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什么是永远》宣酷玺

33、第5章 悲情情结

　　环境整洁雅致的餐厅里，还没到晚餐高峰时段，顾客稀少。

　　向潜一进餐厅大门，就惯性走向平时经常坐的餐桌，这个位置既不靠近窗户也不靠近门。即使一刻钟过后餐厅内食客满座，对他来说，这里也是相对安静、舒适的地方。

　　一棵挂着一串串红艳艳的果实、枝叶葱郁的冬青树盆栽就摆在餐桌旁边，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闻起来十分独特的植物暗香。

　　仇飞见向潜快速选定座位，快速落座，甚至快速点完晚餐，所有动作熟练、流畅到只在十几秒内完成。他窃笑了一下，也有模有样选好自己想吃的菜肴。

　　菜上桌前他们四目相对却没怎么交谈，沐浴在暗淡而柔和的淡黄色灯光下，各有所思。

　　晚餐吃得很沉静，直到向潜掏出皮夹欲买单，仇飞拦住他，慷慨大方地说：“你的钱留作零花钱，我来付账，公费报销。”

　　向潜乜斜着狭长的眼眸，睨着仇飞，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毫无顾忌地讥笑：“嘿，贪官。你在中国没贪够，又贪到外国来了。”

　　“菜可以多吃几口，话可不能乱说一句哦。”仇飞顺手拿起用餐的不锈钢叉子，将叉子背面轻按在向潜由于咀嚼食物而微微泛红的唇上，接着说：“我要是真被抓去双规了，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向潜敏感而警觉地把头往后缩了缩，避开仇飞放肆得还不到引起他人怀疑的地步的亲密举止。继续讥讽：“你还挺注意自己的政治形象？”

　　仇飞自得一笑，放下叉子，说：“对保住我的官位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

　　“你现在讲话官腔官调的，有权的官僚就是和无权的人不一样啊。”向潜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呵，可不就是当官之人的职业病。何况，我手上握有的也不是多么实惠的权力。”仇飞从容自如地应对着向潜的嘲弄，同时也抒发着他为官以来的感叹。

　　“你一点都不谦逊啊。”向潜依旧似笑非笑地嘲讽，但明显由情况不妙的冷色调转为了机会在即的暖色调。对仇飞来说这无疑是个卷土重来奋起直追的好兆头，他又调动出被浇灭的积极性和死灰复燃后燃烧正旺的热情，朝向潜发起猛烈到令对方招架不住的攻势。

　　“在你面前我用得着装谦逊么？又不是事关利益的演戏，我展现出真我本色就行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虚伪。”

　　向潜听着仇飞油滑老练的言辞，心中感慨万千。流年变迁造就了如今圆滑练达身经百战的仇飞。仇飞早已不再是向潜记忆中那个莽撞、心思单纯的少年，也许从仇飞用激将法劝他戒酒的那一天起，仇飞就彻底变了。经过八年时间的洗涤、修炼、自我提升，他已经脱胎换骨，发生了质的蜕变。他已经今非昔比。

　　仇飞的言谈透露着他思维的广度与深度，不是泛泛之辈轻易能揣测得到的境界。如今的仇飞惯用心计，懂得为职业生涯谋算，懂得为争名夺利避嫌，却不跟他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由着他嘲讽、促狭、开玩笑。

　　如果仇飞待他的种种宽容是对他的宠爱，他既欣喜着两人之间差距的缩短，也惶恐着他们之间越来越相似的本质。欣喜的白光和惶恐的黑暗像两种极端的酷刑反复煎熬着他，直至一种比苦丁茶更苦的物质盖过那因欣喜产生的少量的甜。

　　他想，如果结局是一场华丽而沉默的悲剧，他应该比仇飞的下场更为凄惨，因为他的悲情情结会令他比仇飞痛得更深更久。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自虐倾向。

　　仇飞掏钱结账，向潜站在旁边等候。

　　两个人默默从餐厅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