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鱼》棘坷

21、怎么是他

　　五分钟前，章嘉贝还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五分钟后，章嘉贝握着手机，异常清醒，睡意全无。抱着试试的心态，她拨通了覃子妤的电话，没想到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章嘉贝在电话里告诉覃子妤，何放已经坐飞机亲自去找她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听到这儿，电话里的覃子妤噗嗤一笑，自从消息爆出来，她的情绪已经阴郁许久了。
　　章嘉贝一边问覃子妤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边点开网络上疯传的照片，都是很模糊的照片，那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只能看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
　　章嘉贝原本以为她只是和剧组工作人员同行被拍到，电话那头，覃子妤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反倒让章嘉贝怀疑是真有点情况。
　　她反反复复地看那几张照片，目光在其中一张停留许久，自言自语：“这双鞋……有点眼熟……”
　　这双鞋是某奢饰品牌的新款，她总觉得见谁穿过。“在哪儿见过呢……”
　　忽然，她头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又回想起表姐童歌说起那人“好像是去浙江了。”
　　“不会吧小覃姐……”章嘉贝自己都不敢相信，可照片里那人的身形真的太像了，“这是贾然？！”
　　电话那头，覃子妤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贝贝，我不想骗你，确实是他。”
　　“啊？”章嘉贝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呢，“那、那还有谁知道？”
　　“只有你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只是碰巧遇到、又刚好被拍了吗？”
　　电话那头，覃子妤又不说话了，可这沉默却让章嘉贝明白了什么。
　　“先不说这个了，这事你别担心，公司肯定会帮你处理好。就是何总…”
　　“他自己过来的吗？”
　　章嘉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怎么感觉覃子妤的语气里有一丝担心呢…
　　“我听梅琳说把王波也带上了。”章嘉贝照实回答。
　　“已经在路上了？”
　　“是啊，已经登机了吧，手机关机了。”
　　她们没再多说什么，覃子妤有电话进来了。收了线，章嘉贝拿着手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手机依然嗡嗡响，是来自微信和□□群，粉丝们都在议论纷纷。她滑动手机屏幕浏览消息，又点开了那记照片仔细看。

　　覃子妤和贾然…章嘉贝疑惑不已，贾然的确是高高帅帅的，但他是聋哑人，他们怎么沟通交流呢？难不成就像她在咖啡店见到的那样，靠打字和手势？

　　细细回忆起来，被私生饭跟踪那次之后，章嘉贝又陪覃子妤去过一次鲸咖啡，好像覃子妤在家的时候也会点外送。至于再深入的……
　　想起来了，她陪覃子妤去的那次，她还刚好在生理期。因为覃子妤每个月的这几天都疼得厉害，咖啡她不喝，在贾然的店里只点了一杯热牛奶。还记得那杯热牛奶是贾然端到他们桌上的，当时店里人不多，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覃子妤，贾然站在一边，擦着马克杯，静静地对她们微笑。

　　章嘉贝一拍脑袋，其实当时并不是冲她们两个人笑，而是冲覃子妤一人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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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子妤挂了公司的电话，给贾然发消息，确认他是否已经到了机场航站楼。

　　他们被拍到的事，覃子妤原本没打算让贾然知道。他不怎么用微博，也不关注娱乐圈，她讲电话他也听不大清楚，覃子妤便以为可以先糊弄过去，起码让他按照原计划今天飞回B市。怎料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了娱乐八卦，一大早，她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贾然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贾然的电话很特殊，覃子妤一接起来他那边就挂掉。可覃子妤如果不挂断或者不接起来任由手机去响，贾然就会一直打。

　　他比她早起床，比她早打开手机看了微博，比她早知道这个新闻。

　　出道三年，覃子妤的团队从来没有通过制造恋情绯闻来维持她的曝光度，她的定位是清纯可爱的美少女，绯闻会影响她的人设。

　　当然了，贾然并不明白所谓的人设、明星运营，他只知道这会给覃子妤带来不少的困扰。昨晚他不过是把覃子妤送回酒店，才并肩走了没多远，暗处竟然就有镜头对准了他们。

　　【按照原计划回去吧，我的团队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总经理也会亲自过来。】
　　贾然又给覃子妤发了很多条消息问她现在在哪、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找她探听实情，但覃子妤都说没事、没事。

　　覃子妤确实是个柔弱似水的女孩，虽然有很多不喜欢她的人说她装、做作，但接触下来贾然发现，这就是她。这世上千千万万种女孩的个性，而她偏偏就有着在当下不太讨喜的弱势性格。
　　就像现在，覃子妤重复着回复他的【没事】很单薄，贾然能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
　　但没办法，现在的情况，他留下并不会给覃子妤带来任何帮助。

　　在去机场的路上，他翻看微博里网友的评论回复，说什么的都有，他重点关注了那些猜他是谁的人。他不是圈内人，应该一直不会有人扒出他是谁。他和覃子妤一样，都不希望任何看客知道他的存在。不同的是，覃子妤是希望他不要受到她明星身份的干扰，而他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是聋哑人。

　　幸好，昨天出去的时候因为担心覃子妤在路上被认出来和一个聋哑人走在一起，贾然摘下了助听器放进口袋里。
　　贾然想起昨天，不又得伸手摸了摸耳后的助听器。他用了很多年去接纳自己、把心态调整成得比寻常人更坦然坚强，可他也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正常不过是自欺欺人，听不清完整的话语，即使能够发声也说不出正常语调的句子，归根结底，他是个异类。

　　覃子妤说过，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安静。可她喜欢，并不代表其他人能理解。尤其是如果被男粉丝得知一个聋哑人接近了覃子妤并且和她有所发展，到时会怎么样呢？

　　这些，覃子妤和贾然都想过，可他们却又都跟着感觉走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贾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歪头微笑的样子安静温柔得让覃子妤放下一切防备，或许是因为他干脆利落地帮覃子妤摆脱了紧跟不舍的私生饭，又或许只是因为覃子妤喜欢看他在店里专心致志工作的样子。再或许，她是他的知音，她能品尝出一杯咖啡里贾然的执着与用心。

　　贾然走向航站楼出发大厅的时候，何放乘坐的飞机还有三十分钟就要落地了。

　　飞机上，一路被特殊对待的何放精神和身体都疲惫不堪。然而，覃子妤一事却让他毫无小憩的心情。一向小心谨慎的她，为什么偏偏被狗仔拍到那么明显的照片？那个人是谁？覃子妤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皱着眉头闭目沉思，空姐走过来给他倒水，何放接过来，只抿了一小口就放到一边。身体原因他极度不喜外出，在外他无法规律如厕，所以他采取的方法是无论是吃或喝都是极小量的。

　　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二次坐飞机外出。飞机上没有残疾人座位，他也不能坐自己的轮椅上飞机。第一次往返乘飞机时所谓的工作人员的“帮助”和周遭的目光成了何放此生都不愿回忆的画面。如果不是事关覃子妤而是公司其他艺人，他绝不会再进机场。他、以及整个公司，在覃子妤身上都投入了太多太多。覃子妤的五官无可挑剔，凭借女团爆红的她在转型演员，但她偶像包袱背的太多太久，很大程度上局限了她的演技。另外，覃子妤的身高也不够，章嘉贝那样的小个子在覃子妤身边一站都能高过她。

　　章嘉贝……想到她，何放连了机上wifi，给她发消息让她今天记得去遛狗，字都已经在输入框里打完了，手指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他想起昨晚，想起她撞破了他的秘密。受伤以来外界对他的猜测层出不穷。即便假肢穿好，在轮椅上坐得端正，也有许多人猜到他已经瘫痪。不过，何放从未承认过。知道他不仅瘫痪而且缺失双腿的只有亲人和护工。他安排章嘉贝到自己身边来只是因为受她父亲嘱托怕日后不好向恩师交代，但他还是太过大意了。

　　昨晚他很晚才入睡，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声，柴犬在外挠卧室门，委屈地哼着想要进来，大概是害怕了。

　　养一只狗也没那么坏，它懂事、认人，而且不会再看到他残缺的样子时惊讶不已。昨晚他在章嘉贝的眼里看到了慌张，尤其是他突然打开灯时，她站在他的门口，一双大眼睛睁得浑圆。

　　他不知道章嘉贝在他房间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有多近距离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样想着，何放顺着腰部向下摸自己僵硬的“双腿”，是意想之中的毫无感觉。在这时，飞机颠簸很突然地颠簸了几下，何放不由地攥紧了拳头。那次事故后，他对交通出行中遇到的状况变得敏感异常。

　　飞机遇到气流带来的颠簸把何放从思绪里拽了出来，他换了换上半身的姿势，目光回到了手机屏幕上。和章嘉贝的对话框里，他编辑的那段话还没发出去，章嘉贝的消息却弹出了许多条。
　　【何总，您亲自过去了？】
　　【何总，我听说小覃姐这件事的公关已经出了，您是什么打算？】
　　【小覃姐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拜托您不要对她发火】
　　消息发过来后，章嘉贝还跟了一连串委屈和拜托的表情。

　　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不喜被打扰，尤其是他受伤回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给他发这样的消息了。面对章嘉贝这一连串的问题，何放的眉头却舒展了些许，他低垂着眼睛看手机，揉了揉额角，经过昨晚那件事，这小丫头倒还是一点没变，到底是她心大，还是她演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