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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秋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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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柔一行人离开,徒留原地几人银牙咬碎,愤恨不已。
赵顺面子挂不住,看向万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万绫姑娘……”
“够了,别说了!”万绫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幽冷,恨声道,“这里可是虞水村,她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我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戚柔一行人走出了一段距离,那女子才放开拉着戚柔的手。
“小姑娘,你还好吧?”素衣女子转过身,眼神关切,并不像方才与那些人对峙时的跋扈嚣张。
“我没事。”戚柔把头上乱七八糟的杂草拍掉,回头望了一眼。
转回身,她看向素衣女子,抿唇笑道:“谢谢你。”
一个毫不相识的人愿意出手帮忙,她很感激。
“这有什么的。”素衣女子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看赵顺不爽很久了,早就想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对了。”素衣女子眼前一亮,顺手拉过齐大正,介绍道,“我叫三枝,就住在西边的村子。这是我朋友,齐大正。”
齐大正看着戚柔,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抓了抓头发。
过了半晌,见她们两个小姑娘相处得融洽,他也不好留下来当背景板。
齐大正拍了下三枝的肩膀,先自行离开了。
三枝看着齐大正走远,转回头来,继续问道:“我瞧着你有些眼生,你不是虞水村的人吧?”
戚柔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才来虞水村没多久。”
“才来虞水村,那你住哪儿啊?”三枝秀气的眉梢皱起,纳闷道,“我没听说谁家多住了个姑娘啊。”
迎着日光,戚柔澄澈的眼眸眯起。
她在青草地上坐下来,绯红的衣裙如同花瓣一般铺开,更衬得她身形十分娇小。
戚柔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三枝……你知道沈倾吗?”
“什么!”三枝盯着她,面露震惊,“你、你你住在倾大夫的药庐吗?”
戚柔想了想,才迟疑地回答:“应该是吧。”
“天啊,我的祖宗!”三枝惊呼一声,也在她身旁坐下,“村中人都说倾大夫看着温和,实际上不好接近。你才刚来虞水村,竟然就住进药庐里了?”
戚柔低垂着眼睛,小嘴轻抿,有一些没一下的拽地上的杂草。
阳光如碎金般流泻,她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方映出一小片阴影。
琉璃似的眼半阖,精致得赏心悦目。
三枝等了一会儿,见戚柔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凑过来,近距离瞧着她。
末了,瞧了她半晌,三枝忽然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句——
“阿柔,你吃什么长大的啊?这么长得这样好看?”
说完,三枝坐回去,哀怨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要是能长成你那样,做梦都能笑醒。”
戚柔睨了三枝一眼,被她夸张的神情逗笑,凑过去戳了戳她的脸:“三枝,谁说你不好看?我帮你教训他。”
三枝被她戳得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谁知道两个人嬉笑打闹了一会儿,三枝面上笑容却猛地一收。
还未待戚柔反应过来为什么,便见她突然凑近过来,放低声音,八卦地问:“阿柔,倾大夫人怎么样?待你好不好?他留你下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说话间,三枝眼中笑意渐渐浓郁,揶揄的神色简直不能更明显了。
戚柔一呆,倏地别过头,小声嘟囔:“你若想知道他这人怎么样,自己去几次药庐不就知道了?”
她故意忽略了后两个问题,三枝哪里能不明白,心里明镜儿似的——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遇见了沈倾大夫这样谪仙般的人,怎么可能没点少女萌动的心思。她也只是早已心有所属罢了,不然指不定也喜欢倾大夫呢。
三枝嘻嘻一笑,坐回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不敢!我若不是打着看病的名号去找倾大夫,而是别有企图,村里其他女孩子知道了,可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戚柔转回头来看她。
“你是刚来虞水村,不知道这事儿。”三枝眉眼间的笑意生动,十分夸张地捧住下巴,星星眼感叹,“要知道,倾大夫可是虞水村几乎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见戚柔表情微呆,三枝表情一肃,连忙撇开关系:“嗯,除了我!”
戚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边听着三枝滔滔不绝,一边视线扫过四周。
就在她们说话间,附近老老少少的村民扛着米麦粮食,三三两两结了伴,都正喜气洋洋地往一个方向走。
戚柔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她盯着那些村民看了片刻,抬手指了指那个方向,不解地问:“那些村民们是要做什么?”
三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解释道:“他们啊,这番都是要去祭拜虞水娘娘的。”
“虞水娘娘?”戚柔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三枝点了点头,将缘由娓娓道来:“虞水村之所以叫作虞水村,是承了虞水娘娘的名字。虞水村三面环山,不靠山的那一面,则流淌着村中所有村民的生命之源——虞水。虞水村的先祖为了感恩虞水的供养,特地建造了一座虞水娘娘的石像,而虞水娘娘像,就坐落在虞水的源头边。”
说到这里,三枝看向那些往一个方向去的村民,微笑道:“每逢秋分之时,虞水村的村民们都会在虞水娘娘像前举行一次祭神节,用上一年丰收的粮食供奉天神,好祈求上天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生活安宁富足。”
戚柔听得认真,一双剔透的眼眸睁得圆圆的。
三枝说完,又点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没算错的话,再过十几日左右便是祭神节了,难怪村民们都忙着把粮食送到虞水娘娘像那儿。”
“祭神节?”戚柔在草地上躺下来,玩儿似的,透过指缝打量日光,“所有人都会去吗?”
“照理说,是这样的。”三枝思索着说完,又笑盈盈地推了推她,“阿柔,到时候你也来呀,祭神节上会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呢。”
“真的?”戚柔好奇地转头看过去,正要说话,却陡然想起哪里不对——
“啊呀,坏了!”戚柔一骨碌爬起来,转头望回竹林的方向,“跑出来这么久,阿询他们也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不行,三枝,我得先回去了!”
“怎么,怕倾大夫担心么?”三枝坐在草地上,朝她眨了眨眼睛。
见戚柔不似说笑,三枝没有为难她,很快朝她摆了摆手,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若觉得无聊,就来找我。”
戚柔回头应了一声,绯红的裙摆于风中微晃,很快就跑没了踪影。
附近路过的村民见一个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跑过去,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戚柔呼吸微喘,因跑得飞快颠簸,没有留心注意,挽在发间的木簪很快便在失去了依附,从发上落下,砸落到地面。
她也没有察觉,跌跌撞撞地穿过竹林。
跑了一会儿,她终于依稀见到竹林另一边的光亮。
拨开略微挡住视线的竹叶,戚柔迈出竹林,呼吸不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药庐。
药庐外并没有人,她四处看了看,冲进竹屋里找了一圈儿,却还是找不见人。
沈倾不在,阿询也不在,就连来看诊的病人都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
戚柔找不见人,不由有些慌乱起来,小脸满是无措神色。
恰在此时,身后终于响起一声极淡的、冷冽的声音——
“你胆子很大。”
这声音仿佛一副安定药,戚柔心跳依旧飞快,慌乱不安的情绪却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她自知理亏,咬着唇瓣,缓缓转回身去。
眼角余光是如流云一般清冷无暇的衣摆,戚柔深呼吸了一下,才抬眼瞥去。
沈倾站在不远处,颀长身姿逆着日光,静静看着她。
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是淡漠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