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长风》观前

22、谋算

　　霍怀慎抱着太子殿下进了庄子，院外跪了四五个人。

　　他叫几人起身，突然脚步一顿，将太子殿下放在地上，右手成拳朝一人袭去，那人佝偻着腰，一身粗布麻衣，但是却反应极快，很快的接下那一拳，身子往后倒退了几步。

　　“东宫暗卫首领？”霍怀慎面色不善。

　　柏一未回答，而是朝戚钰跪下，“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戚钰侧头，“霍怀慎你送孤进去。”他朝霍怀慎的方向伸出手，柏一脸色微变，俯身趴在地上，“殿下，属下……”

　　“嘭……”戚钰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横出一脚将人踹翻，“滚。”

　　从前他一直以为身边总有一人是值得信任的，但是明显柏一并不是。

　　“娘娘让属下守着东宫，江公公进出不便，殿下您……”柏一像是不怕疼似的，再度跪好，伏在戚钰脚边。

　　戚钰冷嗤，“孤的暗卫要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他看似毫不在乎，但是只有霍怀慎知道太子殿下攥着他袖子的手在发抖。

　　“怪不得母后每次都能洞悉东宫的风吹草动，原是一早就安下了柏一你，哦，还有江直那个阉货，说吧，东宫就那么些人，究竟剩下几个不是他们的棋子？”

　　戚钰多疑，其实一早就有所怀疑，但是没想到连柏一都是。

　　“我母后到底想做什么？！”

　　戚钰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隐隐能看到脚边一团黑影，烫金纹的靴子踩上柏一的肩头，“说！”

　　柏一目露为难，戚钰久久等不到回答更加气怒，脚下力度加大，“不说是吗？那就滚！”

　　“殿下。”柏一不肯走，戚钰直接叫霍怀慎将人赶走。

　　院里其余人一时噤若寒蝉，霍怀慎叫他们退下，吩咐准备膳食。

　　“你也出去。”戚钰坐在上首，即便依旧模模糊糊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他知道霍怀慎在。

　　霍怀慎不动，“臣有事禀告。”

　　“说。”

　　“三皇子殿下之所以怀疑殿下不在东宫实应当是有人暗中透露。”

　　“谁？”戚钰脑中闪过数人的身影。

　　霍怀慎犹豫，“只是怀疑……”

　　“说！”戚钰知道霍怀慎若无七分把握是不可能开这个口的，而能让他犹豫不止的那个人，手边的茶盏被他不小心打翻，热茶浇了一手。

　　“殿下。”霍怀慎几步上前就要检查他的手背，但是戚钰狠狠甩开，“不要让孤再问一遍，是谁？”

　　“是……是皇后娘娘。”霍怀慎眼看着太子殿下变了脸色。

　　“呵，果然。”戚钰嘴角勾起，“孤的母后，可真是滴水不漏……”

　　怪不得那日出宫如此顺利，柏一一众暗卫莫名不见踪影，原来从一开始就在皇后娘娘的掌握中……她不仅知道自己离开东宫，而且还将此事半真半假地透露给兰贵妃母子二人。

　　“孤说呢，怎么就这么巧……不过才一两日的工夫，兰贵妃母子二人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了……”他冷嗤一声，“好一个雍容纯善的皇后娘娘，孤的好母后这是要孤的命呐！”

　　“方才柏一离开时留下一句话。”霍怀慎盯着太子殿下的神色，“皇后娘娘并不如表面那般与世无争，她想要的，或许正是殿下您不想要的。”

　　戚钰一怔。

　　皇后娘娘想要什么？自母后腹中的那个孩子小产以后他便再也没有看到母后笑过一次，母子二人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一两面。别说是膝下承欢，戚钰连母后都未叫过几声。

　　偌大的皇宫，戚钰身着薄衫慢慢走着，庐阳王世子并着一行世家公子站在假山旁笑他，“太子殿下没人要啦！”

　　幼小的稚儿也拍着手，“没人要没人要……”

　　“谁叫他阴毒狡诈，害了兰贵妃又害皇后娘娘，活该无人照拂，冻死在东宫正好给其他皇子让贤。”

　　戚钰想着，他们说的可真难听啊，于是折了湖边柳枝过去狠狠抽下去。

　　戚钰发起狠来连眸光都是淬了毒的，一众孩子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非求救声喊来不远处的太监宫女，庐阳王世子就不是只伤了一只腿那么简单。

　　世家子伤了不少，戚钰自己只是脸侧擦破了点皮，皇帝自是震怒，闹得皇后娘娘也罕见的露了面。

　　戚钰袖子破了，看见母后时目光软和下来，目露凶光的狼崽子一朝敛了利爪，颠颠的跑过去就要往皇后怀里扑，岂料一个巴掌扇得他摔在地上。

　　白皙的小脸立时一个巴掌印，脸上火辣辣的炙疼，“母后……”

　　戚钰说不清是脸疼还是心疼，抹了一把生理性的眼泪，弱声弱气的问，“母后当真不要儿臣了吗？”

　　皇后打了那一个巴掌后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雍容贵气，腕上还挂着一串佛珠，看也不看地上的戚钰一眼，只是朝上首的皇帝道，“太子有太傅教导，再不济也有陛下这个君父，若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另立嗣君也不无不可。”

　　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戚钰呆呆的望着母后的背影，一时恍然不知所措。

　　那之后，戚钰被罚在东宫关了三个月，身边的宫女太监换了又换，直到某日出现一个叫柏一的玄衣少年。他自称是储君的私卫，只为太子殿下办事。

　　戚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那人识相地离开，但是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戚钰需要，他便从暗处出现。

　　戚钰怀疑过柏一的用心，但是奈何这么多年他做得滴水不漏，皇后一直在佛堂，好像万事万物都不在乎，可是今日突然就变了。

　　“她想要什么？”

　　戚钰苦笑，“谁又知道孤不想要什么？”

　　霍怀慎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忍不住过去拥住摇摇欲坠的太子殿下。

　　“殿下只说想要什么，又不想要什么。”一切有我。

　　戚钰摇头，“想不想和能不能本就不是孤能决定的。”

　　他微微垂头，“从前母后不争，她不是为孤好，现在开始谋算，她也不是为孤……”

　　“罢了，一个个不是都要害孤吗？那好，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下地狱……天乾也好，地坤也罢，成王败寇就看各自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