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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风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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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几天里,夏夜几乎都守候在四楼的观摩台上。
但有的时候她拗不过母亲和助手们的劝慰,就跟母亲回房间休息一下。可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夜静总发现她早已不知去向,不用说,她肯定就在风的上面……
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风,静静地陪着风,不知疲倦地守候着风……
她的脸色显得苍白而憔悴,她的神情显得恍惚而忧愁,她的体重明显的急剧下降,让每一个别墅里的人看到都非常的心疼,都祈祷风能早日醒来,能安然无恙,能度过这次大的劫难,能陪这个天使般的女孩悠然一生……
夜静更是心疼不已,更是担忧不己,更是兴奋不已,更是喝彩不已,更是忙碌不已。
心疼的是女儿被这如痴如醉的痴情折磨的日渐消瘦。
担忧的是风,一切仪器一切数据都表明他状态良好,但已到了苏醒的时日,可为什么他还不苏醒?
兴奋的是神经再植到现在看来一切迹像都表明已基本大功告成,它充填了国际颅内神经再植的空白,为人类的医学事业向前迈进做出了决定性的贡献。
她为人类的医学事业上有了神经再植这重重的一笔而喝彩,她为风顽强的生命力而喝彩,她为人间有这样的真爱而喝彩,她为自己这五年的心血终于成功而喝彩,她为自己和战友们这五年的努力而喝彩……
她兴奋地忙碌着,她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她忙着观看监控室的各种仪器的数据,忙着观看记述神经再植的病历。
……
又是一个阳光温煦的上午,今天已经是风手术后的第七天了。
夜静焦躁地来到四楼观摩台,又看到女儿靠在一张木椅上,双手托腮,昏昏欲睡,她心疼不已,小声的叫醒女儿,她坚持要她会回房间休息一下,但夏夜执意不肯,并且说她越来越害怕了,已经这么多天了,风还没有苏醒,还完全靠血浆和液体维持生命,她唯恐闭上眼睛后,风又会如海底的泡沫般消失,她要在这看着他,只要能看见他,她就会很安心,她要在这里陪着他,虽然隔着玻璃隔板,但她相信他能感受到她……
夜静不再说什么,她想她已经通过风写的这封信,更深的了解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定,还要执著,还要伟大……它坚定到他们彼此五年来都不曾变缺,始终如一,它执著到小夜一直满怀希望的等待他,它伟大到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想着把各种能用的器官捐献给国家,伟大到他能在手术台上一次又一次地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望着女儿红肿的双眼,疲惫的身躯,憔悴的面容,痴情的目光,夜静心中泛起一阵阵心酸的不舍,她不再坚持什么,她妥协了……她告诉女儿,风已经平安地度过了危险期,她可以经过全身消毒,进入无菌手术室内的玻璃监护室,但是有一点她必须要遵守,那就是每天待在手术室内的时间最多十个小时。原因是因为人长期待在无菌状态下,机体的免疫力会慢慢下降。虽然只有十个小时但对夏夜来说已经非常宝贵了,她高兴地答应了妈妈提出的条件。
经过全身消毒后,夏夜走进了无菌状态下的手术室。
透过玻璃隔板,她望着躺在玻璃监控室里的风——
他依旧是那么安详宁静地躺在病床上,头颅上依旧裹紧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血浆和液体依旧不知疲倦地流进他的血管里,雾化器依旧罩在他的脸上,卷长的睫毛依旧紧紧地闭着,只是他的脸色并没有前几天苍白了,而多了一丝红晕……
可是现在的他依旧是那么的脆弱,是那么的无力,又是那么的俊美,就像——像是童话中居住在玻璃房子里的王子,而她——就像是一直保护王子的勇士……
这个幼稚的想法忽然在她的大脑里浮现,她不禁哑然失笑,笑自己虽说早已过了这种天真的年龄,但依旧浪漫不已……
她轻轻地推开监护室的门,轻轻地走进去,轻轻地坐在他床边的一张金属椅子上。
爱恋而痛心的目光缓缓地在他脸上流淌,她的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窒息的难受,黑色的眼眸也顿时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这样的她令她心疼,令她想要流泪……
她痴痴地望着他,喃喃地开口,“风你不要那么贪睡了,你快醒来吧,这样的你我不喜欢……你有没有做梦啊?你的梦中有我吗?……你一定很痛,对不对?因为再植的神经在和你颅内先天的神经有一个互相排斥的过程……”她的腮上有几滴眼泪悄悄滚落,她忽然很自责,忽然感到自己很无能,忽然觉得那么高的学识又什么用,那么多的才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眼睁睁的无能为力地看着风躺在这儿。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不公地对待她的风?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她?为什么全瘫的不是她?为什么接受神经再植的不是她?为什么不让她代他接受一切苦难?……
她深深呼吸,“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能感受到我就在你的身边吗?我想——你一定能,因为你的心脏在跳动,还因为我们心有灵犀……你是不是也想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不是也想开口和我说几句话?只是你有心无力对不对?……没关系的,等到再植的神经和你颅内的神经已经相互吻合时,你不但能睁开眼睛看到我,不但能开口和我说话,甚至还能再次站起来了,你高兴吗?……风,你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起来,你就可以带我一同去滋润阳光雨露,你就可以带我一同欣赏人生两岸的无限风光……”
输液管内的液体不知疲倦的流淌。
心脏监护仪上显示出正常的波动。
她的手握住他没有扎针的右手,“风……你冷吗?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呢?”她用温热的双手轻轻地捂住他有些微凉的手,好像这样做他就不会感到冷。
“风——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神经在互相排斥时摩擦掉了你的记忆细胞,好害怕你丢失了大量的记忆,好害怕你丢失的记忆恰恰是我们的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她的声音哽咽而颤动,“就像你信上写的那样,现实有时就是那么残酷,有时就是令我们无法左右……风你一定要醒来,你绝不能食言,你说过,即使大脑里只剩下一个记忆细胞,那个细胞里也会装着一个字——夜,那个细胞也会记得一张面孔……你还说,即使你丢失所有的记忆,也不会忘却我们的曾经……风——你让我相信你好不好?你睁开眼睛好不好?你打消我心中的顾虑好不好?你不知道这种顾虑它令我恐惧,令我悲伤,令我担忧吗……”
她不顾一切地唠叨着说了很多很多,他的手也在她的掌心中慢慢地变得温暖起来。可他依旧紧闭着双眼,依旧静静呼吸,仿佛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对外界没有任何的感应……
她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脸上,声音中充满了浓烈的感情,“风——你知道吗?爱情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自私到你大脑内的每个残余的记忆细胞都有我的影子……风假如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想我会崩溃的。风——请求你——拜托你——赶快醒来吧,因为有一个叫夜的女孩,她想和你共有一个思想,共有一个目标,共有生命的历程……请记住她吧……记住她总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记住她有一头很长的黑发,记住她看你的眼神总是痴迷的深情和痛惜的爱恋,记住——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爱你……风——醒醒吧……求你了……如果你真的不再醒来,那么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的不再醒来,那么人生的路上我将是一人郁郁寡欢,独行一生,如果您真的不再醒来,那么你带走的不止是我的爱,我的情怀,我的期待,还将有——我的心……”
晶莹而滚烫的泪珠从眼底夺眶而出,滴落在他的手指上滑进他的手心里。
突然——
她感觉伏在她脸上的风的手指稍微动了一下,她有一瞬间的错愕,然而转瞬间,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她奇异地望着他眼底不乏惊喜,“风——是你的手指在动吗?是你有知觉了吗?谢天谢地!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她就那样期待着,她就那样盯望着,眼睛一瞬不瞬,唯恐漏看风的感应,风的信息。
她摔去了眼角的泪花,喃喃地低诉:“风——我知道你有感应了,你有知觉了,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你再示意一下好吗?你再让我感受一次你生命的存在好吗?”
然而——事与愿违。
风从那一刻开始,任凭夏夜怎么呼喊,任凭夏夜再怎么诉说,他的手指就再也没有动过……
夏夜真的心凉了,晶莹的泪珠变得更加泛滥,滴落在他和她的手掌上,然后又慢慢地滑进他的手心里……
时间在无声的流逝。
眼泪在无声的滴落。
液体在无声的流淌。
也许是这一连几天的疲惫煎熬,也许是她哭的乏力了,眼睛感觉越来越涩,头部感觉越来越沉,卷长的睫毛慢慢地闭合,她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
她睡的是那样香甜,是那样安静……
恍惚中,她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境中——
她和风又回到了圣恩学院的樱花林,纷纷坠落的樱花小道上,她和他携手向前,跳跃着去接坠落的花瓣……
她和他骑单车奔驰在乡间的小道上,洒下了一路歌声,一路欢笑,一路阳光……
她和他赤脚漫步在黄昏后的沙滩上,去追逐那飞翔的海鸥,去迎接那翻涌的白浪,去欣赏那悠然的白云,去感受那夕阳的彩光……
突然——
那咆哮的海浪吞噬了风,风像泡沫一样被卷走,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夏夜肝胆俱裂,她惊愕,她颤抖,她不知所措,她的双脚仿佛被钉在沙滩上,无法行动,她的胸口仿佛被石盘压住了,闷得她将要窒息,她的嗓子仿佛被棉花堵塞一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她急、她气、她恨、她痛,就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想她快要死去了……在死前,她一定要抓住风,一定要喊住风,一定要赶上风……于是,她挥舞着双臂,她拼出了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啊——风——风————”,
激灵灵打一寒颤,她猛然惊醒,却是一场恶梦,一腮的泪水,一身的凉汗,心脏狂跳的几乎要破腔而出……
她低下头,为自己的恶梦懊悔,不知吓没吓倒风,却发现风已经睁开了眼睛,深邃的黑眸仿佛有一层雾水,望着她一动不动……
她惊怔地看着他,大脑经过了一瞬间的空白,她突然清醒,“啊——风——风——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
她突然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激动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楼层,“妈——妈——风醒了——风醒了——风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