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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静夜 ...

  •   在看到何放把自己移到床上之前,章嘉贝从没想过“移”这个词能用在上床这个动作上。

      她本来没想看到的,何放也没想到会让她看到。

      他们本来安排得很合理,章嘉贝去慢慢走去给他拿体温计,何放一个人先进卧室上床。

      章嘉贝已经走得很慢了,何放在她走进卧室的时候也已经自己上了床。但他忘了,上床后他还得挪动自己的身体调整位置让自己躺好,而这个正常人根本就注意不到的近乎于本能的动作,他却也得认真去完成。

      何放一手抓着床旁边的扶手一手撑着床面移动无法动弹的下半身时,章嘉贝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了。

      此时,他的残腿已经脱离了毛毯,毫无遮掩地展露在章嘉贝眼前。它们随着何放的动作被动地挪动,看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力量,全凭何放的两条手臂在用力。章嘉贝忽然有点不忍心看,她背过身,手里的体温计攥紧了。

      “……好了吗?”章嘉贝感觉身后没有动作了,试探地问何放。

      他嗯了一声,章嘉贝转身,见他已经在被子里,面色苍白。章嘉贝把体温计递过去,他像是抢一样地接了过来,并且故意看向别处,回避章嘉贝的目光。

      “对不起。”此刻,除了道歉,章嘉贝也不知说什么好,那样无助的模样被她看了去,何放心里又要难受了,“我、我其实,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章嘉贝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方才她进来时,分明与何放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满是慌张失措。

      章嘉贝站在床边,绞着手,心里十分郁闷,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每次她近距离地接触何放,总要做一些让他尴尬的事。

      沉默许久,何放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还有点哑:“没事,反正我这样子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别觉得看了不舒服就行。”

      “别老这么想我。”章嘉贝撇撇嘴,“我早就说过,我想帮你。”

      何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的腰一直在疼。“没什么可帮的,动不动就发烧、腰疼,我都习惯了。”

      真的有人能习惯病痛吗?是坚强、还是麻木?章嘉贝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章嘉贝也呼出一口气,看着何放身上的被子,说:“被子还有多的吗?你大概是冻得发烧了,我再给你盖一层,捂着发发汗。”

      “不用,这样就行。”

      “你这被子看着有点薄啊。”

      “我等会儿对折一下。”

      “啊?”章嘉贝没反应过来。

      “从底下对折一下盖上就可以,我也用不着盖这么长的被子,反正就剩半截了。”

      章嘉贝的心尖突然紧了一下,她叉起腰,梗着脖子对何放说:“何总、何叔叔,您老人家有个毛病,您知道是什么吗?”

      何放平躺着看着章嘉贝,他的腰还在疼得叫嚣,一时想不到什么话回以章嘉贝。

      “你一点都不爱自己。”

      何放无力地笑了,模样像是听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你这小丫头,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我是认真的!”章嘉贝不喜欢何放这样,他总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就算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你还是很棒啊,为什么总把自己想得那么差呢?”

      何放没说话,章嘉贝也没在意,继续说道:“虽然公司里有人背后议论你,但也有很多人很崇拜你,别家拿不到的机会,只要你出面就能拿到,又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让你给个机会。你说过这个圈子很乱,但你说你从来不干那种事。你总怕我介意你的身体,可在我看来真的没什么啊,更何况你长得比很多小鲜肉都好看。”

      一大串的话说出来,章嘉贝觉得很痛快,只不过那最后一句是没头没脑地就给说出不来了。但是说真的,何放年轻时候那颜值,分分钟秒杀当下一众小鲜肉,就算是经历了波折沾染了沧桑,坐在轮椅上那也是一朵娇花啊。

      额,娇花这个词好像也有点不合适。但章嘉贝的小脑瓜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词来。何放三天两头的闹病,说他娇弱也没错吧。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何放还想再说什么,但又组织不出语言。夹在腋下的体温计响了,他拿出来,“还行,三十七度六。”

      章嘉贝把体温计拿过来,扣上塑料套咔哒一响。“说,被子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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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咱们先练到这儿。”

      舞蹈室里,林初盘腿坐到地上,身上黑色的练功服已经被汗水侵湿。

      日常的软开练习他会在家完成,但很久没有连贯地跳舞,即便是之前已经演出过的舞蹈,他还是觉得力不从心。跳舞要求很强的平衡力,而对于他这样连手臂都没有的,太吃亏了。

      艺术团的舞蹈演员里,聋哑人占了多数,肢残人并不多。两个聋哑的小姑娘微笑着跟林初摆摆手道别,走出舞蹈室。林初歇了歇,觉得气喘匀了又站起来,对着镜子转起圈,两边的衣袖随着身体的转动飘动起来。他的情况算是稍微好一些的,起码还有一小段残肢,转圈的时候可以伸展开来保持平衡,虽然,效果有限吧。

      “别着急,你底子好,再练练就能找到状态了。”王文婧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走过来,比林初晚加入B市残疾人艺术团,那会儿她还是总需要他鼓励指导的小白,在艺术团里扎扎实实呆了四个年头,现在已经反过来鼓励他了。

      林初看着汪文婧,她小时候因一场车祸失去了右腿,林初和她是舞伴。两人一个少了腿、一个没有胳膊,搭在一起倒还“般配”。

      汪文婧还想再和林初聊聊,但童歌的电话打进来,催他快点出来,她的车已经开到路边等着了。

      “小初哥是有女朋友了吗?走的这么着急。”

      林初裂开嘴笑,“是,但你别跟张露姐她们说,我怕她们都来问我。”

      林初小跑进车里,空袖子都没来得及塞进口袋,正要跟童歌分享今天的第一次训练,童歌怏怏地告诉林初,原定周一下午去外地出差,计划提前,今晚就要赶紧飞走。把他送到家,留给童歌的时间也不多了。

      晚上六点,童歌叫好了去机场的车,出发前,她帮林初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进衣柜,洗了一些水果放进保鲜袋,还把屋子匆匆收拾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林初方便一些,不然他一个人用脚做这些确实是慢吞吞的。

      童歌出门后,林初把中午没吃完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简单吃了顿晚饭。他练了一下午的舞,一双腿又酸又疼,抬高了还虚软得打哆嗦,这是太久没好好练过了。

      收拾了碗筷,他坐在沙发上,想给童歌发微信问她落地没,发现这个点儿她还在飞机上。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都是独居的,怎么才和童歌同居了一段日子,又觉得这一个人的夜晚太过寂静起来。

      林初在地上铺了瑜伽垫,在做拉伸前先做起仰卧起坐。没有手,他坐仰卧起坐纯粹只能靠腹部力量,半天的训练加上没有双手,几十个仰卧起坐下来又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

      林初躺在瑜伽垫上用力喘气,他的长衣袖被童歌在临走前打了个结,以免袖子空荡荡的乱飘。

      夜晚越来越安静了,外面小孩跑着玩闹的声音没有了,遛狗犬吠的声音也没有了,童歌终于落地给林初打了电话,但才说了两三句,就听到她在电话那头和同事说话。林初怕影响童歌,说着你先安顿好,便匆匆挂了电话。

      漫漫长夜,林初突然有点羡慕童歌,羡慕她有忙碌充实的生活,羡慕她有体面的工作和不少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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