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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外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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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月影看着来人,脱口而出:“大师,是你!”杜萱儿一惊,看向展月影:“你认识他?”展月影点点头,从藏身处出来,走向范遥,口中对杜萱儿说道:“苦大师与我早先相识,杜姑娘,追踪你的人中有苦大师?”
展月影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范遥已经进了暗室,反身关好门,向她伸出右手——整个手掌已经成为一种深蓝色。展月影急忙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纸包,在几条画眉炭笔一样的细小碳条里拿出一条特别小的,细细涂在范遥的右手,随着碳条涂在掌上,那种蓝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淡化了。
杜萱儿也走了出来,站在展月影身后不远处,看着两人冷笑:“展姑娘,看来你似乎认识他,你可知道他是谁?苦头陀苦大师可是汝阳王府里四方武士中的第一流人物,在王府中地位甚高,也是这次追踪行动的主要人物之一。”
展月影抬头,望着范遥:“大师当真是栖身汝阳王府?”范遥点点头。展月影深吸了一口气,将最后的一点碳条涂好之后,放开了范遥的手,退后几步,站在杜萱儿身前,看着范遥。
范遥打了几个手势命展月影躲开,展月影皱眉道:“大师,我已经答应杜姑娘要让她在外度过最后的时日,若是大师一意阻拦,只有请大师恕月影无礼。”范遥看着展月影,面露怒色,大打手势。展月影只是摇头,不肯退一步。范遥眉头紧皱,面目更显狰狞,他瞪着展月影,又打了两个手势。
展月影面色如水,缓缓说道:“看来大师心意已决,定然是要将杜姑娘带回去了。”范遥点头。展月影将杜萱儿护在身后,双手笼在袖中。
范遥身形如渊,无形无质的杀气蔓延开来,填满这小小斗室。展月影收敛心神,气势渐消,却并非消失不见,而是渐渐淡化,好似怒海中一叶扁舟,任凭范遥杀气如何汹涌席卷,仍然漂浮在水面,不为范遥气势所迫。范遥见展月影如此应对,目中闪过一丝赞赏,杀气更浓。
展月影全心全意与范遥杀气相抗,杜萱儿躲在一旁,呼吸渐感困难,冷汗缓缓滑下。
范遥与展月影对视片刻,衣袖渐渐鼓起,无风自飘。展月影左手在袖中微微一动,范遥衣袖一颤,劲风泄了出去。
范遥看着展月影,眼中怒气渐盛。展月影双目一瞬不瞬,看着范遥,额头慢慢沁出一粒粒细小的汗珠。
杜萱儿此刻已经面色苍白,汗湿衣衫,见此情景,忽然低声道:“展姑娘,萱儿时日无多,你已仁至义尽,大可不必如此。”她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也看出了这两人之间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展月影沉声道:“大师,可是一定要带杜姑娘回王府?”范遥指风如剑,在地上划出字迹:“死要见尸。”展月影眼前一亮,侧首看了这个字片刻,抬头道:“死要见尸,那生要见人也是由大师押送监视?”范遥再度点头。展月影定定看着范遥,一字一顿道:“多谢大师。”
杜萱儿看看两人,恍然大悟,上前两步,轻声道:“多谢苦大师成全。”范遥打了两个手势,展月影点头,收拾好暗室里,和杜萱儿一起离开这家青楼。
展月影、杜萱儿跟在范遥身后,慢慢走着,随口闲聊。杜萱儿说起曾经听侍卫提到江湖中的事情,若是要人要做了什么众人看不惯的事,往往有人找他麻烦,由此可见江湖中人做事莽撞、只凭心意,言语中略带不满。展月影看着她似笑非笑:“那样的人确实有的,平素不知小心行事,一旦犯了众怒,没谁容得了。不过也有人是看别人不顺眼,所以扣他一顶大帽子好方便自己师出有名。”
杜萱儿一愣,神色微微黯淡。展月影见了,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想说几句弥补一下,一时又想不起说什么合适。
杜萱儿低声道:“何止江湖中有这样的事?官场亦是如此。我父亲何尝愿意朝中为官?只是见朝中大臣对汉民极为苛刻,所以才晋身仕途,希望能够为汉人做一些事。怎料到因为他是汉人、又得罪了政敌,就被编派罪名死在狱中。”
展月影道:“你父亲为官不到五年罢?”杜萱儿奇道:“展姑娘,你怎知晓?我并未告知你我父亲名讳。”展月影看了范遥一眼,低声道:“改日再说。”杜萱儿知道此中必有内幕,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三人回到府衙,范遥指派了一个男子去找那五个人,早有人叫着“去请鹿先生、鹤先生”,向内堂去了。范遥找个位置坐下,将展月影和杜萱儿晾在一边,不再理会。那些男子反复打量二人。
鹿先生和鹤先生从内堂出来,见范遥回来,又惊又喜。鹤先生上前几步,喜道:“苦大师果然有过人之处,将这两个女子手到擒来。”范遥站起身来,对众人大打手势,告知众人他要亲自押送杜萱儿,并且和杜萱儿一起的女子也被制住,和他一起,又随手在人群里挑了两名汉子,要一同上路。
众人忙道:“苦大师武艺高强,岂能制服不了两个女子?要亲自押送,是看看重这杜萱儿,不负王爷信任。”鹤先生道:“有苦大师出马,自然不怕这两个丫头搞鬼,只是一路上有劳苦大师了,我等继续忙着之人派给的差事,回到大都在与苦大师会合。”众人又说:“鹤先生说的是,苦大师要辛苦些了。”
展月影听了众人称呼,便知这两个老人就是玄冥二老鹿杖客、鹤笔翁,不禁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二人,心中暗暗盘算。她想了一想,便改了主意,不再下毒趁机脱身,而是跟着杜萱儿去大都,看能不能打探出甚么。
鹤笔翁道:“苦大师劳苦功高,回去后主人定是高兴,到时麻烦苦大师为师哥和我多多美言了。”范遥点头应了。鹿杖客自从来到大厅,眼光就不离展月影,心中暗道:“早知是这样一个小妞,岂会让苦头陀去得这个好处。上次师弟对敌失手,在这头陀背上印了一掌,他竟不死,虽说师弟已向他赔礼,但是谁知他改日会不会报此仇,若是现在弄死了他,这个小妞自然也是……”
众人见鹿杖客盯着展月影,眼睛快长到她身上一般,喉头不住吞咽,心中暗笑,又不敢流露出来。鹤笔翁见了鹿杖客这样神情,咳了两声。鹿杖客收回眼光,道:“既然如此,这一路麻烦苦大师了。”他和范遥客气了几句,言语之时不住看向展月影和杜萱儿,颇有些心不在焉。鹤笔翁见了,重重咳了几下。
范遥等鹿杖客鹤笔翁说完,做了几个手势,表示明白,起身便走。两名汉子跟随在后,将展月影和杜萱儿夹在中间。
转眼,五人到了临安。
临安客栈房内,灯影摇曳,寂寂无声,杜萱儿望着烛火愣愣发呆。展月影轻叹一声,伸手掩住她双眼,低声道:“这样下去,会伤眼的。”杜萱儿凄然一笑,两颗泪珠穿过展月影手掌缝隙,悄然滑下。
过了一会,杜萱儿才道:“展姑娘,你当日提起我父亲为官时日,是和我的病有关罢?”展月影默默点头。杜萱儿道:“你不用担心我,直接说罢,我受得住。”展月影低声道:“当日我给你号脉便发觉你体内毒性颇深,是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所致,后来听你说起你父亲为官目的,由此推测可能是你父亲刚刚入朝,你家就被人盯上。”
杜萱儿道:“我果然是中毒。”她眼神平静,波澜不惊,显然早已知情。展月影道:“看来杜姑娘早就知道了。”杜萱儿道:“我以前只是怀疑,但是在钱塘你问了我父亲为官时日之后,我才敢肯定。”展月影道:“你的毒若是不治,只有半月可活。”杜萱儿道:“那我就死吧。”
她定定看着展月影,道:“姑娘相救之恩,杜萱儿永志不忘。萱儿半死之身,却连累姑娘身陷囹圄,姑娘还为我着想,萱儿真真无地自容了。”
二人口中交谈,手上也不停,互相在对方掌心写字商议,过了半晌,方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五人准备上路。在街上,展月影忽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在武当山上见过的崆峒派弟子江墨、苏澜。
几人见礼,江墨道:“展姑娘,没想到你也来了临安。”展月影道:“小女子也没想到在临安见到二位大侠。”苏澜在武当山上就没说过话,此时看了看范遥和杜萱儿,忽然开口:“展姑娘,如果苏某没有看错,这女子应是官家小姐,你怎会和她一路?”江墨听苏澜话中微带责备之意,看了他一眼。苏澜浑不在意,只是等着展月影回答。
展月影向二人使个眼色,口中道:“实不相瞒,那位少女杜姑娘之父在朝为官,一心维护汉人,到头来被人陷害死在狱中,杜姑娘身体孱弱,此去大都路途遥远,小女子一路相伴,也能为她减少一些痛苦。”江墨闻言,不着痕迹看了范遥和两名男子一眼,对展月影微微点头,道:“展姑娘,你心地善良,护送杜姑娘去大都,可是这一路下去江湖中会怎样看你?会不会认为东邪门人已经投靠朝廷?展姑娘,请你三思。”嘴里说着,面上已露出不赞同之色。展月影道:“江大侠一番好意,小女子怎会不知?只是杜姑娘病情严重,我又已经答应她陪她度过最后时日,岂能言而无信?展月影行事无愧于心,江湖中想说些什么,就让他说去好了。”
江墨奇道:“展姑娘,你竟然一点不在乎东邪门人被人怎样看待?”展月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墨、苏澜见她这般反应,不是如何应对。展月影看着二人,笑意未敛:“东邪黄岛主他老人家何曾在乎过这些?”江墨一愣,没有言语。展月影又道:“江大侠,以小女子的出身,自然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展月影天生就是那‘邪魔外道’。小女子劳烦二位大侠,以后若是听人提起小女子,费心告知一句,在展月影名号前加上这四个字。”
江墨一时无语,苏澜抱拳道:“展姑娘不愧是东邪门人,公然以‘邪魔外道’自居,苏澜佩服。”展月影一笑还礼,与两人告别后,和范遥几人一路向大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