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229、矿井（2）

　　“什么？有座矮山？”宓竺愣了一瞬，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怎么？没有嘛？”蓝青青点了点头，“哦，我从没去过西湖，姥姥不让我去那边玩，我也是小时候有一次爬东边的香山，眺望时，无意间看到的，有可能是看错了。”
　　“东边香山？”宓竺想到老人曾说的那座已经布满了坟头的孤山，“从那个山顶看西湖……你还记得具体的方位吗？”
　　蓝青青摇了摇头，对于宓竺没有将自己的话当成胡言乱语，甚至十分认真地思索和求证有些感慨，毕竟她自己都认为那时候自己太小，并不敢保证那随意的一睹，甚至那段记忆的真实性。
　　没有再多话，好在，顺着道长被押走时的路一路行去，道路比较宽阔，偶尔的一些岔路也都是小道，并不在宓竺考虑范围内。
　　渐渐的，便到了一片厂区样式的楼房附近，这里的楼房上布满了煤灰，到处黑一块红一块，看起来十分斑驳。水泥铺就的道路上，却有不少杂草钻出，两层到四层的厂房上，砖头堆砌的墙面裂开了一条条缝隙，远处高大的烟囱顶部隐在阴雾下，似乎仍能看到烟尘缭绕。
　　厂区中心，有一钟楼，那钟楼顶端，一面硕大的黑色暗花的钟在缓慢行走，之所以在如此阴雾笼罩下，仍能模糊地看到那面奇异的钟。是因为在它之上，有一面花边型的镜子，镜子似是能够穿透这无尽的黑暗，将阳光折射进来，竟让这昏暗的环境下，有了斑驳的暖意，倒是使得这地方更加真实了些。
　　到了这里，便能零星地看到负责看守的阴军，他们举着尖刀，时不时地巡逻着，“哒哒哒”，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宓竺和蓝青青掩藏起自身，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不远处，一队穿着军装的士兵推着一个铲车，匆匆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那车上叠了一摞东西，但是遮挡下看不清晰。
　　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宓竺的视线落入这几个士兵来时的方向，“看！那边。”蓝青青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宓竺疾走几步，在两个厂房交错的空隙处，阴雾笼罩下，一座小山包若隐似无，“果然有座小山，你没有看错。”
　　蓝青青也有些兴奋，似乎因为看到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东西，她难得露出了孩童般的神情，“这山太黑了。”
　　“走，到山上面去看看。”认准了目的地，一人一鬼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这小山离厂区本就不远，不多时的功夫，宓竺和蓝青青就越过了不少机械化设备，爬到了这座矮山上。入眼的是一片面积并不小的矿坑，黑黝黝一片，矿坑上有一些矿车和挖土车等运作，看起来还算有条不紊。
　　只是仔细看去，不少矿工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浑身脏污，若不是还在动弹，宓竺甚至分辨不出个人型，离的近了，还发现有不少孩童。他们有的推着矿车，那矿车中堆满了煤炭，有的背着箩筐，箩筐中也堆满了煤炭。
　　而四周还有偶尔巡逻的阴军，以及拉起的电网和岗楼，矮山的一侧脚下，有一处破败的平房，那里有阴军守卫，看起来像个监狱。
　　“这片露天煤矿地方不小，往哪找啊？”蓝青青看了一圈，“我们得抓紧时间。”
　　“当时说的是入矿，我估计是有矿井的。”宓竺眼睛嘴中定格在一处，因为她以音虚听户探查时，听到了“坑长”“井下”几字。在精神力无法发挥作用的当下，能够给她提供最大帮助的非自己的这对耳朵莫属。
　　“走！”宓竺朝那个方向一指，蓝青青也没有询问为什么，只十分配合地跟了上去，“蓝青青，你得改变一下外貌，或者能隐藏自己的身形吗？”
　　“什么意思？”蓝青青不明所以。
　　“你看看那些童工。”宓竺朝着那片劳作的工人努努嘴，其中一个童工弯着腰，艰难地行走着，他浑身上下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本来面目。
　　蓝青青眼神闪了闪，还未答话，那边宓竺却在行走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竟是与一位官兵无异，这一切看得蓝青青目瞪口呆，蓝青青还未有反应，那宓竺所变的官兵嘴中发出低沉的声音，“算了，你就这样吧。”
　　“停下，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前方传来脚步声，一个略有些胖的大河军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官兵疾走几步，来到宓竺身边。
　　“报！这是少佐昨日漏送来的一个村民。”宓竺学着昨日那些官兵的模样，押着蓝青青，蓝青青一阵无语，只低下头颅，嘴角抽搐。
　　“嗯，还是个娃子，就在井上作业吧。”那坑长看了一眼，发现确实与昨日送来的一众村民一样，打扮有些奇特，也没有多想。
　　“报！少佐的意思，是与昨日的三人一样处理。”宓竺面不改色地撒谎，气势十足。
　　那坑长疑惑地瞅了宓竺一眼，虽然奇怪，但眼前这人确实是少佐手下的兵没错，他也不敢质疑少佐的命令，朝旁边一人挥了挥手，“给她身衣服，送她下去。”
　　宓竺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蓝青青目瞪口呆地看着宓竺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无奈地跟着那个官兵朝里走去。
　　宓竺离开这几人视线后，旋身变成猫型，很快追上蓝青青的脚步。蓝青青被带到一处竖井坑口，被套上一身工人衣服，头顶一个安全帽，帽上有矿灯，只是那一身都沾有煤灰，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最显眼的是坑口旁有一块一吨多重的大煤块，那士兵押着蓝青青先是走到这煤块旁，做出敬拜的动作，接着示意蓝青青也敬拜一下，见蓝青青不为所动，甚至还张嘴解释着，“这可是咱们少佐亲自带人从井下采出的大煤块，拜一拜，保开采顺利。”
　　跟在身后的宓竺撇了撇嘴，杀了这么多人，不怕遭雷劈，迷信倒是都用在求财上了。蓝青青皱着眉，不知想了什么，竟然当真低下头拜了一拜，宓竺看到这一幕紧绷的心也略松，竟莫名有些感动了。
　　士兵押着蓝青青一同进入一个罐笼中等待下井，宓竺隐在黑暗中，很容易便跳到了罐笼中。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蓝青青感受到宓竺的气息，目光落到了一处，接着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好在她并不真的只是个孩童，片刻的惊异后，便恢复了常态。
　　在井下出了罐笼，又行了一段距离，蹲进了拉煤的小矿车，跟随矿车钻进地下，四周暗无天日，只有头顶的矿灯是主要的光源。
　　但这对宓竺来说并不紧要，一路上，她跟随在蓝青青附近，走了不知道多少弯弯道道，终于来到了一处巷道的工作面处。宓竺倒是没想到这井下竟然开采地如此大了，可见这群大河军在此地开采煤炭已有不短的时日。
　　那士兵将蓝青青交接给矿警队当班的把头，交代了什么，蓝青青便被一路带到了道长几人的面前。宓竺终于见到道长，心中大石落下，还是十分喜悦的。蓝青青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倒是道长几人见到蓝青青后又喜又怕，一时也不敢多说多问。
　　在矿警队监工的喝骂声中，一刻不敢停地，用锹镐擢煤，蓝青青冷漠地环顾四周，附近有几个矿工脚步虚浮，一边抹着汗，一边强撑着干活，却每每不得监工满意，非打即骂。
　　这些监工手持钉锤或皮鞭子监督着矿工干活，就是蓝青青这观望的片刻功夫，一个监工便恶狠狠地骂咧开来，污言秽语的蓝青青虽听不明白，却能感受到对方轻视和责难的态度。
　　那监工举起丧门棒，就想要往蓝青青的背后砸去，蓝青青转头与对方对视，那眼神中透着无尽寒意，硬生生将对方逼停。那监工错愕地停下自己的动作，又觉丢脸，但那股透骨的寒意挥之不去，他也不敢去招惹蓝青青，嘴中为自己开脱，不过是个娃子，便宜他了。
　　但片刻后仍不甘示弱地怒骂着，他似乎不解气，不多时，又寻到另一个矿工。那矿工许是如此高强度长时间的工作，体力消耗太大，正在一旁休息片刻，啃着一个干硬脏污的凉窝窝头，吃了一口，咀嚼了半响无法下咽，便凑到井壁上舔着那上面渗出的淋水。
　　那监工似是找到了由头，一棒朝那人挥去，矿工被打翻在地，身体无力地蜷缩着，口中发出闷哼，“咔”，宓竺清晰地听到肋骨被打断的声音，那监工并不解气，疯狂地击打着身下的人。
　　张铭磊眼中似是升腾起火焰，就想上前教训这监工，却被道长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张铭磊气恨不已，狠狠咬着嘴唇，终是忍了下来。
　　巷道中十分逼仄脏污，似乎因为井下通风不良的缘故，瓦斯和煤尘浓度极高，宓竺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心中暗想这样真的安全吗？她打量时也看到不少矿工被憋地喘不过气来，但仍硬着头皮不敢停下手中的活计，而那些监工因此心情并不友好，不过他们似乎轮班比较勤，倒可以忍受。
　　“蓝…前辈……不知宓竺小友此时在哪？”道长见那边的骚动暂时吸引了监工的注意力，小声询问着蓝青青。
　　“就在附近。”蓝青青翻了个白眼，宓竺这隐匿手段十分高明，加上半步摇花的作用，即便是蓝青青的强大也只有在她有所行动，气息泄露的片刻注意到她的方位。
　　老道人对于蓝青青的话并无怀疑，知道宓竺前来寻找他们，他心中安定了许多，“不知有什么打算？”
　　“在这里确实不易动手，先出去再说。”蓝青青也没有表现太过分，一边敷衍着做出干活的模样，一边询问着，“你们在此地也待了十几个小时了，这里没有轮班吗？”
　　“有，我询问了其他的工人，大约十五六个小时，会送新的矿工下来。”老道人答着，“我们也快到时间了。”
　　不过他的“我们”自然是指他们三人，和蓝青青无关，但知道蓝青青的实力，他们也并不为她担忧。
　　宓竺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准备打草惊蛇，这井下如同另一个小城市一般，若是在这里打起来，不知会不会反而砸了自己的脚，得不偿失。别的她不懂，但这井下的危险她还是略知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