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什么是永远》宣酷玺

42、第14章 带我去看永远那边的风景

　　向潜打完针，降雪停止了。

　　清寒的月色，使路灯下遍布白霜的马路泛着白磷一般的冷光。

　　冷光映照在向潜苍白无色的脸上，仿佛他的血液循环功能正巧罢工，他静得几乎没有生息，看上去像凝固的白雪一样不堪一击，好似说粉碎就再不会完整无缺，好似说融化就会立刻凭空不见。

　　仇飞不忍细看向潜那副暮气沉沉、半死不活的样子，仅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专注地盯着略有薄雾的前方路面小心开车。

　　仇飞载着向潜一路平安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等向潜上完厕所，把向潜绑在床上，总算是平安无事过了一夜。

　　次日，刚过七点，仇飞叫醒向潜。“你别逃跑，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

　　“我不逃跑。”向潜的表情很虔诚。

　　“把你的银行卡和密码交出来，我才信你不逃跑。”仇飞只有控制住向潜的财产，向潜才会乖乖留在他身边，寸步难行。

　　“你……”攻人要害，这招又准又狠。即使向潜满腹怨言，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抱怨半句。只要他将来能和仇飞和好，仇飞现在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迟早还会回到他口袋里。

　　仇飞一拿到向潜的银行卡，马上打电话去银行核查。向潜很富有，财产数额比仇飞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总额多出N倍，这在仇飞的预料中。他把密码改成只有自己知道的数字组合。

　　做好这些功夫，他才放心给向潜松绑，并把向潜一个人扔家里，自己去单位上班。

　　他吩咐父母家里的保姆煲汤，另炒几个清淡营养的菜，说他中午回家去取。

　　仇飞中午回去时，向潜正舒展四肢趴在床上睡觉。

　　仇飞猜想，大概是自己昨晚绑着他，弄得他没睡好。

　　仇飞推醒向潜，丢下两字：“吃饭。”

　　向潜浑浑噩噩起床，坐到饭桌边。生病影响胃口，他看在仇飞为他操心、奔波的份上，只好食之无味地吃着仇飞带回来的饭菜和汤。

　　“你为什么不结婚？”向潜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筷子，问。

　　“我没兴趣通过结婚离婚的手段谋取别人的财产。”仇飞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答。

　　“你讽刺我？”向潜将胳膊肘支在饭桌上，托着右脸。

　　“我犯不着像你一样，好端端的把婚姻状态整成离异。”仇飞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放下碗筷，再次明确强调自己的立场。

　　“我那些财产是靠卖掉家产变现得来的，跟离异没有关系。”向潜语带无辜地说。

　　“你很有钱，可你快乐么？”仇飞终于愿意正眼看向潜。他直视着向潜的眼睛，问得一针见血。

　　向潜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险些凝滞，仇飞犀利、磊落、洞视一切的目光令他倍感心虚。他嘴上没用言语回答，却用摇头的动作表示他很不快乐。

　　“你知道我在等什么？”仇飞提问的语气很淡定，幽邃的眼中闪着洞彻的光，衬着醒目的浓眉，显得十分冷肃。

　　向潜敏锐地感知着仇飞的思想，尽管没有十成的把握、必胜的自信，他还是点头。

　　“你向我认个错、道个歉，很难么？你开尊口向我表一下决心，很难么？”这些话，仇飞问得很吃力，他在努力控制情绪，可他不敢担保不会随时暴怒。

　　“你知道，有些话不论经过多少年，我都可能说不出口。”向潜摆出颇为难的样子，说。

　　向潜那副难以做到的态度，令仇飞很失望，这使仇飞不得不放狠话。“很好。你不说出我在等的话，永远别想要回你的财产！”

　　“你想逼死我？”向潜委屈地看着仇飞，双手按在饭桌上。

　　仇飞火冒三丈。向潜再委屈能有他委屈？他气得挥手打了向潜一巴掌。“你挨我的打，是你欠我的！可你记住我的话，我不会让你欠我一辈子！我要你一点一点全部偿还给我！”

　　向潜怔住了，泪水在眼中打转。对他动粗的仇飞看起来很恐怖。

　　“你要是再不说出真心话，我会继续狠狠打你耳光！你说不说？”盛怒中的仇飞，面色肃穆而杀气腾腾。

　　向潜还处在惊愕中没回过神来，几记又狠又重的耳光再度落在他左脸颊上，火上浇油一般的热痛感麻痹了半张脸。

　　“仇飞，我还在生病，你别逼我……”向潜神色惊惧，表情略微带着无奈，语调透露着一丝哀求。

　　“我管你是不是在生病，我就要逼你！你到底说不说？”仇飞癫狂、恣肆的又扬起了他的右手，掴了向潜几个响亮的巴掌，将向潜脸上仅存的愕然打得精光。

　　有什么东西随着莫名其妙的适应在时光隧道里凋零、飞散……向潜的硬撑消失了。他小心翼翼的在两座悬崖之间走钢索。

　　向潜的脸红肿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流下。

　　“仇飞，你别逼我。”向潜仍旧重复着那句苍白无力的话，这使他的自尊心、倔强、底线都显得苍白无力。

　　仇飞倏然觉得无力，他放弃了使用暴力，绝望地注视着向潜。“你死不肯说？行！你以后永远也别想再见到我！你现在马上滚！”话音未落，他猝然站起，一脚踢开椅子，椅子脚摩擦地板的响动并不刺耳，却令向潜心惊肉跳。

　　仇飞绕行至向潜身后，把向潜从坐椅上拖起来往门口走。

　　望着仇飞像丢包袱一样将他弃之不顾的绝决举止，向潜心里难受极了，眼前迷蒙一片。他终究眷恋着仇飞。他生平第一次妥协，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头。他不再苦撑。

　　“仇飞！”向潜发出破音一般凄厉的嘶叫，涓细的泪水从眼角垂落。

　　仇飞停下动作俯视着赖在地板上痛苦挣扎的向潜，仁慈地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说出真心话。

　　“仇飞，是我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非常后悔跟你分手！请你原谅我……其实，我心里面很爱你……你别赶我走……”

　　仇飞笑了，他的宿命总归无处可逃。

　　他拽起向潜单弱的身躯，紧抱在怀。“你这是何苦呢？折伤了自己的高傲，又刺痛了我的柔情……只要你肯与我坦诚相待，只要我们之间还有一息尚存的机会，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

　　向潜伸出双臂圈住仇飞的腰身，撒娇似的说：“我不能总当爱情的逃兵与叛徒，不懂爱，不懂珍惜。我累了，不想再胡乱折腾。”逞强的苦味，他不想再尝。

　　“还好，我累的比你晚一步。虽然我们复合，但丑话我说在前头。你要是再犯贱，我还会打你。”仇飞并未被失而复得的爱情冲昏头，他依旧头脑清醒，思路清晰。

　　“是谁说过，爱情本就是你愿打我愿挨嘛。”向潜笑说。

　　“永远那条路真的很难走，就像中国的国产品牌，想要建立纵横国际的奢侈品品牌的道路那么艰难。如果我们能够重新上路，就好好走下去吧。你别再让我伤心，我们也别再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仇飞低沉的声音旋绕在向潜头顶上方，穿过耳际，渗入心田。向潜默默点头。他能够想象，他们的脑门上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他们的脑袋上空悬着七彩斑斓的彩虹。

　　“仇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这几年，难道没人给你介绍女朋友？”

　　“你找打吧？”仇飞抓了一下向潜的屁股以示警告、威胁。

　　“这次我没犯贱，我只是好奇……你不能打我……”向潜任由仇飞非礼，丝毫不怕。

　　“你不是好奇，是在考验我吧？”仇飞对向潜的狡辩有点无可奈何。

　　“就当我是在考验你。除了我和已死的那个人，你不准再和第三个人有关系。我可是小肚鸡肠。”本性难移的向潜以自曝其短的方式露出了狐狸尾巴，多疑、小气的性格令他不忘在和仇飞复合之后就给对方来一个下马威。

　　“知道我为什么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因为他太像少年时候的你。况且，他很清楚，我由始至终只爱你。”仇飞实话实说。他相信，只要是真话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双管齐下，就能消除向潜的顾虑。

　　向潜狐疑地检视着仇飞，就像在点十万响的鞭炮。

　　仇飞当即恼火地大声嚷嚷：“你敢怀疑？你凭什么不信？该起疑的人是我才对吧！你少恶人先告状！少装被害人！告诉你，我意志坚定得很！你皮肤再细腻，后面再紧，你也是快奔三的人了！能跟青春逼人的□□比么？我要是见异思迁的好色之徒，我会当坚守着旧爱不放的情痴么？我们单位所有人，甚至是我的上级领导都知道我在等我的初恋情人回心转意。只是他们不知道，我等的是一个男人。我不是伪君子。我不会为了应付父母、亲友、同事去租个女友，把自己的感情随便交差了。好多人劝我另辟蹊径，包括我的父母长辈，可我怪不争气的，我信宿命。”

　　“仇飞，我从不信命。但我相信，你是我的宿命。我授命于你，就由你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看永远那边的风景吧。”向潜眼中饱含的深情，很美、很醉人。原来，与冷若冰霜相对的，是另一种如沐春风的人世风情，甜美、温暖得使人沉醉。

　　“等你身体痊愈以后。”仇飞温柔一笑，如同初春亮起的第一缕春光。

　　—完—

　　2010-5-21

　　后记

　　仇飞和向潜之间的永远，只是由生至死的一辈子。这一辈子，是可以触及的。可能他们内心定义的永远的时限更短一些，只是从爱到死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只能走过从爱到不爱的日子，然后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各取所需、各得其所，妥协于不可抗力而野蛮的现实因素。短暂的爱情，被现实的蛮力理所应当地掐死。而曾有过的爱情美梦，也将彻底被现实的洪流吞噬，随着生命的枯竭一点一滴殆尽终结。

　　人死了，一辈子也就走完了。死后的一切，谁都不可能知道。很多事，在人活着的时候做才有意义。

　　不用真去相信爱情一定会有永远，甚至不一定非要用“永远”、“一辈子”这些难以论证的概念化词语给爱情冠以结局，或是期限。只要殊途同归的两个人努力经营来之不易的感情，只要相信爱情有能够永远的可能性，就会是一场勇敢而无悔的爱情。

　　《告诉你什么是永远》中的那个永远的意义，是一些人对爱情的态度和信仰。如果爱得够深够久，一定会有人勇于去征服有限的岁月，去挑战永远的极限，去把乍现的烟火变为永恒的地久天长，用令人敬佩并感动的迎难而上、勇往直前的精神，勇敢地去换爱人的一生无悔。

　　在爱情里，遥不可及的幻影与经不起现实验证的关系，并不是真正的永远。真正的永远，是人为的努力可以去触及的，这一辈子。

　　如果人世间有屹立不倒的信仰，就会有不会破碎的爱情。这么坚固而伟大的爱情，就是永远的一个很完美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