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杯六安茶》雅牙

5、你欠我的不止这一星半点

　　病房里，小文捧着饭盒，“姑姑，今天的晚饭很香哦。”

　　“嗯。”她囫囵塞了两口饭在嘴里，眼神望着前方。

　　“姑姑，你吃饭不专心哦，姑姑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她刚才看了一下，上午领的工资的确是没了，钱包被人抢了，都怪她自己不好，连起来追的力气都没有，居然就那么没用的倒在地上。这个月的房租该怎么办，还有欠刘奶奶的钱……如果钱交不上，又会无家可归的……

　　“姑姑，我想吃猪排。”

　　“嗯？”她没听清。

　　小文撅起嘴，在她怀里撒娇道，“姑姑，我想吃猪排。”

　　她呆呆看着小文的脸，小文又重复一遍，“姑姑，我想吃猪排，还想吃炸薯条，炸鸡翅……”

　　“没有！”

　　她忽然叫出声，打断小文的遐想。

　　“姑姑……”

　　“没有，没有！”她一把推开站在床边的小文，抱着头，疼痛般地蜷缩起来。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没钱，没钱……”头脑里一片空白，激烈的情绪排山倒海涌来，胃里一阵紧缩，她将脸孔埋进自己的膝盖。

　　颤抖了好一阵才停止下来。

　　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擦了脸上的冷汗，调整好表情，她望着吓白了小脸站在一旁的小文，露出笑容，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姑姑吓着你了？”

　　小文呆呆摇头。

　　“小文过来，给姑姑抱抱。”

　　小文不动。

　　“小文乖，姑姑刚才不是故意的。小文想吃什么，炸猪排是不是，姑姑给你买！”

　　她用极力柔软的语句安慰着受伤的孩子，小文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小文，是姑姑的错，姑姑不该推你，也不该那么大声……”她心里悔恨极了，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那么冲动失态。

　　“姑姑……”孩子打断她，六安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姑姑。”小文走上来抱住她的腰，将脸孔埋进她柔软的腰枝，“小文不吃猪排了，也不要薯条，不要鸡翅……小文只要姑姑，姑姑不要生气……”

　　六安浑身一震。

　　“姑姑，你不要生气。小文会很听话的，很听姑姑的话。”

　　六安的脸上落下了泪，她一把抱住怀里的孩子，哽咽着，“是姑姑的错，姑姑不好，小文很乖，姑姑很开心，是姑姑对不起你……”

　　“姑姑，你不要哭。”小孩冰凉的手指触摸她的眼角，六安抓着他的手。

　　不久，六安哄着孩子睡着了。小文累了，在她怀里缩着，眉头也无法舒展，六安心碎地用指腹去抚摸，心里一阵一阵疼痛，又忍不住用手捂着嘴，脸部抽搐。

　　连有人进来她也毫无察觉。

　　“六安。”

　　她抬头，是孙敬和。

　　“想什么呢，一个人发呆，灯也不开？”

　　“哦，没什么。小文睡着了，不要打扰他。”

　　“我来给你换药。你身上受伤了，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撞了，有积血瘀青，要吃消炎片，还要上药。”

　　她点点头。

　　“把衣服撩起来。”他越来越近。

　　“哦，不用了，我自己来。”她一边闪躲，一边想抢孙敬和手里的药。

　　孙敬和一怔。站直了身体，问道，“如果是别的医生，你会这样吗？”

　　她一怔。

　　“我现在是一个医生。职责就是给人治疗，你有病了我要给你上药，有什么好害怕的，要躲着我？”

　　他咄咄逼人，六安迫于他的威势，侧过头望着别处，撩起衣服下摆，等待这个难堪的过程过去。

　　孙敬和上完药，站在一旁，笑着打趣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六安的脸微红，张了张嘴把话转往别的方向，“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替我交了钱住院……”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有什么麻烦的，难道我能见死不救？”

　　她难堪地不知该不该往下说，孙敬和又开口，“如果是你你难道会不救？更何况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为职责的，你又是我认识的熟人。”

　　她讪讪地止住口，只尴尬地笑。

　　孙敬和微微皱眉，“对了，你们俩就挤这么一张床？”

　　医院的单人床是极小的，一个人挤在上头都害怕掉到地上，她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小文，转过头来，“就凑活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孙敬和皱紧眉头，“你身体虚弱，这几天根本不能出院，吊几天盐水，看情况好点再说。”

　　“可是我根本付不出钱……”

　　“这你不用担心。”

　　“我……我……”

　　她还在犹豫。

　　“六安，你欠我的根本不止这一星半点，现在也不差这点住院费，你好好住着，以后有钱再还我。”

　　她想说我若是住了院，不出去工作赚钱，我们就会露宿街头，就会没饭吃，她自己也就算了，她怎么忍心看着小文这么小的孩子风餐露宿，还饿肚子呢？

　　六安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