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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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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柳记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赵令畤 《清平乐》
【上篇】
1.
星野灿再次回到东京是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离开这个她眼中的是非地两年了。她觉得自己再回来,真是傻得可以。一切都变了,只有她没有,依旧是习惯于很少的睡眠。常常是凌晨躺下,睁眼的时候天色还泛着青白。每天灿轻轻从床上爬起来,跪在窗前看外面一点点明亮起来。那是一段奇异的时光。
九月末的早晨开始不那么燥热。天空逐渐呈现出一种宁静的姿态,抬头就看见飘过大朵的云,丝丝缕缕的凝结在一起。又是一个抓不住的夏天的尾巴。
起床后,灿在客厅放上一点音乐,热一杯牛奶、吃点面包、火腿和鸡蛋,有时候也煮点粥。吃西式早餐是她来自北欧的母亲留下的习惯,即使她现在不在自己身边,灿还是这么坚持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生得这么瘦小……每次满怀期待地去量身高体重,最后都是失望地撇撇嘴。
“真是不爱吃啊。”每天强迫自己吃黑面包和猪肉的时候都很想哭,“哭”完以后再往嘴里塞一口。
磨蹭着吃过之后,灿拿起书包出门。今天她要到新学校报到。
时历表上显示着:1996年10月2日周一
是东京的中学第二学期统一开学的日子①。
新的学校看上去很气派,不过以她父亲的手笔,想也知道会是这样的。
“请问,三年A班怎么走?”灿用细微的声音随便问了一个人。眼前这个名叫冰帝学园的地方,大得让她不知所从。
男生回过头,看到身材瘦小脸色苍白的女孩子。笔直的鼻梁,高耸的眉骨,深陷的眼睛,还有两个不深的酒窝,长得不像是亚洲人。她穿着不大容易识别性别的衣服,留着不大容易识别性别的短发。
“你去三年A班?”他眯起狭长的眸子,习惯性地扬着高傲的头颅。灿一眼就瞥到了他右眼角下一颗桀骜的泪痣。
“是。”灿嘴唇微抿,圆滑的避开了他带些挑衅的眼光。
男子忽然优雅的笑笑,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说:“既然同班,本大爷带你去教室倒也不妨。”
本——大爷?灿微微颦眉。
“你是转校生?”他高傲的走在前面。灿想,这大概是他的习惯——习惯性的给别人压制感。
“是。”
“怪不得没穿校服。” 语带讽刺。
“校服——我会去领的,不会一直这样。”
灿觉得自己并不是太想和他说话,直觉上他们是相差太多的两种人,有种和他呆在一起容易惹是生非的感觉。
“你还没有自报家门。”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微笑着——微笑竟然带了点邪气。
“啊……抱歉。不过我们是一个班嘛。”灿低下头笑,“反正你一会儿上课也会知道。”
“哼。”他不满地把头转回去,“本大爷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知道。”
好像是个有点任性的人。不过这种贵族学校应该多是这种娇惯的少爷小姐。不想和他争吵便顺着他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们交换吧。”灿故作轻松地笑着,“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是个合理的要求。他这样想着便让步了:“那你听好。本大爷叫迹部景吾,冰帝的学生会长,三年A班的班长,男子网球部的——”他说到这里把唇角勾得更加骄傲,“部长。”
网球部部长?那么应该是很厉害的了。灿不由得想起了幸村精市。
“官衔不少。”只是太过锋芒毕露。
“轮到你了。”他丝毫不想吃亏。
灿看着他的样子很想笑,她想,她和他的该是一个强烈的反差。
“星野灿,原来在神奈川县立海大附中念书。”
“哦?”这个叫迹部景吾的男子笑得优雅,停下脚步,“立海大?”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他打网球,自然会对两年的全国大赛冠军感兴趣。
“没什么。到了,进去吧。”他说完转身要离开。
灿环顾四周,意外地对上了很多目光。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好奇和恶意兼有之。
“干吗都看我。不就是没有校服吗。”灿喃喃自语,不想迹部景吾听得很清楚。
“跟你没关系,是他们太过被本大爷的光芒吸引了,嗯?”
灿有些吃惊。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就连自己的外国母亲也是入乡随俗地学会了日本人的礼数——可是迹部景吾,日本人的谦逊在他身上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自我感觉真是够良好的。直觉告诉灿,迹部景吾在这间学校一定是个特别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好。
注①日本学校的学年年度从每年的4月开始到下一年的3月结束。学期一般采用前期(上学期)为4-9月,后期(下学期)为10月至次年3月的两学期制。日本学校的假期一般为每年3次:暑假7月上旬至8月下旬,寒假12月下旬至次年1月上旬,春假2月下旬至4月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