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脱脱乐儿

4、第三章

　　我确定我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至少我认识他的穿着，有那种金丝边的魔法袍，是只有魔法密林最高执行委员会的人员才能穿在身上的。我知道依我现在的能力，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只好顺从地将双手靠紧了伸向他。

　　他随便念了个咒语，我的双手就被一副魔法环给拷牢。

　　“天啊，这是在干什么？”梅利婶婶惊呼着将手上的碗扔在桌上，直奔着我们而来。她显然是没有料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她一定以为我面前这个人和平常留宿她家的那些人一样，不过是个流浪者。

　　“请不要干涉，这是魔法密林的内部事务。”面前的男子嗓音很低，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感情，就象是没有血肉的工具。

　　“梅利婶婶，我没关系的。”我微笑着对梅利婶婶说，这是我入住她家这么久来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

　　“可是，小婴，你的伤还……”梅利婶婶面露难色，她肯定畏惧于这个陌生男子的冷漠，但又担心着我的伤势。

　　我本想告诉她已经不碍事了，不过有人抢先我一步开了口。

　　“你受伤了？”那个男子的声音有一些变调，看来是对我受伤的事情感到惊讶。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流露出这种情绪，但我还是点点头。受伤的事情没必要隐瞒，或许让他知道后他反而会稍微对我好一些。尽管他不是牧师，没有牧师那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但他偶露的情绪还是暴露了他本性并不冰冷。

　　在我观察着他的细微动作的时候，他居然解开了我手上的魔法环。

　　“这是？”我不明所以，他不会是因为我受伤就想放了我吧？

　　“我不会放了你的，我受命一定要安全无误地带你回去。”男子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这几天你先养伤，等你伤好我们再上路，这样也能保证你安全到魔法密林。”

　　“这算是委员大人的仁慈？”我突然觉得好笑，说来说去他还是为了他自己。不过人类本来就是自私的动物，我也怨不得他。

　　他没有说话，而是转向梅利婶婶询问出声：“我可以暂住些天吗？”

　　“这……”梅利婶婶担忧地看向我。我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将我当半个女儿来看待了。

　　“没关系的，梅利婶婶您不用太担心。”我眨眨眼睛，为了让她安心。

　　“那……好吧。”梅利婶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但她立刻又过来拉住了我恢复自由的双手，将我引领到餐桌旁坐下，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颤抖，于是我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她转头看向我，眼中似乎泛起了薄雾。

　　“梅利婶婶，我不会有事的。”我抬起一只手抹去她的泪光，她让我觉得似乎我们今日就要别离，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依然被这个中年女子感动了。她竟然为一个可以算的上是陌生人的我流泪，这是多么慈祥的一个女人哪，于是我只好再三向她保证让她安心。

　　“恩恩。”她点点头，随意摩擦了一下眼角就颤颤巍巍地开始给我盛饭。

　　阿凉也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他对我要被带走的事情做何感想，不过想来他应该也不会依依不舍才对。我们从最初不愉快的相遇开始，就一共才说过几句话而已。

　　“这位先生，您也还没有吃过饭吧，要一起吃吗？”梅利婶婶给阿凉盛完饭以后询问着还站立着的男子，好客已经成了她的天性。

　　“我不用吃饭。”男子淡漠地回答。

　　“哦。”梅利婶婶虽然碰了钉子，但也不觉得尴尬，转而热络地招呼起阿凉和我。

　　“你还需要吃饭？”看到我将饭菜喂进口中咽下肚去，那个男子又问。

　　“当然了，”我斜睨了他一眼，“我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男子的脸色微变，想必是听出来了我话语中暗含着的讽刺。我也不在乎，这种只会拒绝别人好意的人，我从来都是瞧不起的。看到他的不近人情，我心里就是暗自生气，只想替梅利婶婶出口气。

　　“我出去走走。”男子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出去逛逛，不过我倒很高兴他的离开，这样说起话来就轻松多了。

　　“来来，小婴，多吃点。”梅利婶婶心中应该是明白我们相聚的日子不多了，于是比平时更加百倍地关心起我来，一个劲儿地给我碗里夹菜。

　　“谢谢您，您也多吃点。”我回夹给她一些菜。

　　我想我们现在看起来应该就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当然，除了那个就知道闷头吃饭的阿凉。

　　其实阿凉对每个借宿在梅利婶婶家中的人都还算客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只针对我，但由于天性懒散，我也就没有去询问过原因。其实知不知道原因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用，因为一旦我离开这里，再相见的可能就很渺茫了。

　　我们之于彼此，不过是个过客。

　　整个下午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男子，我甚至要以为他离开了。我在房间里一直发呆，待到窗外的太阳移至西北方向，阳光柔和下来以后，才整了整稍有些凌乱的衣摆，慢悠悠地踏出了房门。

　　射手村的夕阳很美丽，在魔法密林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的。

　　夕阳挂在西天山头，那里云暮被染成了炫丽的红色，再向外延伸变成火一般的橘黄色。天空失去了白日里那活泼的湛蓝色，转为了更加沉静的淡紫色。无边无际的紫色，只将西方那一片红与橘包裹起来，此情此景，蛊惑人心。

　　深呼吸了一口含有花香味的空气，我惊讶地看到门口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还是裹着斗篷，却在夕阳的衬托下显的萧索了起来。

　　“其实你可以立刻带着我离开，我的伤不碍事。”有些事情必须要我去面对，这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什么时候离开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尽管心里对梅利婶婶有些不舍，不过只有离开，才能找到那个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不用这么着急，时限还早。”男子不看我，只是看着在村庄里玩耍的孩童们。

　　不远处，七八个孩子在踢球。其中一个孩子一脚踢偏了，球冲着我们站立的方向滚了过来。男子在球滚到脚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弯腰将其捡了起来。他并不急着还给孩子们，而是看着那颗球发起呆来。

　　“喂。”我叫他一声，他却不理我。

　　有个小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轻轻揪了揪男子的斗篷，然后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男子请求道：“叔叔，把球还给我们好吗？”

　　男子似乎缓过了神来，他将球递给了那个孩子，孩子兴高采烈地说着谢谢飞奔回了队伍。

　　或许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自私，我想。

　　“你怎么受的伤？”他突然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我。

　　“因为那是个厉害东西呀。”我满不在乎地答到。

　　“你居然真的去屠龙？难道你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看来我去屠龙的是被流传开来了啊，这样我可就是明星人物了呢。”他的问题，我回答一半避开一半，没有必要将心底的事情都倾相告之。

　　“不，也只有执行委员会的人知道而已。”

　　“哦，那就好。”我舒了口气。说实话我可不想成为众多人群关注的焦点。

　　“为什么要去屠龙？”他问。

　　“一时性起而已。”我并不想回答他的提问，在这个不受魔法密林控制的地方，我们两是平等的。

　　“是这样？”他低喃，似乎是知道我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声音也就没有再响起。

　　又有风吹过，带来了些许清凉。

　　“为什么住在射手村？”过了许久，他又问。

　　“被梅利婶婶在村口救了起来。”

　　“怎么在射手村门口？”

　　“我不知道。”我这可是如实回答。

　　“哦。”他应了一声，又不再说话了。

　　他应该是个生性沉默的人，为什么执行委员会的人会派他来找我呢？为什么他对我的事情又那么好奇呢？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事情有很过，过去有很多，现在有很多，将来必然也有很多。但我懒得将它们一一都弄明白，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而来得逍遥自在。傻子最快乐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什么都不用背负，自然也就快乐。

　　我承认我的懒惰，也承认我的懦弱，以才一次次错失了了解真相的机会。

　　“其实，你这个人还不错。”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这和我们刚才的对话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他又愣了一下，然后却突然开怀地笑了起来：“呵呵，小丫头。”

　　“我可不小了。”想起初次见到阿凉时他说的话。

　　“哈哈……”他的笑声益发爽朗，和刚才判若两人。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我看着他黑如子夜的眼睛，认真地问。

　　“笙一，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笙一。”他的声音，总觉得好听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