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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吴玉山寻情留仙姿 罗裙钗遗诗去芳魂 ...

  •   且说次日是流复先醒,二人在榻上挤了一夜。
      原来那褥子闹得湿成一滩,彼薪虽输了却又累得爬不起身去换。流复见那钟漏都走干了,已是深夜奔着破晓去了,想着叫那些奴才们进来自个半点脸也没了,就死活不让彼薪叫人。于是二人拖了床被子来,裹着躺榻上,沉沉睡去。
      这外头隔着窗都见是好大的太阳,偏彼薪睡死了过去,被流复捏着脸还醒不过来,胡乱用手搂上流复就继续的睡。流复心下说怎么就他觉这样好,睡得昏沉沉,自个睡得比他晚醒得倒比他早,都是一样的闹,偏他睡得舒坦。
      流复揉着彼薪的脸,嘴里道:“起来吧,好晚的天了,再不起连午膳也没了。”
      彼薪眯着那秀目就往流复怀里缩,揽着他就是不起。流复就不打算管他,要自己下去找身衣裳,偏被死死搂着不让走。
      “醒是没醒,这么大力气?”流复搂上彼薪脖子,捧着他脸笑道。
      “不许走,好快活的。”彼薪眼中露出一抹贪欢,说着就要翻身压流复下去。
      流复抬手挡住他脸,又避着那急迫的炙热,笑道:“你容我先去漱个口吃盏茶,这白日里的,累是不累?”
      彼薪一手搂着流复一手往小几上摸,找了壶凉透的茶倒了一杯递给流复,眼瞧着他吃下去,自己接过来也倒了一杯吃,然后就吻了那唇,抱了流复躺下温存了一会。
      二人收拾好自个,换了身体面衣裳,这才叫外头奴才进来。
      “主子们,再不开门真要闯进来了!”幺客抢着先进来,瞅见彼薪坐桌边喝茶,流复站在那吃点心。
      李和拿拂尘一挡幺客,上前施礼道:“回皇上,回玄主子,膳房的菜撤了,现下是另做,还是让咱们宫里人起小灶给主子们烧?”
      流复一边吃点心一边笑道:“瞧瞧,连午膳也没了,该等着晚上那顿吧。”
      “有什么就端上来,干瞧着朕与你们玄主子饿着?”彼薪已经肚子里咕咕叫了,但想着有那热汤热菜没吃上又不想拿点心对付过去。
      已经有宫人换上热茶新鲜果子,又去加炭,看着殿内一团乱,只得悄悄拾捯一下,又不敢大动静的整理吵着二人。
      “晚上你还来不来?”彼薪忍不住摸过一果子塞进嘴里,悄声问着流复。
      “你自个儿的殿,又问我来不来,你瞧着办就是了。”流复接过幺客新上的茶,吃了一口道。
      “你若来,朕好去换褥子;你若不来,朕就偷个闲回那边去。”彼薪压低了声音道。
      流复一个笑就险些喷出来,咳了一声,只道:“输了便输了,该去领罚就乖乖捏了鼻子去,竟还要看监察的在不在?”
      彼薪低头站起身,一声不响的就往床榻那去,亲自去卷那褥子,唬得宫人全跪了下去磕头。彼薪把褥子撤了,李和亲自递上新的又把旧的抱走,彼薪又铺开干净的褥子,抹平了换上新被子,这才抹了抹额头,转身去瞧流复。
      流复一手撑着腰,一手撑着桌子,站在那笑呵呵地看彼薪忙活,见他忙完了,便拍手道:“该是这俊少主得了天下,这样的小事也是亲躬,妙极,妙极!”
      “偏你站那支棱个腰活似个御史大人,这又是何必?坐那瞧不是一样,就你等着看这好戏。”彼薪嘴里这样说,手上又把锦绣褥子一角扯得半点褶皱都没有了。
      “我,我那是不累,站着好。”流复眼神飘忽,摸摸后颈搪塞道。
      膳房热了几道菜,布好了,李和按老规矩唤了众人出去。流复终于支不住了,歪到彼薪怀里,满口道:“让我缓一缓。”
      “你怎么了?不舒服要叫太医来瞧。”彼薪抱了他,急慌忙问道。
      流复手扶着太阳穴,皱眉道:“呆货!”
      “好好好,我是呆子,你也该让我听个明白,总别做个糊涂鬼了。”彼薪哄道。
      流复心里又羞又臊,那话又说不出口,就点着菜道:“你别说这些,给我夹那个来。”
      彼薪搂着流复夹菜给他吃,流复边吃边问:“出来这一趟,真连朝廷都不管了,我还是有些担心那局势。”
      “不急,咱们不出京,有些人可就不敢动手,等他们按捺不住了,咱们就好回京收网。”
      “听说有人趁那晚局势混乱绑了好几家诰命老夫人,礼吉倒是找到些踪迹,就没查出是谁。”
      “咱们只管引蛇出洞,吃菜吧。”彼薪喂了流复一口,才夹了一筷子进自己碟子里。
      再说京城那里,桐音斋内堂帘子被人掀起,走进个人对书案前的黄先生见了一礼。黄先生忙起身,见那来人果然谪仙气度,比之名声分毫不差。
      “撰浔先生有礼,黄某有失远迎,该去城外十里亭相迎才是,望先生不要见怪。”
      “草端先生这话就见外了,你我神交已久,又有书信往来,虽未相见,也是天涯知己了。”
      黄先生忙请吴研坐了,命人上茶来。
      “听闻先生辞官归隐,真要放弃那尊荣改去排戏?”吴研好奇问道。
      “在下不过是偶得了先帝赏识做了个中书舍人,但宫里规矩到底不合在下脾气,便不吃那皇粮了,唱那戏中君侯将相也是一样的。再者有个诨号‘御妹’的丫头要做个女徒弟,就随了她,即便在下无官一身轻,也有个照应在。”
      黄先生手势请那吴研用茶,又道:“先生也是费了好大劲脱了籍,如今入京都还惯吗?”
      吴研笑道:“不过是花些银子的事,这些年手里还有些积蓄,赎身不难,只费了劲脱籍却不知该做什么。好在遇上先生,蒙先生不弃请在下来共办戏社,让撰浔能与这志同道合之人共谋将来。”
      黄先生点点头,便笑问一句:“可见了他?”
      “还未,入了京才知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本以为要到来年。在下这悄悄地来,本想定下了再告诉他,谁成想他借了二爷的东风先回来躲懒了。”吴研面上含了柔情美意,捻了茶盖浅笑。
      “从前只道你二人是对才子佳人罢了,如今看来你待他的心思良苦,不愿以那附庸之姿拖累了他,自求独立之道,往后不论如何,你自有道理。黄某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你不肯再做那‘状元夫人’也没人能拦得了你。”
      “草端先生不愧曾在二位贤主身边待过,看事果然通透。”
      黄先生轻叹一声,便道:“你若这样说,在下还真有些念那美兰陵的才貌,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他与他都是贵人,在下那身份也开不了口让他们唱一出新戏,更不能藏了他们在这斋里。”
      “人各有志向,虽不能常见,但那情谊总还在心里,到了死也不能忘。”
      二人正论着话,外头乱哄哄的在喊着什么。吴研与黄先生便出了桐音斋,站到门下。
      铃萝正手搭凉棚在看远处,转身见了二人,施礼道:“先生们来了,西街那里走了水,不知是谁家烧了。”
      吴研果然看到好大的烟,忙问:“西华门在那附近?”
      “隔着几条街呢,不像是贵人们的宅邸,只是些富户,晴雪家的女君就住那呢。”铃萝皱眉又道:“好像就是那个方向,她家倒卖布匹的,别真叫烧死了。”
      罗府外,育桦问讯带了家丁赶到,正看见府内黑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已经有人进去泼水灭火,但那火势十分凶猛一时灭不下来。
      育桦忙让家丁进去帮着救火,只看见个小丫头烧得满脸灰,一头焦发,坐在门栏上哭。他冲上去见正是芝娥的贴身小丫头,忙拉了那女孩问:“你家小姐你?”
      那丫头被问得一愣,抬眼擦着泪见是林家大公子,便哭得更狠了。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姐怎么突然就要那么多头油,又堆了好些新布匹衣裳,只说什么要去见郎君了,该打扮的好些。我还问小姐是哪家郎君,她又不说,我还以为是林大公子你。您来了几回虽被拒了,姑娘们却觉得这事儿有戏,谁曾想,小姐说午睡一会别来打扰,里头就烧上了火,门窗也叫反锁了,怕小姐已经晕在里头开不来门了。”
      小丫头抱着育桦的腿哭道:“公子要救我家小姐啊!”
      育桦心中焦急也是无法,只得亲自冲进去瞧,那后院闺阁已是一片火海,烧得根本进不来人,老爷夫人被儿子护在一旁痛哭。罗家长子前来见礼,也是满面愁容。
      “是不是你害得姐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公子冲过来,指着育桦就瞪眼质问道。
      “不得无礼!”罗家长子皱眉低声呵斥道。
      “就是他来找姐姐几回才这样的,偏揪着姐姐不放,又不给正房娘子的身份,逼着她没法活了!呸,算什么男子汉。”那小公子骂道。
      “带他下去。”长子一句话,边上几个丫头半抱半拖地把他弄了下去。
      “我恨你!害死我姐姐!”
      育桦见长子虽不搭话,却皱紧了眉垂着首,忙解释道:“在下不知这些,想罗姑娘豁达,必不能想不开。”
      “我知与你无干,只是若你来救人,在下拜谢;若往后借此再来纠缠,即便在下只是一门小户不比您尊贵身份,但也要护一护自家妹妹周全。”
      “我,我是真心钦慕她的。”
      “若钦慕就该尊重!以为送些花果礼品就是爱戴她了?其实不过是你自己感动,她心不在你,你却屡屡扰乱她的行迹,公然唐突她,你觉得她会怎么想?难道真会高兴?你若真爱慕她,就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离她远一些,好吗?”罗家长子似恳求似威胁。
      育桦垂下头来,望着那一片的热浪,心却冷到了极致,呆呆坐在一旁等着旁人救火。
      好几日之后,一家首饰铺子里。
      “是妹妹呀。”钟女君搁下手里的金器略略笑道。
      “是啊,听闻姐姐也定下了。”姚女君也随意挑看着首饰道。
      “本就有那婚约,只是我那诗社的事一直耽误着,没肯松手。可想想啊,也该是年纪了了终身了。”
      “那前几日的事……家里便担心我了,那诗社就不打算打理了,给小丫头们去弄吧,咱们确实也过了年纪了。”
      二人互看了一眼,只笑了笑。
      “既然都看开了,我也说一句心里话。她呀,确实是个烈性的,我自愧不如。”钟女君摇头道。
      “换作我是她,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但咱们这样也不比她好过多少,谁叫咱们总怀了些不该想的,梦未破,那执念便散不得。”姚女君又拉上钟女君的手道:“姐姐,咱们从前那样好,只因为些莫须有的事翻了脸。你说,咱们在下头争,可人家哥俩却好着呢,这都图什么?”
      钟女君也拉了她道:“有时当局者迷,只以为那样做对他是最好的,殊不知都是一厢情愿。若一厢情愿也就罢了,更惹了郎君不快,又是何必呢。”
      “罗芝娥这一死,像桶凉水泼了下来,咱们三个从前那样斗,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钟女君念到这对姚女君道:“最后一次碰上她,她只念了这一句。当时只以为她败了,谁曾想,只有她赢了,你我都败了。”
      见钟女君伤神,姚女君笑了拍拍钟女君的手道:“好了姐姐,都过去了,咱们之后只论情分,要争些什么就留给那些丫头们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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