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再生》花蕾

3、第三章 谎言的揭穿

　　圣洁的蓝天，悠然的白云，无垠的沙滩，浩瀚的海水，洁白的浪花，成群的海鸥，七彩的贝壳……
　　他站在海天相接处对她轻柔的微笑……
　　她发疯似地奔进海里……
　　她要抓到他，她要拉住他，她要留下他，她要和他在一起……
　　她不顾澎湃的海浪，不顾冰冷的海水，不顾被大海吞没的危险，执著而坚定地奔向他……
　　清凉的海风。
　　清新的空气。
　　他离她越来越远，面孔也越来越模糊……
　　她想拽住他，可是她的手臂够不到他。她想喊住他，可是嗓子仿佛堵塞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她悲痛欲绝，竭尽全力地奔向他，竭尽全力地发出声音……
　　他渐渐变得透明，恍如泡沫般消失在海面上……
　　“风——”她终于大声呼喊出来……
　　“小夜——小夜……快醒醒——醒醒孩子……”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士，坐在床边，轻轻地摇晃在晕厥中梦呓的女儿，她的眼神慈爱无比。
　　经过了五年的沧桑，她依然美丽如昔。只是眼角处多了几道清晰的鱼尾纹，黑色的头发里也多出了几根银丝。
　　女孩缓缓地睁开眼睛，“妈——妈。”她瞟了一眼四周，知道了这是妈妈实验室中的小型休息室。
　　“小夜。”她笑了，笑容里有丝轻松，“你从美国回来，怎么没有告诉妈妈，让妈妈去接你呢？”
　　“我打电话回来，助手姐姐说，妈妈研究了五年的神经再植即将完成，要我尽量不去打扰你。”女孩烦闷地从床上坐起来，“妈妈，我又做了那个梦，梦中我又遇见了风，他仍旧站在白浪之上，对我微笑……可是当我不顾一切奔向他时，他又犹如泡沫般地消失了……”心中一阵酸涩，女孩眼底蕴藏了星芒般的泪光，“妈妈，你说可不可笑？我在实验室中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他和风长的一模一样，甚至那种独特的气息都一样，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就是风，我真的以为他从来都不曾离开……”女孩自嘲的笑笑，眼眶里的泪珠沾湿了她的睫毛。
　　夜静痛惜地看着女儿。两个孩子再次重逢，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如果她没有连续待在实验室里三天，如果她接到女儿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如果她去机场接女儿，或许这次突然重逢就不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妈妈，我已经完成了学业，现在也已有了充足的时间，我要去找风，请你不要再拦阻我，我不想再荒废五年了。”夏夜坚定地望着母亲。
　　五年前，如果不是母亲的哀求，不是哥哥的坚持，不是朋友的劝慰，不是教授的鼓舞，不是她心存侥幸，她可能就不会去留学而是去找风……
　　夜静看着女儿，眼底有一抹复杂的情愫。她知道，那个被隐藏了五年的善意谎言是该揭穿的时候了。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永远都找不到风了呢？”明亮的灯光照进夜静的眼底，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心中猛然一怔，夏夜垂下眼睑，这个问题她何时没想过，只是每次她都迫使自己不去想的彻底。抬起头，她的眼底有抹坚定，“我相信我会找到风，我相信他会回到我身边。”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说服母亲。
　　“如果……我是说如果……”夜静再次强调，“如果风远在天堂，如果风葬身大海，如果风永远躺在病床上，如果风全瘫或者变成了植物人……”
　　“不可能。”夏夜有些惊慌地打断母亲的话。
　　“怎么不可能，世间万事都不是绝对的。”夜静大声的喝道，然而转瞬又变成以往的轻柔，“你只要告诉妈妈，如果以上假设都变为真实，你会怎么办？还会不会坚持这份执著的爱？”
　　心中一阵惆怅，她深深的呼吸，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又一次响起，“如果风真的不在人世，那么我会永远待在妈妈身边，我会带着对风满腔的爱孤老一生，我会带着对风的感情守候一生。如果风真的永远躺在病床上，那么我会照顾他，用我的真心将他唤醒，如果他再也不会醒来，那么我甘心情愿的照顾他一辈子……”她的嘴唇有些颤抖，声音有些哽咽，“可——我倒是……真的希望风全瘫……全瘫的风就不会离开我……全瘫的风就不会和我相隔遥远……全瘫的风也不会像植物人一样没有知觉……没有思想……全瘫的风最起码还可以陪我说话……还可以陪我看星星……还可以给我讲解星座……还可以唱歌给我听……”
　　夜静望着双眼噙满泪水，一脸痛楚的女儿，不禁痛惜，她伸出双臂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他们是不可分割的，她不应该不安地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夜，妈妈要告诉你一个善意的谎言，一个我们大家隐藏了五年的谎言。也许你会觉得妈妈自私，也许你会觉得妈妈不可原谅，也许你不会理解妈妈的做法……”夜静望向窗外，眼底毫无波澜，平静无比，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她知道女儿听到这个谎言后一定非常气愤，但她也并不奢求女儿的谅解。即使时光流转，她仍旧会这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就是——风。”
　　仿佛被闪电击中，夏夜的身子兀地一震，她的嘴唇苍白，低垂的睫毛猛然抬起！
　　灯光耀眼。
　　实验室里寂静无比。
　　她慢慢地、慢慢地从夜静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望着她，眼珠幽黑而失神。
　　“什么？……”她的声音变哑，喉咙干干地说不出话来，“妈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在说一遍——好吗？”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就是风，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风，就是你一直想去找寻的风。”
　　背脊僵硬而冰冷，她呆呆地望着母亲。
　　“五年了——风一直都在这里。”夜静闭了闭眼睛，从床边站起来，“五年前——他没有和子谦、子仪去星海湾，他没有被大海卷走，那是一个谎言，一个美丽且善意的谎言，它是我们共同编造的……”
　　心底骤然紧缩抽痛，她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手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压抑心中的恼怒，努力告诉自己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迫使自己，也无法克制住心中的那股愤怒，也无法抑制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欺骗自己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编造这个可恶的谎言？你们骗了我五年，骗的我好苦啊……” 她有些失控了，大声地吼出来。
　　夜静微微皱眉，但眼底依旧平静无澜，她要把五年前的一切告诉她，“小夜——妈妈这么做是有理由……”
　　“我不管你有多么充足的理由，你就是不应该骗我。”夏夜抬头望着她，瞳孔里写满了气恼，“我们刚来新加坡的时候，你就对我说，今后我们要做一对没有秘密的母女，可是你呢？你骗了我五年……五年啊——我不能原谅你……”
　　她微怔，虽然她料到女儿会情绪失控，虽然她料到会说出这句话，虽然她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女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止心痛而且委屈，甚至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为了她的学业替她照顾全瘫的风，她为了她的幸福竭尽全力地研究神经再植，她为了她整整五年未出过这栋别墅，甚至推却了所有的国际医学交流实验……最后她得到又是什么？不是理解，不是感激，竟然是一句她不能原谅她……她心底柔肠百结。
　　“你们骗我……骗我……难怪你曾经告诉我，我一定会和风重逢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只是需要时间……只是要耐心的等待……难怪哥哥把我从海中救回来的时候告诉我……风一定还活着……我们还会再重逢……难怪俊一和雪儿无比肯定的告诉我……风一定是在一个海滨的城市……等我去找他……我怎么就那么笨……这么蠢……我怎么就不好好的想想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坚信……这样肯定……”夏夜的情绪失控，她歇斯底里地摔打床边的枕头。
　　“夏夜——你都是成年人了，你冷静点好不好？”夜静严厉的喝住她。
　　也许哭喊的有些疲乏，也许母亲声音中略带的威严，她停下来，慢慢地抬头望向母亲，幽黑的瞳孔里依旧写满恼怒。
　　“我现在很忙，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神经再植已进入白热化，我还有大量的数据要统计。”夜静轻轻的深呼吸，压下心中发火的欲望，“你现在也很激动，相信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进去。好好冷静一下吧，等你什么时候情绪稳定下来，等你什么时候想知道整个谎言的前因后果，再来找我，我会一五一十的，毫无保留的说给你听。”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又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有些激昂，“夏夜你听着，时过五年，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依旧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握住把手的手指紧了紧，“我也已经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职责，我替你照顾风，我竭尽全力的研究神经再植，我为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