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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打麻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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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波面前虽然把话放得很霸道,但章嘉贝进去前,还是理了理头发,收敛好自己的冲脾气才敲的门。毕竟接受这份工作前爸妈跟她说过,离开了他们羽翼,就没人愿意包容她的任性。出门在外还是尽量乖一点,少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里面有人喊了声“进”,章嘉贝把门推开一半,足够小小的身躯进来。关好身后的门,她站在门口往里看,饭桌已经收拾干净了,只剩下酒水。牌桌上三男一女,章嘉贝只知道那个知名编剧是男的,但不知是哪位。
何放见是她进来了,皱起眉。他并不知道章嘉贝过来的安排。
见何放没有说话,章嘉贝向四人颔首,快步走到何放身旁,“何总,有点事向您汇报。”
“先等会儿。”何放匆匆说了一句,继续打牌,在场的人里只有那个女士多看了章嘉贝一眼。这人穿着打扮过于艳丽甚至在这个深秋里还有点清凉,估计是个女公关吧,又或者是谁带来的。
章嘉贝退到何放身边站了一会儿,闲来无事就看他打牌。章爸爸年轻时候最大的嗜好就是打牌,还为此专门写了一本如何打好麻将的册子。长大一些的章嘉贝看了爸爸的那本宝典,“女承父业”,虽然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但打牌已经很有两下子。
观察下来,何放是故意在让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男士,看来这就是那个知名编剧了。也不知道是她深谙门路还是他确实放水明显,章嘉贝总觉得他这么个打法,对面的人会高兴吗?和一个故意要输给自己的人打牌也很无聊啊。
“这位是你公司的?艺人?”一局打完,坐在何放身边的那个男人开口了,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一些,顶着一头微卷还有点乱糟糟的头发,说话语气很随和,何放听了他的话后表情也放松了一些,章嘉贝推测,这个人和何放很熟。
“这是我助理。”
编剧看了看她,没说话。何放驱动轮椅和章嘉贝到一旁去,“你怎么来了?”
“小覃姐非要让我来。”章嘉贝摊手,压低声音说,“何总,您要打到什么时候?给个准点儿呗,我和王波可都耗着呢。”
何放顿了顿,章嘉贝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她的话,凑得离何放有点过于近了,近得她身上的香味都清晰可闻,何放坐在轮椅上不方便移动,只得往后收了收脖子,小声问:“就这事?”
章嘉贝使劲点头,“真的困了,何总。”她皱起眉,眨巴眨巴大眼睛。
这个小姑娘,这是在跟他撒娇?
何放伸手撑住一侧的脸,盖住嘴角的动作,说:“但是有人不困。”
章嘉贝知道何放不会体恤她一个小员工的疲惫,于是使出另一招——“何总,但是您也得早点休息啊,小覃姐担心您的身体呢。”
说完,她有点想翻自己一个白眼,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有点像古时候宫里的太监呢。
牌桌上的人有点等不及了,催何放回去。
“何总要是累了,就先歇歇。”
这句话是编剧说的,何放当然知道这时候不能真去休息,虽然他真的已经疲惫不堪难以坐住了。哪知他还没应声,章嘉贝却抢了先:“何总先去个洗手间,我来陪各位老板打。”
三人笑了,这小丫头也能陪打牌?
章嘉贝倒也不怵,自己搬了张椅子大大方方坐下。
“瞧这架势,小姑娘会啊?”何放的朋友问她。
“那肯定的。不过呢,何总管得严,工作忙,好长时间不打啦,老板们手下留情啊。”章嘉贝搓搓手,一脸笑呵呵的小孩模样。惹得坐在对面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编剧也扬了扬嘴角。
何放愣在身后,这小丫头是要整哪一出?可既然她说过他要去洗手间,他也只能先去进去待会儿。
关上洗手间的门,何放挨着门,没动,静静听着,担心天不怕地不怕的章嘉贝要给她惹什么幺蛾子。可没过一会儿,外面竟有说有笑起来。
起初,何放是不太相信的,他又隔着门听了一会儿,笑声又一次响起了,编剧还说“你这小姑娘,是何放偷偷搬来的救兵吧。”
听起来,外面气氛倒还可以。何放转了转肩颈,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把自己往上“提了提”。他的假肢虽然没有作用但有重量,即便何放已经很用力,他的身体也不过是稍微离开了坐垫些许。
坚持了几秒钟,何放放松手臂,身体回到坐垫上。他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呼出,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肩膀和脖子的酸痛都不算什么,长时间坐着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煎熬,而且还是被禁锢在假肢里。
简单“放松”后,他俯到洗手池边上。这个沿海城市近日阴雨连连,他受过重创的腰部从他落地那晚开始就在叫嚣着不满。从晚饭到现在,他这幅破败的身体已经撑了太久。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抓住这次机会,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只能陪着坐在桌前打打牌了。
“胡啦!”
洗手间外,是章嘉贝的一声高兴的大喊。何放紧紧闭上眼睛,他刚才应该嘱咐她别赢的,可当时哪知道,她傻乎乎的,哪里像是能打得好麻将的样子。
“有两把刷子。”是编剧的声音,语气毫无愠怒,反倒有些赞许和再来一把的劲头。何放本想赶紧出去,又稍放下心来。
他信不过章嘉贝,但他更信不过自己这幅身体。何放又在洗手池边趴了一会,强打精神坐起来。这个洗手间的洗手池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高了,何放拧开水龙头,用手沾了一些水,拍在自己脸上。
出来时他们还正打着,编剧的神情很专注,看到他驱动轮椅离章嘉贝近了,说:“何总,别过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何放的手离开操控杆,无声地注意着这位编剧。无论是晚饭还是打牌好像都没让他太提起精神来,现在看来,他好像来了一些兴致。
又是一局下来,章嘉贝又赢了。何放想把章嘉贝换下来,可一桌人兴致更高,哗啦啦又开始了新的一局。何放平时没发现章嘉贝这么会聊天,话题天南海北地,她自己笑起来天真可爱,还能三言两语把桌上人逗得呵呵直乐。
就这么又等了一局,也不知道章嘉贝是终究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还是她确实实力有限,这把,编剧终于赢了。女公关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章嘉贝却揉起眼睛,“好困啊……”
“困了?”编剧问。
章嘉贝倒也直接,“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刚才全靠想赢钱的决心撑着呢。”
“是真困了,还是一输就不想打了?”
“是真的困了呢。”说罢,章嘉贝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也确实不早了,要不……今天就这样。我记得江科说明早还有事?”
就这样,何放被章嘉贝从牌桌上换下来,三局过后,大家终于都被编剧给放走了。王波看到章嘉贝和何放一同回来,没忍住脱口道:“何总,今天挺早。”
“这还算早?困得我、啊……哎……”章嘉贝又打哈欠,“打哈欠打得腮帮子都疼。”
“何总,快上车吧。”
王波打开车门,何放的轮椅停好,王波伸手,何放却像是凝固在轮椅里,没有半点配合的动作。他抬头看着章嘉贝,眼神冷清清的,章嘉贝哦了一声,转过身看向别处。她太困了,困得都忘了得顾及这个残疾人老板敏感的神经。
夜很深了,路上人少车少,回酒店的车里也是死寂。王波向来不怎么和何放聊天,章嘉贝不怕和何放在一起时尴尬,但怕王波开车犯困不安全,于是在车上说起话来。
“何总,您刚才总共输了多少局?”
何放没吭声,章嘉贝扭头一看,他虚软地靠在车座上,并没睡着,但也没有理会章嘉贝。
“我觉得吧,想让人家大编剧高兴,也不能让他很容易赢 ,不然他会觉得很没趣,被扫了兴。”
王波听了以后后背一凉,这个章嘉贝,上次一起和她送何总坐地铁时没发现她这么口无遮拦啊。
怎料何放竟哼笑一声,缓缓说:“看出来了,你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哈哈,也不完全是。最后一局,我是故意输给他了。因为我看出来这位大编剧很好胜,那他输给我后又终于扳回来了,岂不是心里很痛快?他痛快了,自然就放咱走了。”
何放没说话,不置可否。
“何总,离着不远,就快到了。”王波在公司干了两年多,知道何放承受不住晚睡。
“嗯。”
他的话本就不多,今晚更是出奇的少。章嘉贝放弃了跟何放说话,转而与王波闲谈。到了酒店后,她下车帮着拉开后座车门,王波从后备箱搬出轮椅,手伸向何放。
“等会儿……”
他的声音很小,章嘉贝背对着他站,起初都没听见他说了话。直到王波连问“何总您怎么了?”,章嘉贝才察觉到何放有异样,该下车了,他却僵直地坐在后座上,手放在大腿上,不说话,脖子使劲梗着,五感都有些扭曲。
“何总这是……”别说是何放了,章嘉贝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这副模样。她有点害怕,有点担心,拽了拽王波的衣角。
王波很小声地回答她:“痉挛了。”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送医院?”
“不用!”
何放听见了章嘉贝焦急得有点尖锐的声音,章嘉贝只好压低声音问王波:“真的不用?”
“哎,等一会儿吧。等这阵过去。”
章嘉贝瞪圆双目,眼睁睁看着王波轻缓地把车门虚掩上。
“这样真的可以?何总看起来不太好啊……”
王波摇摇头,沉沉叹息,“何总每次都这样,我也没办法。”
二人站在车外等待的时候,雨又下起来,小雨虽细却已足够打湿这个寒冷的夜晚。章嘉贝抱紧手臂把衣服裹紧。
第三次抹去额上的雨水后,王波走去车边俯身探了探,何放好像已经好些了,终于配合着王波从车里出来。
酒店上升的电梯里,章嘉贝站在何放身侧,他的脸惨白,像极了她撞见他残缺身体秘密的那晚,那也是个雨夜。
何放的眼睛半阖、无神,章嘉贝发现他的鬓角竟然湿了,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
她低头在包里翻了两下。
“何总,您出汗了。”
何放侧头,见章嘉贝递来一张纸巾。他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不必了。”
不想接,也没有力气接。
“还是擦一下吧。”章嘉贝劝他,但何放没有说话。
叮咚,电梯楼层到了。王波推他出去,章嘉贝跟在后面,纸巾攥在手里。
王波在何放的房间门口刷卡,她半步上前,抬起手,在空中犹豫了两秒,举着的纸巾落在了何放的额角。
目光注视在他的脸上。章嘉贝想起何放嫂子说的他【玉树临风】。其实他要是平时别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何放还真是挺好看的。
撇开她对何放的一切看法,眼下他这么狼狈,她着实看不下去。
而何放呢。他惊得一震,偏过头,躲开了章嘉贝手里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