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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下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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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门开了。
我走进办公室,看见迹部景吾和幸村都是满脸呆滞地坐在地板上,樱井真弓一席大红色衣裙,煞是动人,却也愣愣地坐在一旁。
樱井真弓前一阵子来重庆找我的时候,我们刚刚见过面;我和幸村也因为你这条纽带时不时见面——这十几年里。但是这却是我时隔十四年再见到迹部景吾。他早就褪去了少年人的形象,显得非常利落和精瘦,轮廓清晰了许多,更是带着一股戾气。
“哟,这么凝重?三堂会审啊。”哟,幸村,你到底都讲了些什么给他们?
“雒笛,我们认识了这么久……”
“别。”我做个手势制止住迹部,“我可当不起您的旧情分。”我嘻嘻一笑,“今天我来这里,灿不知道。你若是想打探这么多年来她到底如何,倒不如直截去问她。我一个外人,越俎代庖总是不太好。而且,她也未见想让你知道。”
“雒笛——”迹部抬起头,眼里像有雾一样,很深很深,“我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
我安静了几秒钟。
他知道了。那么现在他是希望这个孩子存在、还是不在呢。
灿,幸村真的爱你这么深。为了让你免于被迹部憎恨和报复、愿意连这个秘密也说出来吗?他是不是不知道一旦说出这件事,你和迹部之间就永远不可能撇的干净了?就算是樱井真弓,也不过是知道那个你不愿称之为“强|暴”的夜晚而已。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我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这十四年的躲藏又是何苦呢?你最想保密的,还不是被你最信任的人给说了出去?我看了幸村一眼,这个告密者倒是像极了受刑犯,一脸的沧桑。
“你告诉我所以你知道的关于她的事吧。”迹部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悲壮来形容。我早就说过:真相未必好看。
“那年——你们学校参加什么全国大赛、输了的那场比赛的那天,灿给我打过电话。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分手的事,可是她并不让我多问。那天……我想她大概想我陪她聊天、捱过那难捱的一天,我也真的从心里想要帮她转移注意力。可是整个上午过去她还是一副坐立难安、呼之欲出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失败了。或者说,她失败了——后来的很多年里我更是明白了,要忘记你——这件事,她更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我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关于那一天的事我总是很刻意地规避着。灿,我并不是怕伤你,而是怕自己觉得难过。
“她就像个委屈又心虚的孩子,明明就是想要去看你比赛,又小心翼翼地征求我的意见。我也心疼看她这样为难自己,没有说什么阻止的话。我想当时给我打电话的她的表情一定就像拿到特赦令的死囚一样吧,因为她的声音听上去——难以抑制的喜悦。她这么开心——就是因为我一句似是而非的认可、因为我没有说‘你还是不要去了’这样的话。迹部你懂吗,我心里其实很埋怨你的。你既然让她不得不放弃,干嘛还要折磨她到没有你就会发狂?”
“我什么时候让她放弃过?是她自己——”迹部看上去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我已经懒得去为你辩驳。你的故事太长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告诉他。
“那天她走之后,我一直在想,者常见面也许就会决定你们之间一生的牵绊了。我并不打算干涉,因为它对于你们那么重要;我也没权利干涉你们之间的顺其自然。后来很晚了,她大概回了住处吧——这一段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不在她身边。”
我感到自己的眼皮颤抖了一下。灿——如果那个黄昏、那个他输球以后的黄昏之后我在你的身边,你的十四年的路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难走?
“等再晚些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慢吞吞地说,“樱井小姐给灿打了电话,说你在外面喝醉了发疯,谁也拉不走,叫她赶快过去。”
我轻轻地瞟过了真弓,她一直低着头不出声,“当时我还在想,你们球队那么多人,竟然拉不住你一个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都不行,灿一个瘦瘦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可是那个傻丫头,竟然连想都不想就去了。”
吧嗒。吧嗒。
水珠落下的声音。
灿,我真的很想问你,你这么一个看尽世态炎凉的人,是怎样被那样一份儿戏哄得失去了理智?你十五年只得到了为数不多的关心,你应当是清醒且不愿意搀和那些让人沉迷又烦恼的爱情的,你只能靠自己、所以坚持不可以迷失,这些道理你应该是懂的。所以在初到冰帝的那两个月、那才像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变成这副模样?什么样强大的东西?
是爱情吗?十五岁年少又稚嫩的爱情吗?在不懂爱情的年纪出现的爱情,它真的足以让凉薄如你的少女倒戈吗?
或许这一切只有一个解答——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凉薄之人,你对于爱的缺失让你更珍重那轻狂、单纯的少年给你的专注。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一层敏感的自我保护,是成长的逆境造成的。它是无比的脆弱,以致一旦有人捅破,你那继承了母亲的敏感多情的本性便会迎上带给你温柔的男人,一如你母亲当年的故事。
我都明白了。你这温柔善良、一往情深的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