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221、超度（2）

　　只见蓝青青一手按在了和尚的头顶，和尚头上此时空无一物，只有六个戒疤若隐若现，不甚清楚。蓝青青手中黑气如有实质一般切割向和尚光滑的头颅，和尚骇然地想要躲避，却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他张开嘴，哀嚎出手，那头颅在黑气的切割下，竟然切出了整齐的切口，脑浆和血液从中“咕咕”流出，顷刻间便淹没了和尚的脸庞，那头颅最终被黑气切成几块，被脖颈连着垂落在身体前后，十分狰狞骇然。
　　和尚还保持着盘膝的坐姿，头颅却耷拉了下来，只留下了完整的身体，再无生息。蓝青青做完这一切后，抬头看向宓竺几人，宓竺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但蓝青青看到宓竺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竟然有一瞬间的尴尬，讪讪地甩了甩手说，“极端了，老毛病了，下次一定改。”
　　宓竺咽了咽口水，怔忪地点了点头，她低头看向之前接住的□□鼎，却没有贪恋，转手送给了老道人，“道长，这个□□鼎你收下吧。”
　　“这……”老道人全然没想到宓竺能轻易地将到手的宝贝送给他，踌躇不已。
　　宓竺笑了笑，“道长，我一直也没做什么，回头超度这些鬼魂，还得让您费心费力，这个宝贝，在您看来是无价之宝，在我眼中，却没什么作用，给您也是物得其所。而且这鼎在恶人手中是凶器，在您这样有大功德的人手中，我也能安心。您如果不要，就给张铭磊吧。”
　　老道人听到宓竺的话，转头看了看张铭磊，自然看到他眼馋的样子，摇了摇头失笑一声，便递给了张铭磊，“小磊，今后宓竺小友可不仅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你的债主了，今后可要寻机会好好报答她。”
　　“哎哎。”张铭磊兴高采烈地将那□□鼎收入怀中，珍惜地摩挲片刻，和尚一死，他便轻松破掉和尚留在上面留下的神识残念，重新留下自己的神念，接着那小鼎隐没不见，被他贴身收藏了起来。
　　宓竺倒是从未见过这种契约器具的办法，有些好奇地问道，“张铭磊，为什么能以神识契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铭磊小声地给宓竺解释道，“这禅器是玄皇品阶的后天灵宝，虽是后天所造，但灵气逼人，往后是有可能生出器灵的，以神识契约，身体蕴养，会与主人休戚相关。到时候，生出器灵，魂灵相合，战斗时如臂使指，还会自动护主的。”
　　“器灵？器灵是什么？”宓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还从未听说过器灵，武器居然也能有灵魂！不过转念一想，紫衣不也算是器灵的一种吗，也便略微能够理解了。接着她心中一动，若是这样说，自己的半步摇花是不是也能以神识再契约一次呢？这□□鼎并非血器，所以，和尚死后还能被张铭磊重新契约，而自己的半步摇花却不同，即便自己死了，别人也是不能用的，这样说来，自己若是再以神识契约，效果不是更会成倍增加吗。
　　想到这些，宓竺便有些兴奋起来，兴奋中，她旋即又想到自己以树型灵婴与人类契约的情况，不由更是想赶紧离开此地，找个地方重新与半步摇花契约一次。
　　“器灵可遇不可求，也并非全是武器才会有，许多古董，凝聚了创造者的心血，倾注了所有者的情感，日日贴身把玩蕴养，天长日久，长年累月，有了自己的过往和故事，也是有可能产生出灵智的。就是一个石头，也有可能修炼出神识，虽然难得，但并非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只不过，武器的器灵，不仅仅有灵智，也拥有不俗的实力……”张铭磊得了件宝贝，十分开心，不免低声细细跟宓竺解释着。
　　宓竺听他这样一说，激动的心也平静了不少，她想到那时候在耳耀一族那里见到的能说话的石头，又想到翠衣，不免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惊小怪了。
　　两人低声说话的功夫，那边老道人已经开始布道准备超度亡灵了。不知他摆了一个什么阵法，那教学楼周围本就稀薄的阴气在阵法成型的一瞬间，便以阵法为中心四散开来。这一瞬间，清爽的空气丝丝缕缕地透入这个空间中，宓竺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由衷地感到死里逃生，渡过了一劫。
　　灵力也被这阵法吸纳进来，接着，便见老道人脚踩云靴，在阵法之中踏罡步斗，一手以拂尘指引灵力，一手掐诀，以自身之水火□□。不多时，那阵法才缓缓形成一个气旋，这气旋几近一人大小，宓竺乍一看去，倒是有些像是高维空间泡沫门一般，不免心中也有些好奇。
　　不过她自然不会想要去尝试一翻，男老师一马当先，下定决心后，第一个便踏了进去，他踏进去之前，转头深深地看了蓝青青一眼，“蓝青青，我舔着脸再自称一句老师。老师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请你毁去我的身体，我不想再看着它杀害无辜的生命了。”
　　说完，他便一脚踏进那气旋中，消失不见。有了第一个鬼，其余鬼也不再忐忑，一个个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先一步超脱。在蓝青青的威压下，那些已然修炼到凝体境的鬼物虽然觉得不爽，也不敢反抗，他们聪明地知道，自己这次若是不听话，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如何选择，十分清楚明了。
　　但渐渐的，老道人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即便支撑阵法的大部分灵力都从外界获得，但他为维持阴阳平衡，所耗也是巨大。张铭磊见此，也不由取出后背白帆，脚踏步罡，也走进了阵法中，与老道人一起维持着阵法。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除了蓝青青最后一个鬼魂踏进了气旋中时，这栋常年笼罩在阴雾下的教学楼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常年阴气腐蚀之下，这里虽然破旧不堪，却还能维持它的原状，但如今阴气一去，许多窗户墙皮包括大门都“晃荡荡”的落了一地，仿佛风一吹，这栋楼便要倒塌了一般。
　　同一时间，教学楼中那些干尸的残留的精魄随着主人魂魄的轮回也一同归道，一具具干尸倒在地面上，没有了阴气滋养，本身实力不够，加上道长的阵法未收，不多时竟承受不住湮灭无踪。蓝青青感应到此，也算变相完成了那男老师最后的交代。
　　老道人撤掉阵法，收拾妥当后，虽知道不该在此地多留，但因为身体原因，只能随意摆了个防御阵，和张铭磊修炼了起来。好在，身边有宓竺和钟老护持，他们二人也不是太担心。
　　蓝青青褪去了怨念，整个人仿佛一个真实的活人一般，与几百年前没有任何的变化，她有些向往地看向校园外，“好久没有出去了，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呢？”
　　“蓝青青，我其实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宓竺见她露出孩童一般的表情，不知为何，对她的警惕畏惧之感也在逐渐减弱。
　　“嗯？你说。”蓝青青站在地面上，比宓竺矮了一截，她抬头看着宓竺，脸上还是稚嫩的模样，她一双眼睛很大，顾盼有神，只是那内里却幽深一片，整个人的气质十分阴沉，常年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冷和血煞之气，并没有因为精神枷锁的卸下而随之消失，反而内敛了起来，使她看起来更加恐怖。宓竺心中一动，这蓝青青心魔一除，恐怕实力也有所提高。
　　想到这，她感到压力巨大，不过还是问了出来，“你当初那样做，没想过自己的姥姥吗？”
　　蓝青青长而密的眼睫垂了下去，深深的伤感笼罩在她周身一瞬，便消失不见，“我姥姥还有其他的子孙，我才是真的没人要的小孩呢。不过我死后，她应该也会伤心的吧。”她想了想，又道，“那个大师如果真的是为了拘人魂魄修炼，我怕姥姥当年也会死于非命了。”
　　宓竺却摇了摇头，“年老之人的魂魄污秽之气重，精气也消散大半，实在没有炼化的价值。我倒觉得，她老人家并不会被害，那大师的目标，可能一开始便是小孩子吧。”
　　蓝青青抬头看了看宓竺，点了点头，“确实。”她深深吸了口气，几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再想那些也是枉然。
　　钟老一直默默为老道人二人护法，对于宓竺能如此云淡风轻地与蓝青青聊天，他心中实在充满了佩服。这个小姑娘从一开始的表现便与众不同，他还记得第一天宓竺被鬼物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但后面她不仅能勇斗干尸，还助几人脱困，一直到最后也是她解决了危机，甚至如今站在这么一个修炼几百年实力高强的老鬼面前，仍能如平常人一般自如地对话，没有半点拘谨，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老道人二人恢复得差不多了，几人便准备结伴离开。虽然阴雾已破，但此时已是夜晚，天上还有零散的星宿，地面仍是潮湿滑腻，杂草丛生，但因为没了阴气缭绕，众人还是觉得空气清新，十分舒爽。重新来到操场中，随意打量了一瞬，几人便准备朝着学校大门口行去。
　　但再次路过那教务楼时，蓝青青却眼神一肃，停下了脚步。钟老有些疑惑，却不敢询问，张铭磊耸了耸鼻子，大惊失色，“怎么会？”
　　“怎么了？”钟老终是忍不住，身上颤了一颤，连日来的惊吓，让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好不容易有些松懈下来的心神，瞬间又上紧了弦。
　　宓竺神识第一时间扫向教务楼内，那种陷入粘稠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她迅速收回神识，耳朵动了动，一段有些虚无缥缈的丝竹之声丝丝缕缕地传进她的耳朵中。
　　“喂呀呀！贼兵到乱放箭我身带雕翎，一霎时只觉得疼痛难忍……”略有些尖细的戏曲腔调“咿咿呀呀”地传进宓竺耳中，半响，她也只听清了这句，但无端的，浑身鸡皮疙瘩便起了一身。
　　“血的味道……”张铭磊目瞪口呆地转过头，与宓竺对视，宓竺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时候，刘莉莉留下的怨魄所化的鬼物坠楼后，宓竺只看到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当时张铭磊便说他闻到一股血的味道，阴邪的味道。