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春寒新酒,青衫动处 ...
-
“小二,一坛梨花酿。”随着这一声吩咐,酒肆之中的最后一张空桌也有了主,店小二也不等来人招呼,便送上一个精致小坛,只有普通酒坛的一半大小,再放下四碟下酒小菜,最后在每人面前放下一个翡翠杯。仔细看去,这酒肆中几乎每桌都是相同光景,空气之中也弥漫着一种凛冽的清香。
却说这梨花酿乃是月陵渊的太白楼所独有,武林之中排名第四的美酒,但因为每年只卖一个月,来得及时的话虽不至断了货,只是太白楼每桌只限买一坛还不许外带,是以到了每年正月中,月陵渊这小城便成了武林中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相识的不相识的,约好相见或是不期而遇,这小小的一层楼中有隔着桌子打招呼的有走来走去敬酒拍肩的也有见了面互相瞪眼碍着人多不好大打出手的。
“前些天‘断岳掌’黄老爷子全家上下十几口都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中的却是魔教的‘滴珠红’,不知是为了什么得罪了魔教。”一个灰衣男子和身边的朋友聊着天,声音却是大得出奇。
“魔教行事向来诡异狠毒,杀人恐怕也不一定要什么理由。”旁边有人搭腔。
“相传上个月黄老爷子的大儿子上个月出手教训了一个为非作歹的魔教香主,却没想到召来了这杀身之祸。”人多口杂,各种江湖消息便是这样散布开来。
灰衣男子一拍桌子:“我就说魔教行事狠毒,如今这二十年之期将近,他们果然是又嚣张起来了。依我看,流影天殊真是对他们太客气了,什么二十年比试一次,真是应该直接把魔教挑了。”
“老三,有些话不要乱说,要知道……”同桌一名看起来年长些的男子急忙喝止。
“‘霸天钺’李同果然是好气魄,既然阁下如此想与我神教一决高下,可否由在下先领教领教。”冷冷的声音从酒肆的一角传来,声音不大可是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不由得向那里看去,却是一男一女坐在角落之中。但听那男子口称“神教”,众人都明白今日是遇上魔教中人了。
“打便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你不成!”那李同看似鲁莽,人倒是不糊涂,一句话就把整个酒肆中的白道人士全拉下了水,果然有些心性浮躁的已经提了兵器在手里,喝骂着:“邪魔歪道也敢在这里撒野。”
那男子却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僵持了片刻这边便已经有人按奈不住,提着刀就冲了过去,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没看清那男子手法如何,冲过去的人已经从窗户飞了出去,从酒肆二楼直接摔到了大街上。紧接着那男子站起身来,只是下个瞬间剑尖已经指向了霸天钺李同的咽喉,眼见着酒肆就要变成战场,周围不想趟浑水的人纷纷闪避着。
众人一去,却是显出了一直坐在窗边的那个紫衣青年。他既不动手也没离开,只是看着酒肆之中的一片混战,还不忘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满上坛中剩下的最后一杯梨花酿。
那男子以寡敌众,却是进退有度,也不见狼狈。紫衣人端起酒杯,眼角余光看见有人手中扣了暗器已经要向那男子打出去,看似随意地从桌上的小碟中拣了颗花生弹过去,正击中那人手腕,暗器失了准头,打翻了另一桌上的酒坛。
再看片刻,知那男子有胜无败,紫衣青年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钱绕过还在混战的众人就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却被另一个人撞了一下。
“哎呀,抱歉。”那男子一袭青衣,笑着向他抱拳致歉。他也不以为意,点点头转身离开。
“却要等到明年此时再来喝这梨花酿了。”紫丞慢慢走过月陵的唯一 一条街道,脑中却思索着刚才酒肆中所见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不经意手摸到腰间的时候忽然暗叫糟糕——一直挂在腰间的玉佩居然不知去向,细细地将来时发生的事思索了一遍之后立刻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追去。
出了月陵没多久,就看见了那个在太白楼上撞了自己的青衣人,他拿在手中一抛一接之物,不是自己的明月佩却又是什么。
没想到做了贼还有这么大胆的,紫丞心下哭笑不得,出声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那青衣男子回过身来,见是紫丞追来,居然也不惊讶,只是又向他一笑:“留步?好,你追得上我我便留步。”话音未落,人已经是在三丈之外。
紫丞看他身法,知道轻功不弱,不知道这男子却是为了何事找上了自己,一时好胜心起,也展开身法追了过去。
月陵渊外没多远便已经到了江边,过了江上的月陵断桥,岸那边七八里外有一片梅林。如今正是二月初,梅花开得正好的季节。紫丞远远看着那人的青色背影,忽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掠去。
不多时那青衣男子便到了梅林边,回头看看,身后那紫色的人影早已看不见了。
“啊?这样就追丢了?亏本大爷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呢。”楼澈发现居然没了人,不由得顿时大呼扫兴。举起手中玉佩看了看,白中微微带青,一面刻了个繁复的纹样,另一面却是一个“丞”字。
“丞,丞什么还是什么丞?”楼澈翻来翻去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结果,视线便转向了眼前的梅林,一片的粉色白色中偶尔夹杂着几点深红,看来端的是赏心悦目。正自感慨着这里也有这般出色的梅林,却听见西边不远处传来清晰的琴声。听了片刻径直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下已经追到,现在能否劳烦兄台将玉佩归还?”紫丞见楼澈走了过来,收起琴站了起来,微笑着开了口。
居然能等在这里,果然有点意思。楼澈拿着手里玉佩晃了晃:“这个么?”看紫丞点头,楼澈把玉佩放回怀里,“打赢我再说。”
“紫某与阁下素不相识,却不知阁下是何用意。”看着楼澈已经欺身上前,紫丞避开他一掌,落到另一边开口询问。
“哼,本大爷好好一壶梨花酿刚喝了两杯就被你打个粉碎,难道不该和你讨回来么。”楼澈嘴里说着,手底下却是不慢,掌势一变又打了过去。
是了,刚才那人暗器失了准头,似乎是打碎了一壶酒,而那桌前坐着的人,似乎就是这么一身青衣。紫丞这才明白楼澈拿他玉佩的用意,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那确是在下不是,在下向兄台道歉便是。”险险躲过第二掌,不由得对此人的武功留了心,“只不过……”
“我说了,打赢了我就还给你。喂,你这样躲来躲去的算什么,到底打不打啊。”楼澈看紫丞只是一味躲闪,掌上的力道又加了两份,掌风过处惹得枝上梅花纷纷坠落。
“既然兄台如此雅兴,在下只好奉陪了。”紫丞抽出腰间的剑迎了上去。
“好剑。”那剑甫一出鞘,楼澈便知道不是凡品,刚夸了一句便手臂上微微发凉,知道能散出这等剑气已经算得上一流高手,当下也不敢托大,弃了掌法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林中不断传来双剑相击之声,那一青一紫的人影斗得正难舍难分。
紫丞一边打一边却是暗自惊讶,此人的内力竟是生平未见地强,刚才自己抄了近路前来在此地等着,他却是一路至此再与自己缠斗,也不见有任何内力不济的迹象,反而是随着剑法展开真气排山倒海地涌来,剑随气动极是不易应付。再斗得半响,紫丞借着楼澈打在自己肩上的掌力飘出战圈:“这位兄台,你我素不相识,今日便点到为止可好?”
楼澈难得遇到敌手,正打得兴致高涨哪里这么容易就想停手,只说了句“胜负未分”便又是一剑袭来。
紫丞摇摇头,就这么站在那里等着楼澈的剑。楼澈哪里想到他居然说停就停,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下去,赶紧中途变招,剑是收了回来,可是所使力道扑空,真气反扑之力让他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看楼澈这模样,紫丞又哪里不知道原委,笑吟吟地收剑回鞘:“兄台乃是流影天殊的传人,在下不敌认输便是,只不过那玉佩是家父所赠之物,不敢遗失,还请兄台归还。”
楼澈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听了这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我的来历。”
紫丞见他如此反应,知道自己猜测无误,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兄台剑法气势洪大,隐有龙吟凤啸之意,想来除了流影天殊的‘醉卧龙’,江湖上也没有其他能相媲美的功夫了。”
“居然一动手就被你看破家底了,不过你的剑法也很不错。”楼澈听了这话也没和紫丞客套两句,只是笑嘻嘻地收了剑,这份不做作倒是让紫丞在势均力敌的畅快之外,对他又生出两份好感来,“那酒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了吧。”
紫丞看他说得如此大度脸上却还是痛惜神色,心中好笑:“兄台果然是大方之人,方才在下还在想是不是要去讨一壶薰风来给兄台作为补偿确是多虑……”
果然话音未落,楼澈就叫了起来: “你是说,开封苏家的薰风!”
紫丞点头:“正是。”
薰风迴风露风乃是江湖人人皆知的苏家三绝,这薰风以酒名而排在苏家的迴风剑法和露风剑之上,其盛名可见一斑——更何况那薰风年产不过十坛,谁听了会不动心。
“那绝对不是多虑 ,本大爷我当然…”楼澈刚要反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对,弹琴的,那薰风若非知交好友,苏家绝不会轻易相赠,你想买是买不来的,难道你要去迴风山庄偷酒么?”
紫丞听到楼澈那称呼,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笑了笑又继续说到:“既然在下这么说了,那便一定能做到,还请兄台先将玉佩归还在下吧。”
“好,弹琴的,本大爷交了你这个朋友。不过这薰风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能反悔啊。”楼澈说着从拿出玉佩递给紫丞,“对了,我叫楼澈。”
紫丞接过玉佩放回怀中,向楼澈一抱拳:“在下紫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