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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卦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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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柔咬糖人的动作一顿,剔透的眼眸缓缓瞪大,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但在沈倾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她却很快又偃旗息鼓。
好吧,自己确实是捡来的,简直一点儿也无法反驳。
清脆咔啦一声,戚柔一口咬掉糖人的脑袋,哼哼唧唧地移开视线:“捡来的就捡来的……捡来的也是你的。”
她嘀咕一句,身子轻飘飘一转,咬着糖人往街道的另一边晃悠去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戚柔忽然“咦”了一声,随即停下脚步。
不远处的包子铺旁边,站了一个拿着算命幡旗、身披道袍的道士。
那道士半眯着眼睛,似乎打一会儿瞌睡,再清醒一会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道士余光瞥见停留的戚柔,撑开眼睛,很快堆起满面的笑容:“小姑娘,要不要来算一卦?”
戚柔却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只歪着脑袋,秀气的眉头轻皱,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好一会儿,看得那道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退后半步,惊悚地问:“小姑娘…你这样看着贫道做什么?”
戚柔睁大眼睛,这才做出回过神来的模样。
她打量着手举幡旗的道士,上前一步:“大师看起来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莫出豪杰,小女子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
“你!”道士再次退后半步。
“没事,就是想麻烦大师给我算一卦。”戚柔咬了一口糖画,小嘴被糖汁染得红滟滟的。
她手上的糖人小姑娘被咬没了脑袋,只剩下一个抱着月亮的身子。
那道士被她一番赞美之词唬惊了会儿,好久才回过神来。
感觉这小姑娘啃着糖人脑袋可怕得很,道士刻意无视戚柔手上没头的糖画,严肃了表情,重重咳嗽一声:“好、好的……那么贫道就为姑娘卜上一卦。”
拿起卜筮铜器,道士慢慢抬起手,黄铜铃铛的碰撞声骤然响起。
只是,神神叨叨地操作到中途,高举的手忽然一顿。
“唰”地睁开眼睛,道士似乎怀疑自己哪里算错,震惊地看着她。
见那模样,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戚柔咬着糖人,警惕地退后一步:“大师,你干嘛。”
只是此时,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站了一个人,这一退后,便随即撞到那人胸膛。
柔软熨帖的衣裳带着熟悉的清雅药香,戚柔反应过来是谁,转身仰头一瞥。
自上而下看,能看到她一双琉璃似的眼睛,被日光映出剔透的光。
沈倾垂眸睨着她,脸色不太好,眼眸微沉:“你又给我乱跑。”
戚柔此时的胆子却莫名大起来,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发上扎着绯红花结的发带轻轻一旋,转回身去虚心求问:“大师,怎么样了啊?”
那道士指着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小姑娘,你、你……你近日可是要有、有血光之灾啊!”
“什么?”戚柔拿着糖人的手一顿,愣愣看着道士。
“而且,贫道卜卦得知,姑娘你所求之事路途坎坷,且会遭遇不少灾祸啊……”
道士捋着胡子语重心长,眉峰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蚊子。
好家伙。
戚柔笑容一垮,不高兴道:“大师,可是你上一次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上一次?”
还有这一茬?道士表情一顿。
“大师,你不是号称云游天下吗?”戚柔把糖画吃得只剩了个月亮,很顺遂地接话,“两个月前我还在槐洲镇的时候,曾找你算过命,当时你不是说我命中得遇贵人,万事顺遂么。”
“呃,这个……”
道士思衬片刻,似乎确实有些印象,不由讪讪地咳嗽了一声:“确实,贫道走南闯北,算过的卦象啊,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这……偶尔记不住也是有可能。”
虽然听道士这么说,但戚柔还是被方才他所说的灾祸影响了心情,恹恹地瘪了瘪嘴。
没有人听见自己多灾还能笑得出来。
这可不是好事。
颓丧了一瞬,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沈倾胸膛微微震动。
随即,他从嗓间溢出一声低沉浅淡的笑。
那道士明显也听到了沈倾的这一声笑,面上挂着的笑容僵了僵,不悦地看向沈倾:“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倾没有回答,只淡淡道:“那您看我的卦象,如何?”
什么,这位公子也让他算卦?
道士疑惑地腹诽一句。
但为了不落下风,道士立刻咳嗽了两声,摆好架子,拿出卜筮铜铃开始占卜算卦。
但还没等到一刻,那道士却皱起了眉头,眼珠子奇怪地转了转:“不对啊。”
“什么不对?”
说话的不是沈倾,却是戚柔,只见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好奇看着道士:“大师,你占出了什么?”
“是富贵象,是权势象,还是……帝王象?”戚柔说着,眼中盈盈波动的光愈亮。
“这……”道士表情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他能说自己占不出这位公子的卦象?
这不是自己砸自己招牌吗?
“您既占不出,之前卜卦的话便不能作数。”
沈倾仿佛已经看透他算不出卦象,唇边笑意似有若无。
戚柔似乎察觉到什么,抿着唇瓣,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沈倾。
方才道士那番话……他是不是,想让她宽心?
那道士被当场揭露心中所想,不由有些慌乱,语气迟疑道:“你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贫道我怎么可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再次定睛看去时,方才还站在眼前的两人已经离开。
那道士知道再追也是徒劳,松懈下来想了想,忽然“咦”了一声,匪夷所思地摩挲起下巴。
不对啊,他贾道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天王老子……
咳,是没那么夸张,可他也占卜过许多人的卦象,可就是还从来没遇到过卜不出卦象的人。
要说真正是没办法算出卦象的,全大绥可只有那一人。
可那人不是已经……
难、难道……
道士想到什么,眼睛瞬间瞪大成铜铃,他连忙抬头,着急地寻找方才那公子与小姑娘的身影。
只是他们早已没入拥挤的人群,寻不见踪影。
***
戚柔初来乍到,对江抚镇新奇得很。
一整日下来,兴冲冲地逛完了大半条街,途中吃吃喝喝好不快哉,一点也没有疲倦的意思。
到了傍晚,仍然意犹未尽的戚柔终于还是被不由分说地拎回了酒楼客栈。
聚香楼,二楼客房。
客房摆设简单干净,木桌上点了一盏小烛灯。
临街的窗户大开,窗外夕阳西沉,绚丽的晚霞在天边一层一层铺开,将半边天空染成惊艳的红色。
戚柔今日一整天吃了许多零嘴,晚上吃不下什么东西,现下拉了张凳子,晃悠着两条小细腿,坐在窗边看风景。
适才沈倾将她拎回客栈,自己有事出去,却不说去做什么,只将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
她晃了一会儿腿,探头出去看。
日头近暮,街道上的行人都纷纷往家中赶,坐在街旁卖馄饨蒸饺的小贩也收拾好摊子准备离开。
戚柔瞧了半晌,正看着起劲,却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认真扫了几眼,视线落在几个有些瞩目的人身上——
那几个人聚集成群,都身着朴素衣裳,帷帽刻意压低,抬头间露出的眼神十分凶恶,一看就不是善茬。
这些好像……正在找人。
戚柔“咦”了一声,在窗沿边撑住脑袋。
他们是什么人?
她歪头想了想,眼前倏地一亮。
难道是江湖上缉捕的江洋大盗?
这样想着,一场波澜壮阔的党派斗争不禁浮现在眼前,刀光剑影,杀机暗伏,简直是江湖门派传说的最佳版本……
戚柔眼眸弯弯,想得开心,不经意间低头瞧去,却吓得连忙往后一缩。
坏了坏了!
那些人怎么朝这个方向看过来了。
她想关窗,却觉得这样更显得做贼心虚——
况且,她本来就没做什么亏心事啊。
被那些人一看,这扇窗户顿时成了最危险的禁区,戚柔绯色绣鞋在窗沿一蹬,把自己往后蹬远了一点。
随即马不停蹄站起来,转身想跑回床边。
只是,还没跑出一步,眼前一花,似乎有人影闪过。
下一秒,她被一双手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