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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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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月光洒进屋里,如水般流淌,寂静中仿佛能听到潺潺的声音。
慕清寒负手站在窗前,整个人浴在这柔美的月色中,手里死死的捏着那条锦缎。
紫苏的心一沉,“清寒。”
“为什么?”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深爱的人。
她昏迷的时候会抓住他的手一遍一遍的求着,不要离开她,不要丢下她。那样的卑微,让他心疼。可是,待他靠近,她却唤他凝墨,凝墨……
他不在意,至少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能护她的人也是他。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的放在床上。一号脉才发现她受了内伤,立马盘膝运气,替她疗伤。竟然,她体内有一股很强的内力,硬是将他输入的真气给逼了出来。
在惊讶于她有如此深厚内力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心她的身体。扶她躺下,就看到了那条锦缎。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直刺他的眼。她骗了自己,她竟然骗了自己。慕清寒最恨的就是别人骗他。要是换作别人,他早把她遣出了府。可是,她不一样呀,她是他想厮守一辈子的人,于是,他在等,等她给出一个能说服他的解释。
“我……”
“你要那么深厚的内力来做什么?你想找千叶门报仇?”他急急的打断她,他怕她说出口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替她找借口。“把功力散了。”
“不!”怎么可以,她不仅是紫苏,更是杀手月流离。没了内力,琉璃幻针就是死物。
“难道你不知道一直练下去的结果吗?”他停了停,“还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本玄冥心经?”
紫苏一怔,原来在他心里,她不过如此。她突然笑了,妖异的如月下牡丹,“被你猜中了。”要不是为了替他解毒,她根本不用练什么劳什子心经,不用落到如今骑虎难下的地步。不想跟他争辩,她累的没那个力气。
慕清寒一把捏住她的双肩,锢的她生生的疼“不是,不是这样的!告诉我,不是!”
“不是。”她伸手抚上他的脸,这张与凝墨如此神似的脸,“不要皱眉,不要难过。我是因为爱你,才留在你身边的。”
他顺势将她揽入怀里,“答应我,不要再练了,把功力散了。”
“清寒,我不能呀!我有我的苦衷,我不想骗你。我没有办法,只有继续练下去。但是,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走到最后那一步,好吗?”她抬头看着他。
“好!”除了答应她,他还能说什么。
慕清寒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可是到最后,他都没有问出口,凝墨是谁,她心心念念的凝墨到底是谁?!
运功调息了两日,紫苏的身体才渐渐好起来。
是夜,一曲萧声分外刺耳。
那是由内力催动的碧海潮生曲,是千叶门的暗使用来联络杀手的。曾经流离只要一听到这曲子就觉得心惊,现在却也麻木了。杀手的命运无非是杀人与被杀。她换上夜行衣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门主有何吩咐?”流离淡淡的扫了一眼暗使。
这样高傲的态度让来人颇为不爽,其它人见了他哪个不是一副谄媚样儿,可是她从来不。因为她是千叶门第一杀手,杀人如麻,他奈何不了她,甚至从心里还有些惧怕她。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需要他传授武功的小丫头,她早已青出于蓝。曾经做过她师父的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上。为此,他倒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是,心中依然憋着气。
“这个月的玉露丸。”他将锦盒递给流离,“另外,门主得知慕清寒不日将赴流云谷。门主要你务必带会尸蛊的炼制方法。”
“尸蛊?”这种蛊毒流离是第一次听到,却没来由的心跳的厉害。
“这本是你师父半夏研制的东西,可惜还没来得及实验,她就死了。”说到这里,暗使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流离,“后来,才发现方子有很多漏洞。流云谷的午须子多年前也在研究这种尸蛊。所以,你这次一定要把他研制的方子给带回来。”
流离转身离开,死死的握住锦盒,指节泛起苍白色。她最不想想起的那一幕,此时像疯长的蔓藤在心中呼啸,生出荆棘,刺的她血肉模糊。
她跑到崖边,才喊出声,“凝墨,凝墨……”
冰冷的夜风灌进口里,割的嗓子生生的疼。再不会有人唤她月儿,再不会有……那个叫她月儿的人,十年前为了她已经死在了半夏的手里。
回到慕府,经过花园竟然还有人在。紫苏停住脚步,隐在树影里。细细听来,是有人在低泣。
寻着声音望过去,那月白色的衫子真是刺眼。丰栖梧正伏在慕清寒肩头轻泣。清寒满脸内疚的轻轻抚着她的头。
过了好一阵,慕清寒才牵起栖梧的手,往小筑里走。紫苏也趁机跃进了窗户。
慕清寒回书房,经过紫苏的房间,发现她屋里的灯又亮了起来。刚明明已经睡下,怕她深夜犯病,于是轻轻敲了敲门,“紫苏,身体不舒服吗?”
因着刚才园子里的那一幕,紫苏还恼着,也不接他的话,全当没听见。
没见房里有动静,清寒有些慌,敲门声更急了,“紫苏,紫苏,你在房里吗?应我一声!”
看着他这样替自己担心着急,紫苏觉得很受用,于是就更不作声了。想看看,他到底能急成什么样儿。
清寒在外面敲了半天,也不见有答应,用手推了推门,发现是从里面闩着的,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就要准备撞门。紫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奸笑,悄悄的拉开了门闩。
清寒撞进门来,要不是反应快,稳住了身子,一准会摔个狗吃屎。紫苏看他只是一个趔趄,有些失望。
清寒看着好好站在眼前的人,“你,你……”一时之间,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紫苏憋了憋嘴,也不理他,就径直往里间走。
慕清寒快走了两步,挡住在她面前,“你怎么回事儿?你没听见我叫你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还以为你又在屋里晕倒了。”
紫苏还是不作声,绕过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慢慢喝起来。
“你怎么了?”这时才觉得紫苏不太对劲儿,“我也是担心你。语气才重了些。”
“语气重了些?!”她坐在桌旁,“当然,我不似丰姑娘,会哭的梨花带雨,自然得不到你的疼惜。”
慕清寒一听,嘴角不禁漾开一丝笑意,原来是打翻了醋坛子。“你刚去了园子里?身体不好,更深露重的,要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办?”他故意绕开话题,不接她的茬,让她吃吃醋也是好事。
“谁有功夫去园子里看你们打情骂俏。”紫苏心虚,立马否认刚才出去过,“是你们偏偏跑到人家窗户下来扰人清梦。”
紫苏越想越恼,站起身来就将清寒往外推,“你走,你找你的丰栖梧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突然,又想起了凝墨,眼睛就红了。果然,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一样全心全意待她的人了。
慕清寒看她这样,心就乱了,一把抱住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乖,别难过。”
看着紫苏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就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我今晚是去跟栖梧说清楚的。我告诉她我不能娶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个醋坛子,所以享不了齐人之福。”
“你说什么!”紫苏捏起拳头,捶着慕清寒,“你骗我!”
“小醋坛子,是真的。”他不再逗了,严肃了神情,“我告诉栖梧,希望她日后也能找到一个爱她,疼她,惜她的人。”
这些话从自己喜欢的口中说出来,终是伤人。“丰姑娘一定很伤心吧。”
“恩。”清寒点点头,“所以,她哭的很厉害。在她没遇到那个人之前,我答应会好好照顾她的。”说完,他看着紫苏。
“好。”紫苏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对了,过两日等你身体好一些,陪我去趟流云谷。”他对上紫苏探询的目光,“还记得我们从大漠里拿回来的令牌吗?合慕容家、慕家、丰家三家的信物,可以将那块令牌打开。里面所藏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藏’。”
漠霈王朝开国之初,有五位开山之臣,他们从在大漠开始就一直追随先祖皇上,替他攻打天下,戎马半生,直到建立起漠霈王朝才逐渐退隐。
就在先祖皇上弥留之际,又将这五位臣子给召了回来,一番密会之后,便有了那个关于大漠的宝藏的计划。五人为了让皇上放心,便写下文书,立下字据,然后藏于了令牌中。日后,但凡慕容家的人拿来他们所签下的字据,后世子孙定当鼎力协助,万死不辞。
慕家人善权谋之术,所以先祖皇上便留下话,让他们世代辅佐慕容家的子孙;丰家的人善机括、奇门遁甲之术,于是藏宝之地的建造与管理就全权交付给了他们;陈家的人善于用兵,所以整个王朝的军队训练、边防都全权委托于他们。陈家的人为表忠心,世代子孙从出生之日起,便服下一心蛊,若是叛变,当即便会暴毙;流云谷午家,善于用毒,当年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钱家之人善于经商,短短时间便积累起了不少财富,大有富可敌国之势。
如今,便是要用到这五家的时候了。裕王慕容萧兮命慕清寒带上文书,联络流云谷午家,江南钱家,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反了那易老儿,夺回他慕容家的江山。
秋风渐起,小路上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夹杂着踩碎枯叶的沙沙声,不免让人升起一股萧肃之感。
“快入冬了。”紫苏勒住缰绳,回头看着慕清寒,“我不喜欢这个时节,到处死气沉沉的,透出腐败之气,让人心生凉意。”
“哦?”清寒追上来,与她策马同行,“如此说来,你应该喜欢春天喽?花红柳绿,生机勃勃。”
“我最恨春天!”紫苏吐出这五个字时,眼里冒着灼灼的恨意。
“为什么?”清寒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神情。
凝墨就是在那个落英缤纷,草长莺飞的日子永远离开了她。她怎能不恨?!
“是因为凝墨吗?”慕清寒终于问出了多日来压在心上的名字。
紫苏惊讶的看着他。
“你上次晕倒了,一直叫着这个名字。”看出了她的疑惑,清寒解释起来,“能跟我说说他吗?”
“说什么呀?!凝墨就是凝墨,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人是她心底最深的伤口,说不得,碰不得。
凝墨在她心里的位置不言而喻,慕清寒怒极反笑,“那说说我吧,我在你的心里是什么?”
“你?”知道他生气了,紫苏有些讨好般的说到,“是我喜欢的人,也是疼我,爱我的人呀!”
这次流云谷之行因着紫苏的任性,着实让慕清寒为难了一把。她死活不让丰栖梧同行,免不了那边又是一阵梨花带雨,清寒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安抚住,对栖梧是愈发的歉疚。毕竟是他悔婚在先,此所谓“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可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背上这样寡情薄幸的名声他也认了,奈何她却心心念念的想着别的人!?
“清寒,流云谷快到了。”紫苏拽了拽清寒的衣袖,他脸色还是很难看,“凝墨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紫苏说完轻轻挥了一鞭,就往前跑了,她不想让慕清寒看到自己为了另一个男子流泪。
没跑出多远,马突然发出一阵嘶鸣,紫苏这才惊觉,树林上方落下一块网来。脚尖轻点马头飞身扑出,才险险躲过。在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子,对着隐在树枝上的人射去。只听“啊”的一声,那人就落了下来。慕清寒飞身过来,拉住网的绳索就将他倒挂了起来。
“紫苏,你没事吧。”他担心的打量着她。
紫苏笑了笑,“你不生我气啦?”
树上倒挂的人很是恼火,“你们先把我放下来再打情骂俏会死呀?!”
紫苏一听,脸先红了。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就拿在手掌中轻拍,“你暗算本姑娘,我还没给你算呢。你还敢嚷着让我放了你。你说我是先打断你左手好,还是打断你右手好?”
“你擅闯我流云谷,误中了我的机关,现在还恶女先告状。”树上的人也不甘示弱。
慕清寒一听就笑了。
紫苏的脸气的更红了,“你说谁是恶女?!看我今天不把你舌头给拔了。”
“你敢!动了我一根汗毛,你就没命走出流云谷。”嚣张的不行。
紫苏正要准备教训他,就被慕清寒拦住了。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大事为重。”就将树上的人放下来。
“我们想入骨求见午须子前辈,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们指个路。”慕清寒听了他刚才的话,就猜测他一定和午须子颇有渊源。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枯叶杂草,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短发,像是刺猬般乍起。一双眼睛透着一抹坏坏的灵气,正打量着紫苏来。
“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挖我眼珠?!那你们就别指望见到午老头了,哼!”
“你和他很熟?”紫苏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他是我师父!”
“那就好办了。”正说着,紫苏就点了他的笑穴。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地上直打滚,却也不求饶,反而还谈气条件来,“呵呵,哈哈。我是,哈哈,吃软不吃硬的,哈哈哈。你要是,呵呵,答上了的题,哈哈哈,我立马就带你去,呵呵呵,不然,哈哈哈哈。”
听他这么说,紫苏也不好强逼他。点他穴道,也不过是想戏弄他一番。若他真是午须子的徒弟,一来就搞僵了关系,可不好。
替他解了穴,“说吧,什么问题。”
“听好了。”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就开始念,“‘胸中荷花兮,西湖秋英;晴空夜明兮,初入其境;长生不老兮,永世康宁;老娘获利兮,警惕家人;三十除五兮,函悉母病;芒种降雪兮,军营难混;接骨妙医兮,老实忠诚;黑发未白兮,大鹏凌空。’这都代表了哪十六种草药,而且还要给我画它们的样子。”
紫苏听了题目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初入流云谷的人,都必须要答的题吗?”要是有药理知识的人还好,要是没有的人,现在岂不抓瞎。
慕清寒看了看紫苏,“怎么样?能答吗?”
“我看你是答不出来了。”那小子一副等着看笑话的表情。
“哼,雕虫小技。”紫苏拿过他的纸笔,就开始画起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全画好了。
“怎么没写草药名呀?这谁知道是什么药!”看着紫苏画的草药,他还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认识这些草药?”紫苏现在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午须子的徒弟。
“谁让你画的这么烂。”
紫苏被他气的快背过去,居然敢说她画的烂?!接过纸和笔,她又在每幅画的下面写上相应的草药名。为了试探他,她故意将有远志和万年青、防己和商陆交换了位置。
“真的是这十六种?”
“你没答案?”紫苏越发的觉得上当了,一把揪住他,“竟然敢骗我!连远志和万年青都分不清楚,还敢说是午须子的徒弟。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
紫苏正要动手,前方人影闪过,一丝毒烟向他袭来。她赶紧转身避过,慕清寒拉住她,就将她护在身后。
来人微微一笑,“好身手,竟能躲过老夫的四魂烟。犬儿玩略,还望见谅。”
四魂烟?紫苏心中暗叫不好,竟然一来就得罪了他儿子,“见过午须子前辈,刚才多有得罪。
那臭小子得意的看了一眼紫苏,才拿起紫苏刚画好的草药图,递给他爹,“你要我答的题,我已经答上了。你是否该遵守你的诺言,收我为徒了?”
午须子冷笑了一下,“真的是你答的?”他看了看纸,“恐怕不是吧?你连远志和万年青、防己和商陆都分不清,还想做我徒弟,还是回你母亲身边去吧。”
那小子一听,恨恨的瞪了一眼紫苏就跑了。
看着儿子走远,午须子才收回了目光,“你们到流云谷找老夫所谓何事?”
慕清寒微微一拜,算是见礼,“小可慕清寒,是慕家的人。此次前来,是受了裕王慕容萧兮所托。”
午须子一听到慕容这两个字,神色一下凝重起来,“先到寒舍稍事休息,再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