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407、等活（2）

　　他们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杀父仇人一般，毫不留手，对着身边人就劈砍了过去。与此同时，那源源不断飞来的刀刃也划破了他们的肌肤，顿时，鲜血如注。但他们丝毫不理会那刀刀落到自己身上的武器，只凶厉地看向身边之人。
　　除了站在船头之上，好整以暇的星澈，只有司徒和和齐杰枫在宓竺的守护之下还未受到什么伤害。他们听从宓竺的指挥，将那袭来的刀刃击打开来，并不用手去接，虽然那刀刃仍不死心地再次击来，但他们相互配合，一时间还能抵御。只是当他们用眼神瞟到其他人后，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逸风师兄，你们……快住手！住手！”司徒和瞪圆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到逸风师兄一斧头劈到了一名弟子的肩头，那斧头瞬间陷入对方肩头的骨肉之中，那名弟子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却没有后退。
　　逸风再次抬头，那斧头就硬生生从骨肉中抽离，连带着大片的血肉翻飞。那名弟子的肩头赫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伤口，鲜血哗哗地流淌而下，看得人头皮发麻。他嘴中发出痛苦的哀嚎，但面上更加狰狞，手上不停地朝逸风攻击而去。
　　“将这些武器打入奈河水中！”宓竺也将船上这混乱的一幕看进眼中，他匆匆交代了司徒和两人一句，便飞身落向逸风身边，她一拳击打在逸风所握斧头的左手臂，另一只手举起凤尾竹魔法棒，一棒敲击到与逸风对阵的弟子手上。
　　两人手臂吃痛，手腕不由一松，在他们本能地想要重新抓紧手中武器之时，宓竺身体翻转，抬脚接连将两人手中的武器踢入了奈河黑水之中。
　　逸风垂着头，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之前的一幕幕他并没有忘记，大脑清醒过来后，巨大的恐惧和后悔填满了他的大脑。他猩红着双眼，看向对方已经血流不止倒在船板上的师弟，汗水、泪水和血水混杂在他脸上，他猛然擦了一把，几步奔到那弟子身边，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药剂，喂入对方的嘴中。
　　又掏出药粉，洒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肩头和身体各处。可是，他发现那弟子的心跳正在变缓，体温正在下降。他们并非那些在烈火中被惩罚的已经死去的鬼魂，无论被杀多少遍，还能重新复活爬起。他们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可就再没机会回头了。
　　逸风无助地看向四周，师弟们自相残杀的场面让他大受刺激，但他手中还半抱着华山派弟子生死不知，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船筏之外，无数的飞刀利刃还在翻飞舞动，毫无规则地朝他们击来。但他却似看不到一般。只在眼神落到宓竺身上时，猛然亮了一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沙哑着嗓音求救，“姑娘，宓竺姑娘，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他哀求的声音太过凄苦，穿过混乱嘈杂的短兵相接的“铿锵”声，落入到司徒和的耳中。司徒和与齐杰枫互相配合，将飞来的利刃击入奈河黑水中。火光掩映下，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将大部分的利刃击落。
　　当他听到逸风的求救声时，心中一颤，分心去看，当他看到那生死不知的华山弟子被逸风半抱在怀中，逸风一边慌乱地给他上药，一边哀求宓竺时，一股无法言喻的陌生情绪涌上大脑。
　　“师兄！”他很想过去帮忙，但是自保已经是极限，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这段时间与阴魂厉鬼厮杀的经历，他以为已经是残酷的地狱。但当自己看到众位师兄自相残杀，伤重倒地，逸风师兄无力求救时，他体会到了更加痛苦的炼狱。
　　宓竺救下逸风两人后，并没有停下，她再次如法炮制，将船尾的两名弟子手中的武器击入奈河水中，眼看他们因为身形不稳将要从船上跌落。忙使用魔法棒抽出藤条，将两人拽回。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逸风的呼救。她转过头去，眼神一片清冷。那名弟子的境况被她看在眼中，并没有丝毫犹豫，她手掌一翻，灵力涌动间，便使出“甘霖”，绿色的细雨凭空而落，洒到船筏之上的众人身上。
　　同时，宓竺藤条如抽动的绿蛇一般，迅速窜出，将最后三人手上的武器卷起，同时灵力成罡刃袭出，准确地击打在他们的手腕上。趁着他们手松的刹那功夫，宓竺将那三柄武器卷起，远远抛出。
　　做完这些后，她并没有停下来，唤出星罗扇，星罗扇陡一飞出，便在半空中展开，扇面在船筏四周翻飞旋转，扇中透出道道锐利的锋芒，将四周飞来的利刃纷纷击落。
　　至此，危机暂时解除。回过神来的华山派弟子回想起之前的景象，都忍不住蜷缩起身体，看向身边原本亲密无间的师兄弟时，心中都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虽天赋不差，又是剑修，但修炼到此等境界已经是百余岁的年龄。但此时他们却如同没长大的孩童一般，呜咽哭泣，自责和恐惧填满了心房，一时不知如何排解。
　　“咻咻……”
　　“吼……呜……”就在这时，众人看到各自的宠兽也同样受创不轻地远远飞离，以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主人，仿佛并不明白，之前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拔剑相向。
　　这一幕更是深深刺激了众人，他们干哑着嗓音，想要安抚自己的契约兽，但看到他们有些防备的模样，一时间，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了！快些调息疗伤！”宓竺清脆的声音刺入众人耳中，将他们从自怨自艾中惊醒，“危机并未解除。”
　　嘴中说着，她再次释放出甘霖，丝丝细雨再次洒落在身上，使众人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之前的战斗说起来，虽然受创不轻，浑身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了，但是却都是皮外伤，对于修士来说，这种伤只要及时治疗，很难致命。
　　让他们深受打击的，实际上还是之前那挥之不去的自相残杀的一幕幕。他们从小一起修炼，一起对敌，都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最忠实的伙伴。他们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这样的伙伴拔剑相向。
　　宓竺也能够理解，若是有一日，她将自己的武器对准了南佑律等人或者是师傅他们，只是想想，就觉得无法接受。更不要说，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呼，小竺说的对，你们之前只是被这些妖器控制，并非本意。此时并非自责的时候，后面一定还有危险，快些调息修炼吧，能恢复一些也是好的。”齐杰枫和司徒和几乎没有受伤，只是连续不断的释放灵力消耗也不少，他匆匆安抚了众人几句，看向宓竺，“小竺，你没事吧？”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向了船筏边仍在飞舞着的星罗扇，她这一番将众人从危机中救下，看似游刃有余，但一定也消耗不少。
　　宓竺勾了勾唇，“无事，你也快些修整吧，这种历练的机会可是不多。”
　　齐杰枫对上宓竺的眼神，抿了抿唇，眼神中多了些雀跃和坚定，狠狠点了点头。
　　宓竺不再多言，脚下轻踩，飞身回到星澈身边。星澈撇了撇嘴，嘲讽出声，“你倒是好心。”
　　“狭隘的眼光，有限的格局，是无法走远的。指望别人的救助，永远无法真正强大。”宓竺轻笑一声。
　　星澈若有所思，“若是你落到他们之前的境遇呢？”
　　“自然也是叩头求救了，命都没了，尊严还有什么用？”宓竺面无表情地回答，好像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星澈皱了皱眉，并不赞同，“小爷绝不会向人低头求饶。”顿了顿，觉得没有完全表达出自己的坚定之心，于是又添了一句，“哪怕是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唔……这句不太适合你，应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宓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说的什么意思？”星澈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也有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做出的决定只是互相权衡的结果，对他自己来说，并无对错之分。”宓竺低垂眉头，长而密的眼睫就遮住了她眼中的思绪。
　　星澈望着宓竺，似乎从没有人给他说过这样的话，以至于半响都没有想明白，最终挠了挠头，还想再问，宓竺却有些不耐了，“你小时候一定没学过思想品德，为什么总喜欢和我讨论这些东西？”
　　“什么思想品德，小爷何时还和你讨论过这些东西？”星澈跳到宓竺身前，满脸不爽和被冤枉的神情，别提多委屈了。
　　宓竺却不再理他，这一会的功夫，船筏已经渡过了那处飞刀地狱，她见再无刀斧利刃袭来，便收回半空中还在翻飞的星罗扇。接着，便如其他人一般，准备调息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呵！”星澈见宓竺不愿搭理他，觉得有些无趣。也许是被宓竺无视惯了，他自己都未发觉，一开始他还觉得惊疑暴怒，到现在竟然都慢慢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