏，“这对玉珏分阴阳。”他见夕颜诧异的看着这对玉，不禁笑了笑，“听着。”他将玉轻轻一晃，忽然生出了环佩叮咚之声。“好听吗？”
　　“不管离的多远，晃动玉珏，都能发出声音吗？”紫苏看着他。
　　“傻瓜。只有方圆十里之内同时晃动这对玉珏，阴性的那块玉才会发出声音。”萧兮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块给你。”他将属阴的那块替夕颜系在丝绦上，自己将另一块系在了腰间。“这样寻着声音我就能找到你。”
　　“萧兮。”紫苏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用顾及我，作你该做的。我要走，皇上根本拦不住。”
　　“答应我，不要逞强。我会部署好一切，让萧融将你安全的送到戎城。多去看母后，知道吗？”他紧紧的抱住她，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并带走。
　　紫苏点点头，心里却一点一点的凉下来，该来的总归要来了。他们的命运会按照什么样的轨迹的展开，没有人会知道。说不定明天她就会站在和他对立的阵营上，取他的性命。
　　“萧兮，”紫苏再次叮嘱他，“按照你的计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为了我缚手缚脚。”我不值得你为我做任何事情，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真面目。
　　“傻瓜，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他俯下头轻轻吻了吻她。“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紫苏没有出去送他，环佩叮咚之声渐渐消失，她的眼泪才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打在地毯上慢慢匀染开来。“萧兮，分离之期怕是不远了，只愿那时你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